柴景之恍然道:“原来如此,怪道我瞧着眼熟呢,五郎也是去祁州考试的?”
五娘摇头:“想那祁州书院岂是谁都能考的。”
二郎道:“她年纪小呢。”
柴景之显然对五娘颇为好奇,上下打量一遭问:“可过了童试?”
五娘心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怎么问个没完没了,自己都没资格考,过个屁啊,,当然就算去考了,也过不了,只能摇头。
柴景之又问:“五郎多大了?”
这又查上户口了,五娘道:“十二。”
柴景之愣了一下:“瞧着倒不像。”
五娘都快翻白眼了,废话,自己在万府这几年缺衣断食的,没饿死都算便宜的,哪可能长得好,看看同年龄的四娘,虽说也还青涩,但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哪像自己,瘦的跟个小鸡崽儿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更别提,自己现在还扮成了男的,当然更不像十二了。
二郎看出五娘有些不耐了,生怕柴景之再问下去,五娘脾气上来给他个下不来台,忙插进来道:“父亲跟季先生出来了。”
五娘抬头,果见万老爷跟季先生一前一后从万府大门出来,看见柴景之,万老爷眼睛一亮,几步走了过来,热络的招呼 : “景之来了,我还说一会儿去县衙接你呢。”
柴景之躬身道:“从这儿走更近些,我自己过来也方便。”
二郎跟五娘给季先生见礼,并引荐了柴景之,柴景之一听是二郎的先生,立刻整了整衣裳,躬身一礼:“季先生。”显见极为尊重。
季先生早听二郎说起了去县衙赴宴的时候,结识了一位颇为相投的少年,是知县夫人的娘家外甥,这次也是来考祁州书院的,正好结伴,想来便是这位柴少爷了。
季先生虽屡试不第,到底有些见识,打眼一看就知不寻常,说不得就是京中哪个世家大族的,毕竟谁都知道祁州书院有大半都是世家子弟。
而世家子弟莫不是眼高于顶,寻常人瞧都不会瞧一眼,今儿自己却被如此尊敬,对于季先生来说,这比当年中了童试都体面,顿觉脸上有光,忙道:“不敢,不敢。”
柴景之却道:“二郎此等诗才,俱是先生教授,先生必是心怀锦绣,才能教出二郎这般才华横溢的弟子,日后若得机会能跟先生求教一二,实是景之之幸。”
柴景之这话五娘听明白了,翻译过来就是觉得二郎诗作的好,教二郎的季先生必然更厉害,希望以后有机会也让季先生教他作诗。
五娘都明白,季先生哪可能不明白,微微一愣,咳嗽了一声道:“好说,好说。”
万老爷大概觉得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有些不妙,忙道:“时辰不早,该启程了,有什么话上车说吧。”
季先生二郎跟五娘同时松了口气,季先生生怕柴景之真让他指点作诗,忙跟在万老爷后面上车了,五娘跟便宜二哥刚要上车,却听柴景之道:“路远,道上未免枯燥,不若二郎与我同车,你我说说话儿也好打发时间。”
五娘一听就觉不妙,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立马道:“是啦,二哥快去吧。”说着推了一把便宜二哥就要上车,不想却被便宜二哥一把抓住了手腕:“五郎也一并去吧,三人说话更热闹些。”
柴景之道:“是了,五郎也一起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拒绝是不可能了,只能被不厚道的便宜二哥拖上了柴景之的马车,五娘的不满情绪一直持续到上了马车就消失了,因为柴景之的马车实在太舒服了。
外面瞅着跟万府的差不多,里面却内有乾坤,首先空间就大上很多,坐垫更是柔软的不像话,坐下去都不想起来了,也不知铺了什么东西,这么软,还有固定好的桌子,旁边还有个凹进去放炭炉的,炭炉不大,但烧水足够,一坐上来,那个叫温良的大丫头便开始烧水泡茶,一时水滚,充入白瓷盖碗中,车内茶香四溢。
柴景之看了五娘一眼跟那大丫头道:“把攒盒拿过来。”那叫温良的大丫头应着捧出个八宝攒盒放到桌上,柴景之打开推到五娘跟前儿:“若觉无聊可吃些果子解闷。”五娘看了看柴景之又看了看眼前的攒盒,忽然领会到柴景之的意思了,就像过年的时候大人们想说话又怕孩子吵闹,便会给些糖果什么的,小孩子嘛有吃的就不会缠巴大人了。
也就是说,柴景之想跟便宜二哥说话,怕自己吵他们,所以拿了这一盒子零食来堵自己的嘴,让自己多吃东西少说话。
得嘞,只要不让她作诗,怎么都行,更何况还有果子吃,正合了五娘的心意。
五娘伸手把攒盒抱在自己怀里道:“柴家哥哥跟二哥哥说话吧,五郎吃果子。”说着还冲柴景之露出一个大大的格外灿烂的笑,她这一笑甚是乖巧可爱,把柴景之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五娘的脑袋:“五郎真乖。”
这一句真把五娘雷的够呛,这位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小孩儿了吧,不过,当小孩子也不错,有吃有喝还不用绞尽脑汁作诗。
用攒盒堵住五娘的嘴之后,柴景之便不再理会她,只管去跟便宜二哥天南海北的聊,五娘这才打开怀里的攒盒,顿时眼睛都亮了,这才是富贵人家呢,一个带出门的攒盒,都这么丰盛,里面各式干果肉铺点心应有尽有,五娘每样尝一遍就撑了,这会儿她无比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就不吃早饭了。
大概见她吃的太多,体贴温柔的大丫头温良,递了茶过来,摸了摸温度正合适,五娘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撂下碗见那丫头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估摸是没见过自己这么不拘小节的。
五娘依依不舍的把攒盒盖上,眼睁睁看着大丫头拿到了一边儿,然后只能无聊的听柴景之跟便宜二哥说话,听了一会儿,发现不管古今,什么朝代,这么大的男孩子说的话都差不多,即便内容不同,内核却一致,莫不是踌躇满志,想将来干出一番事业,归结到目前来说就是考入祁州书院。
想起祁州书院五娘忽然好奇起来,忍不住开口问:“柴家哥哥也是书院老夫子的举荐,去考试的吗?”
柴景之笑着摇头:“想来你们不知祁州书院的事,当初建的时候,便是为了京中的世家子弟所设,因世家大族之中,子弟众多,靠着祖上余荫家中势力,大多是走马章台,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偏又得长辈溺爱,不好管束,首辅王大人便上奏建了这祁州书院,请了我朝饱学大儒入书院执教,并立下院规,不管是谁,哪怕是王孙公主,只进了书院便只是书院的学生,若违反了院规,一样处罚,又有首辅大人亲自坐镇,纵是世家子弟也不敢造次,因管束严格,声名远播。”
五娘倒是没想到,祁州书院竟是这么来的,照柴景之的说法,祁州书院建的时间应该不长,而时间不长却能如此有名,恐怕不是什么管束严格,而是因为这里的生源,这可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啊,首富大人亲自启动并坐镇的教育项目,有着最强的师资,最权贵的生源,京里世家大族的下一代都在,天然就是一个顶级的权贵圈,而下面不管是官员还是富户,哪怕是老百姓,只要有机会,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挤进这样的顶级圈子呢,要知道交际圈就是人脉,人脉就是自家孩子光宗耀祖的锦绣前程。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便宜爹拿到老夫子给的荐贴,如此欢天喜地了,要知道有了这张荐贴,便宜二哥才有了进祁州书院的机会,若运气好,真考进去了,以后举试顺利,进入官场,上司同僚,不是同窗就是校友,这想不步步高升都难吧。
所以,那位另立门户的舅老爷才巴心巴肝的想把大表哥也弄祁州书院去,只要进去了,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权贵圈,即便中不了科举,也有想不到的大好处。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权贵,权贵,权力富贵,从古而今,有谁能不为权贵二字折腰的,那些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都是圣人,五娘自认是个俗人,所以,这么个比邻权贵圈子的好地段,必然能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怎么赚还得实地考察之后再研究。
说到实地考察,五娘看向柴景之:“这么说,柴家哥哥不用考也能进书院了。”
柴景之摇头:“怎么可能不用考,山长首辅王大人最是铁面无私,便世家子弟也要考试合格方能进书院就读的。”
五娘好奇:“不是说祁州书院的试题极难吗,世家子弟竟然这么厉害,都能考进去?”
柴景之摇头失笑:“倒也不是都厉害,也有高低之分,但能考过的,也不会太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