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二哥这是打定主意讹上自己了,举凡作诗就来找自己救急,可自己又能找谁救急啊,也只能寄希望于扇子了,但至今还没研究明白这扇子的功能呢。
为今之计只能拖了,想到此开口道:“这临场考较,又不知道题目范围如何作诗?”
二郎愣了一下,是啊,以何为题都不知道,怎么作诗,好比今儿上午季先生路过花园看见池塘里的大白鹅,才以咏鹅为题,五妹妹也是路过瞧见了,方得了咏鹅这样的佳句,便如此,也只有五妹妹的诗才方能在一炷香内作出,诗赋难就难在一个即兴,便如五妹妹所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这偶得也需情景交融方有所得,闭门造车可不成,靠猜更是行不通,如果明日五妹妹能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念头至此忽有了主意,父亲不是让五妹妹跟着自己去祁州考试吗,既如此,干脆明儿一块儿去县衙赴宴不就好了。
是了,这个主意好,一想到五妹妹跟在自己身边,二郎心都定了,蹭一下站起来道:“我这就去跟父亲说,明儿让五妹妹一起去。”
五娘愕然看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宜二哥显然打定了主意,丢下这么一句,不等五娘有所反应,已急匆匆去了。
待五娘回过神来,屋里哪还有便宜二哥的影儿,不用想肯定是去找自己的便宜爹了,而以便宜爹的奇葩脑洞,都能想出让自己跟着去陪读了,陪着去赴宴有啥稀奇。
不对,自己跟着去是没问题,好歹能看看外头什么样儿,也好做打算,可问题是得作诗啊,如果没有扇子帮忙,就自己这水平,还不如便宜二哥呢。
所以,最要紧的还是这把扇子,于是,五娘又开始研究扇子了,可不管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扇子,跟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悯农二首。
五娘又看了几遍,忽想起件事儿,自己念那句吾有唐诗三百首之前,这扇子上可是没字的,是念了那句之后,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而现在这扇子正反面已经写上诗了,就算那句口令真有用,也不可能再冒出来,毕竟没地儿了。
如果想重新冒出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腾地儿,这个显然走不通,毕竟扇子也不是电脑文档,想删除就删除,二是换把新的没字儿的扇子试试。
对啊,换把扇子试试呗,万一有用呢,想到此抬头问冬儿:“咱们可还有新的没写字的扇子?跟这把一模一样的?”
冬儿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五娘无奈:“你这倒是有还是没有呢?”
冬儿无辜的道:“奴婢之前出去身上没戴几个钱,又想让五小姐瞧瞧外面的东西,就买了把扇子,就是五小姐手里这把,故此,一模一样没写字的扇子咱们屋里是没了,不过,昨儿管事婆子让人送过来的东西里,倒是有几把白纸扇,就是比您手里这把要好些。”说着去那边拿了两把放到书案上。
这丫头真能把五娘气死,不过说的也对,的确不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应该说,好太多了,五娘拿起一把打开,从扇面扇骨到做工跟冬儿外面买的那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可见万府真挺有钱的,就连这样派发给各房的东西,都不是便宜货。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扇子是不是有用,想到此,低低闭着眼念叨一句,吾有唐诗三百首,睁开眼,直勾勾盯着扇面,然后奇迹发生了,跟晌午时一模一样,五娘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冒了出来,下意识跟着念了出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出自唐贺知章《咏柳》)”
就算五娘再无知,这首诗也是知道的,毕竟这首跟前面的春晓,咏鹅,悯农一样,是那种脍炙人口,小孩子都能朗朗上口的诗词,自己当时也背过,只不过用的时候忘了而已。
而且依旧是自己的笔迹,这么说来,是要换把新的扇子才行吗,遂又拿起了另外一把空白扇子,照着之前的流程来了一遍,可这回却又失灵了,不管自己念叨多少遍吾有唐诗三百首,扇面上仍旧一片空白,别说诗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见,这是什么原理,要不就都不顶用,要不就都顶用,这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的,耍人玩呢。
想着,不免有些生气,拿起刚冒出字的扇子就想撕了解气,可刚撕了一个小口,就被冬儿发现了,一把抢了过去惊喜的道:“这是又作出诗了,五小姐可真厉害,怪不得季先生都夸五小姐是才女呢。”
五娘没好气的翻了白眼,心道什么才女,有她这样脑袋空空,全靠口令混的才女吗,而且,这口令还时灵时不灵的。
主仆俩正说着,便宜二哥回来了,不止人回来了,还弄了一套衣裳,进来就兴冲冲的道:“父亲应允了明日五妹妹一起去县衙,只不过,需得五妹妹委屈些,扮成我的书童,这衣裳五妹妹先试试可合身吗,若不合身,也好让针线房的人改一改。”
便宜二哥的办事效率绝了,这么一会儿功夫,衣裳都预备好了,冬儿显然有些兴奋,不由分说拉着五娘去里屋换衣裳。
说是书童衣裳样式就跟小厮一样,万府的小厮都是一水儿青衣小帽,青色到膝盖以上的半长衫,黑色颇宽松的裤子,裤腿儿扎住,脚上是靛青的布鞋,估计是为了方便行动,鞋底儿有些厚,穿在脚上很是舒服。
不止鞋,这一身都让五娘倍感舒服,终于不用穿裙子了,五娘也不是不喜欢裙子,主要这里的裙子太长,走起路来拖泥带水的不利落,好几回差点儿被自己的裙子绊到。
这身可就舒服太多了,冬儿还把五娘的头发扎了总髻,戴上帽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
装扮好从屋里出来,便宜二哥绕着五娘转了好几个圈笑道:“五妹妹这么一装扮,谁还能瞧出是个女儿身来,如此,明日便可随为兄去县衙赴宴了。”语气轻松,看样子毫不担心作诗的事了。
便宜二哥是不担心了,五娘可不成,毕竟扇子上就冒出了一首咏柳,虽说贺知章的咏柳是千古传唱之经典,可万一知县大人出一道风马牛不相干的题怎么办,再经典不应题也白搭啊。
侥幸心理驱使下,五娘晚上又实验了无数次,盼着口令能再灵一回,如果能多一首诗好歹多份把握,可惜任自己嘴皮子都快叨咕破了,就是毫无反应,只能靠那首咏柳了,反正让她想是决计想不出的。
五娘扮成二郎的书童跟着前去赴宴这件事本来就挺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五娘扮成书童跟在便宜二哥身后出来的时候,作为亲爹的万老爷竟然没认出来,还一个劲儿问二郎:“五娘呢,怎这般磨蹭,知县大人设宴,若迟了岂不失礼。”语气中颇为不耐。
连自己亲闺女都认不出,可见在万老爷心里,五娘这个女儿真是一丝存在感都没有,或许,在万老爷眼里,女儿本就不如儿子,更何况还是死了亲娘的庶女,如果不是为二郎筹谋考科举,冒出让女儿当枪手的奇葩念头,五娘在万府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无数倍。
这使得本来就对便宜爹就没有好感的五娘,在心里又加了个更字,这种渣爹还不如没有呢。
便宜二哥还是很厚道的,指了指五娘打圆场:“想是五妹妹扮成书童,父亲认不得了。”
万老爷这才认出五娘,愣了一下并未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上马车了,便宜二哥心里过不去,低声安慰五娘:“父亲是担心迟了失礼,心下着急,五妹妹莫多想。”
五娘笑着点了点头:“二哥放心,五娘省的。”说着歪歪头道:“不过在这儿无妨,一会儿进了县衙,二哥可不能再这么唤我了,不然,给人听去不就穿帮了吗。”
二郎愣了愣道:“那该如何?”
五娘:“我是二哥的书童啊,就像二哥身边的丰儿一样,二哥平常怎么唤丰儿就怎么唤我就是。”
二郎扫了眼旁边的丰儿:“我平时就他唤丰儿的。”
五娘想了想:“那就叫我小五好了。”
旁边的丰儿忍不住道:“那不是跟季先生身边的小五重名儿了吗?”
五娘:“重名儿怎么了,这世上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有的是,谁规定只能有一个了,再说,不过就是个小书童,难道还非得起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不成,更何况,我本来就行五,叫小五刚刚好。”
丰儿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话是这么说,可五小姐叫小五,还是不习惯。
二郎倒是个通透的,点点头道:“今儿五妹妹扮作我的书童,唤小五尚可,过几日去祁州可就是表弟了,五妹妹还需另换个名儿才好。”
五娘倒不愁这个,只要能从这万府出去,别说一个,让她换十个八个名儿都不是问题,最好连万这姓也换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