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楚卫军驻所。
六国大军的统帅全部在座,每个人的脸色都晦暗难看,迎接他们的是一具尸体。他们踏入这间兵舍,就看见白毅安坐在一张简陋的竹床边,床上盖着一匹白布,下面无疑是一具尸体,一名年老的仵作和一个面孔苍黄的楚卫老兵低头立在一旁。白毅就请将军们在尸体旁的椅子上坐下。
所有人到达之后,白毅起身揭开了白布。白布下果真是一具尸体,看起来死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腐烂得却不厉害。尸体的胸口上有个巨大的创口,似乎是那夜的丧尸之一,被军士重创了心脏。
"今天请诸位来是要看看这具尸体。"白毅道,"大概可以替我们解释为什么会有尸乱这种事发生。"
他向那个面孔苍黄的老兵比了个手势,老兵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
"我们上次见过。"古月衣忽然说。
"是是,古将军,上次做了歹事,被诸位将军发觉,这次小人是要将功补过。"老兵战战兢兢的。
"不必畏惧,大声说话。"息衍说。
"是!"老兵得了鼓励,挺起了瘦骨嶙峋的胸膛,"小人在营里一直是处理尸首的,这一行是个脏活,连仵作都不算。不过小人们跟尸体打交道的日子久,听过一些传闻,尸乱的事情,营里也发生过,只不过都是雷雨之夜尸体受了刺激,站起来走几步,看着虽是吓人,不过拿个棍子上去拦腰打翻,一点事情也没有。我们日日和死人打交道,这样的事几十年也难得有一次。若说上百上千的尸变,而且还能伤人的,便只有尸蛊之术。"
"尸蛊之术?"冈无畏问道。
"是,小人可以演示。"
老兵看着白毅,白毅点了点头。
"楚卫国山阵军三旅一卫辎重营,薛大乙!"老兵行了个有力的军礼。
"是老行伍啊!"息衍微微一笑,是赞他的军礼标准利索,是老兵才有的气度。
薛大乙用力一点头,于是拔出随身的小佩刀,小心地扎进那具尸体里。刀"扑"的一声透入,如穿朽木,也没有血流出来。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小纸包来,打开来是一些黄色的粉末。
"小人这纸包里的是硫磺,尸蛊是借虫子的精神炼法,虫子怕硫磺,硫磺对尸蛊也有效。"薛大乙解释。
费安皱了皱眉:"这种乡野里的邪术,白将军真的相信么?"
白毅不回答。此时薛大乙已经把硫磺从那个刀扎的创口洒了进去,仵作则手持火镰站在一旁,薛大乙以小刀割开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丧尸的鼻尖。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了过去,古月衣看见那具丧尸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他惊得想站起来,此时丧尸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将军们也都忍不住了,程奎跳起来拔刀,恨不得当场一刀把这具尸体砍作两半。
"程将军别急!"仵作急忙大喊,"绝没有事,这东西已经用铁环固定住,伤不了人。"
程奎愣了一下,看见尸体脖子、腰间和双腿都束以铁环,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下的地面上。那具尸体果然受伤太重,也只是作最后的挣扎,似乎是被鲜血的气味吸引了,虚弱地扭动着。仵作火镰一擦,一粒火星落在硫磺上,火焰一直烧入尸体的胸膛里。
"诸位将军看好了!"薛大乙大喊。
随着他的声音落定,什么东西从那个创口里探出头来!将军们浑身恶寒,不约而同起身。那东西似乎是害怕硫磺的火焰,拼命地摆动身体钻了出来,那是一种众人都没有见过的青灰色长尾虫子,浑身都是脚。它爬得极快,从尸体上滚了下去,立刻往阴暗不见光的角落爬去。
古月衣反应极快,他挥手投出了袖刀。袖刀准确地将那只虫子钉死在地上。
那只虫子拼命地摆动尾巴挣扎。可它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它整个形体也模糊起来,像是一道凝结的青灰色烟雾,正在极快地散去。古月衣拔出腰刀踏上一步,还没有来得及接近那条虫子,就看见它整个形体崩溃了,只有些许红褐色粉末飘落。
他的袖刀静静地扎在地面上,似乎完全没有刺中什么。古月衣呆在那里,指尖微微颤抖。
"古将军可以摸摸看,那就是蛊,已经被杀了,虽说原本也不是活物。"仵作道,"此时是没有危险的。"
古月衣尝试着以手捻起一些粉末,揉了揉:"像是血痂碎了的粉。"
仵作点了点头:"是,看起来像,不过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其实那虫子也是死虫,没有形体,据说看见的人不过是幻觉。"薛大乙补了一句。
"可我们都看见了。"古月衣环视众人,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了,有人以尸蛊给我们设下了一个圈套。"白毅道,"这些天搜集了各方面的消息,和诸位分享。离军在事发的当夜忽然返回,这件事无疑和他们有关。当时殇阳关内,一共有丧尸六千一百五十二具,其中大约半数是从火门骗开了城门进入的,还有半数来自辎重营的伤员。这种蛊毒也会影响伤者,重伤的人会被蛊虫吸噬魂魄,和丧尸毫无区别。它们并无组织可言,只是凭着本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