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好也赶快回家啦,」梅里说。「我明白你们遇到了一些怪事,但这一切都可以等到我们进屋再谈。」
一夥人走上铺满了白色石子、经过细心整理的渡口小道。经过几百码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岸边,此地是一座宽敞的码头。一艘大型的平底渡船就靠在码头边。码头上两根白色的系船柱在附近灯柱的照耀下反射著光芒。他们身后的雾气现在已经比篱笆还要高;眼前的河水却依旧黑沈沈一片,只点缀著几丝从岸边芦苇丛中飘来的雾气。对岸的浓雾似乎没有那么密。
梅里领著小马走上渡船,其他人则依序跟在后面。梅里接著拿起一根长篙,将船推离码头。眼前的烈酒河宽广而和缓。另外一边的河岸比较陡,对岸的码头之上有一条弯曲的小径往上延伸,也同样有著闪烁的油灯。码头背后衬著雄鹿丘;在山丘旁隐约雾气的遮掩中有著许多窗户的轮廓,其中透出或黄或红的灯光。这就是烈酒厅众多灯火中的一部份,也是烈酒鹿一家人的古老居所。
很久以前,沼泽地或甚至是夏尔一带历史最悠久的老雄鹿家族,在家长葛和达?老雄鹿的带领之下,越过了烈酒河。烈酒河原先是哈比人东方领土的边界。他建造(和挖掘)了烈酒厅,将姓改为烈酒鹿,在此地定居下来,并且成为这个与世隔绝区域的首领。他的家族不停的扩张,在他死后依旧没有稍歇,最后,终于把整个山丘底下都给挤满了。光是这座山丘就有三个大门、许多个边门,一百多个窗户。烈酒鹿家人和难以记数的亲戚们接著开始往底下挖,稍后则是在旁边盖,形成了一个以雄鹿丘为中心的聚落。这就是雄鹿地的起源。这是一块夹在河边和老林之间,人口密集的狭长地带,可以被视作夏尔扩张的殖民地。它最大的村子则是巴寇伯理,位在烈酒厅后面的斜坡上。
沼泽地的居民对雄鹿地的住民十分友善,烈酒厅之长(烈酒鹿家族家长的称号)的权威也受到史塔克和卢谢一带居民的认同。但大部分的夏尔居民都认为雄鹿地的家伙都怪里怪气的,几乎可以算是半个外国人。不过,事实上,他们和其它四区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喜欢船只,甚至有些人还会游泳。
起先他们的土地和东方来客之间没有任何的屏障;不过,稍后他们盖了一道篱笆:高篱,用来阻隔和保护自己。那是好几个世代以前建筑的防护,在经常的保养和加盖之下,目前已经变得又高又厚。它沿著烈酒桥一路过来,直到篱尾(也就是柳条河从森林里面流出,和烈酒河汇流的地方):总共大概有二十哩长。不过,这当然不是滴水不漏的防护。很多地方的高篱都很靠近森林。因此,雄鹿地的居民在晚上都会锁上门,和夏尔的人没有多大的差别。
渡船缓缓的航过水上。雄鹿地的河岸越来越靠近。一行人中只有山姆以前从来没有渡过河。当河水潺潺流过脚下时,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往日的生活都已留在迷雾中,前方只有黑暗的冒险。他抓抓头,心中有些希望佛罗多先生可以一直在袋底洞终老。
四名哈比人走下渡船。梅里负责将船系牢,皮聘领著小马往岸上走。此时,山姆(他正好往后看,似乎准备向夏尔道别)突然间用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佛罗多先生,快回头看看!你有看到什么吗?」
在不远的对岸,昏黄的油灯照耀下,他们勉强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码头上。当他们注视对方的时候,那人似乎在不停的左右移动和晃动著,好像在搜寻些什么。接著他趴了下去,或者是弯下腰,退回了油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那是夏尔的什么怪东西啊?」梅里吃惊的问。
「是某个紧追不舍的家伙,」佛罗多说。「现在先不急著问问题!我们赶快先离开这里!」他们急忙走到岸上;当他们再度回头的时候,对岸已经被浓雾所包围,什么都看不见了。
「感谢上天,你们没有把其它船停在西岸!」佛罗多说。「马儿可以渡河吗?」
「他们可以往北走二十哩,从烈酒桥过河,或者他们也可以游过来。」梅里回答。「不过我从来没听说有哪匹马游的过烈酒河。但这跟马匹又有什么关系?」
「我等下再跟你说。我们先进屋里去谈。」
「好吧!你和皮聘都知道该怎么走,我
「我们已经在老农夫马嘎那边用过晚餐了,」佛罗多说;「不过,多吃几餐也无妨。」
「如你所愿!把那篮子给我!」梅里随即策马驰入黑暗之中。
从烈酒河到佛罗多在溪谷地的新家距离并不近。他们绕过雄鹿丘和烈酒厅,在巴寇伯理的郊外走上雄鹿地从桥往南走的主要干道。沿著这条路往北走了半哩左右,他们遇上了往右边的岔路。一行人右转走进这条岔路,在渺无人迹的荒野上又跋涉了几哩。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堵厚重篱笆中的一扇小门前。它在外面草地和里面庭院的矮树包围中显得有些孤单。佛罗多选择这个住所是因为它位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附近没有其他的住家。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进出出。这是很久以前烈酒鹿家为了招待客人所建造的;有时,想暂时躲避烈酒厅吵嚷生活的家人也会搬到这里暂住。这是老式的乡间小屋,尽可能的模仿哈比人住的洞穴。建筑本身又长又矮,没有加高的楼层。它有著乾草铺成的屋顶、圆形的窗户和大大的圆门。
当他们沿著小径走向大门时,庭院内没有任何的灯光。窗户紧闭,连百叶窗也拉了下来。佛罗多敲敲门,小胖博格前来应门;友善的灯火随著流泄而出。他们飞快的走进屋内,希望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宽广的大厅,两边有著几扇门,中间则是一条贯穿整栋房屋的走廊。
「你觉得怎么样?」梅里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我们尽可能的在最短时间内把这里布置的跟老家一样。我和小胖昨天才把最后一车货物运过来。」
佛罗多四下打量著。这里看起来的确像老家。有很多他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和比尔博的东西(这些东西搭配上新环境变得格外醒目)摆设在四周,梅里都尽量将它们照著袋底洞的布置来安排。这是个十分舒适、美丽、温馨的地方;让佛罗多有了种幻觉,彷佛自己真的是要在这边定居,享受退休生活。让老朋友为了这样一个烟幕付出这么多心力让他觉得实在惭愧;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对朋友表明自己必须立刻离开的真相。但,这件事不能再拖,一定要在所有人上床之前处理才行。
「真是太棒了!」他勉强作出欢欣的表情道。「我几乎感觉不出来自己搬家了。」
风尘仆仆的三人挂起斗篷,将背包整齐的放在地上。梅里领著他们沿著走廊走到一扇门前。门一开,火光和香喷喷的蒸汽随著流泄而出。
「浴室!」皮聘说。「喔,我最崇拜的梅里!」
「我们该照什么顺序来洗呢?」佛罗多问。「敬老尊贤?还是手脚最快的先?不管用那个标准来看,皮瑞格林大人,你都会是最后一个。」
「请相信我的办事能力!」梅里说。「我们总不能一来溪谷地就为了洗澡而吵架吧。房间里面有三个浴缸,一个装满了滚水的桶子。我当然也没忘记毛巾、肥皂和踏脚垫。快点进去好好享受,不要拖拖拉拉的!」
梅里和小胖又走回走廊令一边的厨房内,为了等下的宵夜晚餐而奋斗。浴室里伴随著泼水声传出荒腔走板的歌声。皮聘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比尔博最喜欢的入浴歌。
唱起歌儿呀!辛勤一天终于可洗澡喂!
洗去泥巴和臭味!
洗澡不唱歌是傻瓜!
喔,热水洗的我笑哈哈!
呵!雨滴落下真清脆,
就像小溪奔流到海不后退;
世上只有一物胜过雨滴和小溪,
那就是用冒著蒸汽和烟雾的热水洗。
喔!洗的太热可以浇冷水,
渴了就灌大口水;
但如果热水浇在背上,
最好还是啤酒拿在手上!
喔!喷泉喷水真美丽,
喷到天空一粒粒;
但喷泉音乐再动听,
也比不上热水倒在我的累脚胫!*
接著浴室内就传来哗啦的巨响,佛罗多跟著哇了一声。看来皮聘的洗澡水真的都像喷泉一样喷到天空一粒粒去了。
梅里走到门外:「来顿丰盛的晚餐配啤酒怎么样?」他大喊。佛罗多擦著头发走出来。
「到处都被弄得湿答答,我得到厨房去擦身体才行,」他说。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爱玩!」梅里看著里面说。石制的地板几乎都被泡在洪水中了。「皮聘,在你擦乾地板之前没有东西吃啦!」他说。「快点,不然我们就不等你了!」
他们在厨房靠近炉火的地方用餐。「你们三个应该不想再吃蘑菇了吧?」佛瑞德加不抱希望的问道。
「我要吃!我要吃!」皮聘大喊。
「它们都是我的!」佛罗多说。「是高贵的农妇之后马嘎太太给我的!把你的臭手拿开,我来分!」
哈比人对蘑菇有种狂热,连许多大家伙对金银珠宝的热爱都无法和他们媲美。这也是为什么佛罗多年轻时老爱去沼泽地探险,和被马嘎痛打一顿的真正原因。这次的蘑菇即使以哈比人的眼光来看,也多的足够大家吃。除了蘑菇之外,还有很多其它的配菜。当众人吃完之后,连食量最大的小胖博格都心满意足的叹气。他们把桌子移开,将椅子围著炉火放好。
「我们稍后再来清理,」梅里说。「快把一切都跟我说。我猜你们一定亲身经历了许多冒险吧!我没参与到真是不公平。我想要从头听到尾,而且,最重要的,我要知道老马嘎到底怎么搞的,怎么会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他听起来好像很*害怕*,我不知道这老硬汉会害怕耶!」
「我们全都很害怕,」佛罗多看著炉火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才由皮聘开口。「如果你连续两天都被黑骑士紧追不舍,你也会害怕的。」
「他们是什么东西?」
「骑著黑马的黑衣人,」皮聘回答。「佛罗多如果不愿意说,我就从头开始讲了。」他接著从他们离开哈比屯一路说到遇上梅里。山姆在其间有时点头,有时插嘴补充。佛罗多依旧沈默不语。
「你们的话听起来实在很像捏造的,」梅里说,「如果我没看见码头上的黑影、听见马嘎的诡异语调,我还真的没办法相信。佛罗多,你的看法呢?」
「我们的表亲佛罗多一直守口如瓶,」皮聘说。「也该是他实话实说的时候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农夫马嘎猜测这可能和老比尔博的宝物有关系。」
「那只是个猜测而已,」佛罗多急忙说。「马嘎啥也不知道。」
「老马嘎可精明的很,」梅里说。「他脑子里在转些什么东西,不见得会说出来让你知道。我听说他曾经常常进入老林一带,而他对于各种各样的怪事也拥有丰富的经验。但至少,佛罗多,你可以告诉我们你觉得他的猜测正不正确。」
「我认为,」佛罗多慢慢的说,「他猜的还蛮有道理的。这的确和比尔博过去的冒险有关系;黑骑士真的在找东西,精确一点的说,他们的目标就是我或者是比尔博。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知道,我只能坦承,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不管在哪里都一样面临极大的危险。」他看著窗户和墙壁,彷佛担心它们会突然间崩溃一般。其它人沈默的看著他,交换著别有深意的眼神。
「他就快说实话了,」皮聘对梅里耳语道。梅里点点头。
「好吧!」佛罗多最后终于打定主意,他挺直腰杆说。「我不能再瞒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一把,」梅里静静的说。「就让我先说出我知道的那部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佛罗多紧张的看著他。
「听著,亲爱的佛罗多:你天人交战的原因是你不懂如何说再见。没错,你想要离开夏尔。但危机出现的比你预料的要早,你现在下定决心立刻出发。而你又有些挣扎。我们都替你感到十分遗憾。」
佛罗多张开嘴彷佛要说些什么,随即又闭了起来。他惊讶的表情让众人都笑了起来。「亲爱的佛罗多!」皮聘说。「你真的认为你把我们全都唬住了吗?你恐怕还不够奸诈哪!从今年四月开始,你很明显就已经准备好告别此地,因此开始和所有的朋友道别。我们经常听见你自言自语:『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山谷?』和很多类似的话。你还假装财富已经山穷水尽,更把你最爱的袋底洞卖给塞克维尔巴金斯一家!而且,你还常常和甘道夫密谈。」
「天哪!」佛罗多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够小心、够隐密了。我不知道甘道夫会怎么责怪我。这么说来,整个夏尔都在谈论我离开的事情了吗?」
「喔,没有啦!」梅里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当然,这秘密也不可能隐藏太久。不过,目前的确只有我们这几个阴谋策划者知道。毕竟,我们已经认识你那么久,又经常和你玩在一起。我们这才猜的到你在想些什么。我也认识比尔博。说实话,从他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很注意你。我认为你迟早都会跟随他的脚步,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早离开的;而近来的情势让我们更担心。我们很害怕你会和他一样神秘兮兮的消失,突然间离开。从今年春天以来,我们就对你紧迫盯人,也做了一些特别的安排。这次你要脱逃可没这么简单了!」
「但我一定得走才行,」佛罗多说。「亲爱的朋友们,我别无选择。我知道大家都会很不好过,但你们强留我也无用。既然你们都猜到那么多了,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不要阻拦我!」
「你误会了!」皮聘说。「既然你一定得走,那我们也不例外。梅里和我决定和你一起走。山姆是个好人,他愿意救你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是这家伙天生少根筋;你在这危险的旅途会需要不只一个同伴的协助。」
「我最亲爱、最体贴的哈比朋友,」佛罗多极度感动的说。「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你们只知道危险,但你们不明白这有多危险。这不是去找宝藏的任务,更不是轻松来回的冒险。我为了躲避危机,而必须投入更大的危机。」
「我们当然明白,」梅里坚定的说。「所以我们才会决定跟你一起走。我们知道魔戒不能拿来开玩笑,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你对抗魔王。」
「魔戒!」佛罗多这次真的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没错,魔戒,」梅里说。「我亲爱的哈比朋友,你太低估了周遭朋友的好奇心。我已经知道魔戒的存在好多年了;事实上,在比尔博离开前我就知道了。但既然他把这当做秘密,我就把这消息藏在心底。直到我们开始构思这计画时才派上用场。当然,我对比尔博的认识没有像对你那么深。我那时太年轻了,而他也比你更小心;但这还是无法阻挡我的好奇心。如果你想要知道这背后的故事,我愿意和你分享。」
「继续说吧!」佛罗多有气无力的说。
「我想你也猜的到,是塞克维尔巴金斯一家人让他露出马脚的。大概在宴会前一年左右,有一天我正好走在路上,我发现比尔博就在前方。突然间,一群塞巴人出现,朝著我们走来。比尔博停下脚步,然后,达啦!他消失了。我吃惊的差点找不到好地方躲起来。但我还是灵机一动,钻过篱笆,躲到别人的院子里去了。我从篱笆缝隙往外偷窥,在塞巴人走了之后,比尔博就在我的眼前重新出现。我看见他把什么金色的东西放进口袋中。」
「在那之后我就更注意他的行动。事实上,我承认我的确偷偷摸摸的刺探了好几次。没办法,这件事真的太诱人了,而我当时也还没成年。除了佛罗多之外,我猜我大概是全夏尔唯一看过老家伙秘密记事本的人。」
「你读过他的书!」佛罗多大喊道。「妈呀!难道这世界上没有秘密可言了吗?」
「我想应该是的,」梅里说。「但我只是仓促间瞄了一眼,有很多地方看不懂。这本书他随时随地都收的好好的。不知道后来这书到哪里去了,我还想再看几眼。在你手上吗,佛罗多?」
「不。那本书不在袋底洞。他一定是带走了。」
「好吧,刚刚说到哪里了?」梅里继续道。「我一直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直到今年秋天事态严重为止。于是我们就开始策划这次的行动。既然我们准备要大干一场,我们就必须谨慎行事。你可不是口风很松的人,更无法从甘道夫那儿套出任何情报。不过,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们的名侦探是谁,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他在哪里?」佛罗多看著四周,彷佛觉得这神出鬼没的家伙会从杯子里面跳出来。
「请让我介绍:名侦探山姆!」梅里说。山姆胀红著脸站了起来。「这就是我们的情报来源!他可真是位可靠的线民,可惜他最后暴露了形迹。在那之后,我觉得他好像认为自己是在假释中,因此再也没有泄漏任何消息。」
「是山姆!」佛罗多惊讶的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该生气、该好笑、该松口气,还是该觉得自己是傻瓜。
「是的,大人!」山姆说。「请您见谅,大人!佛罗多先生,但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对甘道夫先生也是一样。*他*真的很明理,当你说要*独自前往*的时候,他说*不行!带个你能相信的人一起去。*」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佛罗多说。
山姆闷闷不乐的看著他。「关键是在于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梅里插嘴道。「你可以信任我们为你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一起撑到最后。你也可以相信我们守口如瓶,不会像你一样走漏丝毫口风。但你不能够认为我们会让你单身面对危机,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佛罗多,我们是你的朋友。反正,状况是这样:我们知道甘道夫告诉你的大部分消息。我们也知道很多有关魔戒的情报。虽然我们非常害怕,但我们还是要和你一起走,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也要紧咬著你的屁股不放。」
「不管怎么说,大人,」山姆补充道,「你也应该听从精灵的建议。吉尔多建议你可以和自愿的同伴同行,这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我没有否认,」佛罗多看著露出微笑的山姆说。「我没有否认。但是,以后不管你有没有打鼾,我都不会相信你已经睡著了。下次我得狠狠的踢你一脚来确认。」
「你们这群奸诈的黄鼠狼!」他转过身面对众人。「但愿上天祝福你们!」他笑著站起来,挥著手说。「我被打败了。我愿意听从吉尔多的建议。要不是因为我所面对的危机是这么黑暗,我早就手舞足蹈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打从心底高兴。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我本来一直很害怕今天晚上这样的情景。」
「好极了!就这么决定了。让我们来替佛罗多队长和冒险队欢呼吧!」他们大声欢呼,在他身边手舞足蹈。梅里和皮聘开始唱歌,从他们熟练的程度来看,似乎是早就为这个场合准备好的。
那是模仿让比尔博踏上冒险之路的矮人歌曲所做的,曲调是一样的:
告别老家和厅堂
穿过雨大和风狂,
天亮之前快出航,
越过森林和山冈。
奔向瑞文戴尔,那精灵还居住的地方,
那迷雾笼罩的草原宽广,
我们策马奔驰穿越荒原的阻挡,
奔向未知的前方。
前有敌踪,后追兵,
餐风露宿忍霜冰,
不克险阻誓不停,
抵达终点使命成。
快出航!快出航!
天亮之前策马颺!*
「好极了!」佛罗多说。「但这么一来,在我们上床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忙。而且,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晚在屋檐下睡觉了。
「喔!那只是为了押韵而已啦!」皮聘说。「难道你真的准备在天亮之前就出发?」
「我不确定,」佛罗多回答道。「我担心那些黑骑士的动向,我很确定任何地方只要待太久就不安全,特别是在这个大家都知道我去向的地方。吉尔多也建议我一刻也不要等。但我很希望甘道夫能够及时赶到。连吉尔多听见甘道夫没有出现时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关键是在两个地方。黑骑士赶到巴寇伯理要花多久时间?我们能够多快出发?我看这可能要花不少时间准备。」
「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梅里说,「我们在一小时之内就可以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一切必要的东西。对面的马房里面有六匹小马,所有的补给品和装备都已经打包好了;我们只需要把预先打包会坏的食物处理好,和准备一些额外的衣物即可。」
「你们的计画还真有效率,」佛罗多说。「不过,黑骑士又该怎么办?我们多等甘道夫一天还安全吗?」
「安不安全的关键在于你认为这些黑骑士找到你之后会怎么做,」梅里回答。「如果他们没有在北门,也就是高篱和河交会的地方被拦下来,他们现在可能就已经到了这里。守卫不可能晚上开门让他们通过,但他们也有可能会硬闯。我想,即使在白天他们可能也不会让这些骑士进来,因为他们绝不可能对这些骑士的外表不起疑,也一定会感到不安。至少,他们会送口信到烈酒厅主人的耳中。不过,雄鹿地也无法长期抵抗对方的攻击。即使黑骑士登门寻找巴金斯先生,可能明早守卫也会放他们过去。毕竟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回来在溪谷地定居了。」
佛罗多坐著沈思了片刻。「我已经决定了,」他最后终于说。「我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不过我不会走大路,那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恐怕比在这里等待还危险。如果我从北门离开,那么全雄鹿地就会知道我的行踪,而没办法让追兵至少有几天搞不清楚状况。不只如此,就算黑骑士进不了雄鹿地,烈酒桥和靠近边境的东方大路一定也有人监视。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名黑骑士,但我们遇到了两名,可能还有更多。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采取出奇不意的方向。」
「但这就表示我们得要从老林走!」佛瑞德加害怕的说。「你不是认真的吧。那里和黑骑士一样危险。」
「不见得,」梅里说。「这听起来可能有些走投无路,但我认为佛罗多是对的。那是唯一可以暂时摆脱追兵的方法。如果运气够好,我们甚至可以领先他们许多。」
「可是,在老林里面没有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事情,」佛瑞德加抗议道。「在里面根本没有运气可言。你一定会迷路的。人们根本不去那里。」
「才不呢!」梅里说。「烈酒鹿家人只要心情好,就会进去晃晃。我们有自己的入口。佛罗多很久以前也进去过一次。我自己进去过几次,当然,通常是在白天,树木昏昏欲睡,不敢蠢动的时候。」
「好吧,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佛瑞德加说。「我最害怕的就是老林了。那里的故事每次都会出现在我的恶梦中。不过,因为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我的意见其实也不太重要。不过,我很庆幸自己可以留在这边,告诉甘道夫你们做了什么傻事,让他可以赶快跟上去收拾残局。」
虽然小胖博格是佛罗多的好友,但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夏尔,或是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他的家族是来自夏尔东区,精确一点说,是大桥地的羊皮渡口。而且,他连烈酒桥都没有踏出去过。在原本的计画中,他就是要留下来,应付那些多嘴多舌的闲人,尽可能让大家以为佛罗多先生还居住在溪谷地。他甚至还带了些佛罗多的旧衣服来协助自己假扮对方。他们压根没想到这会是多危险的任务。
「好极了!」当佛罗多了解整个计画之后,他不禁说。「反正我们也没别的办法留口信给甘道夫。当然,我也不确定黑骑士识不识字,但我可不敢冒险把消息写下来,一旦被他们搜到就糟糕了。不过,既然小胖愿意留下来,那甘道夫就有办法知道我们的行踪。这让我终于下定决心:我们明天一早就进老林。」
「就这么决定了,」皮聘说。「说实话,我宁愿出去跋涉也不要负责小胖的职务,在这边等黑骑士出现。」
「等你走进森林里面就知道了,」佛瑞德加说。「在明天天黑之前,你就会希望自己还留在这屋子里面。」
「没必要再吵啦,」梅里说。「我们还得要把东西收拾好,在上床前把行李都打包。天亮之前我负责叫你们起床。」
好不容易上床之后,佛罗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入眠。他的腿很酸痛。他很庆幸明天一早可以骑马,不用步行。最后,他缓缓的沈入梦乡。在梦中,他似乎从一个俯瞰树海的窗户往外看。在那森林中有著生物嗅闻的声音。他觉得对方迟早都会闻出他的位置来。
然后,他听见远方传来奇怪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是强风吹拂森林的声音。然后,他明白那不是树叶的声音,而是遥远的海浪声;而他这辈子从来没听过海的声音,不过,这点在梦中并没有太困扰他。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站在空地上,四周没有任何的树木。他站在一片黑色的荒地上,空气中充满著诡异的咸味。他抬起头,看见眼前有座高大的白塔,孤单的矗立在高地上。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爬上高塔看看大海是什么样子。当他蹒跚的走向高地准备进入高塔时;天空突然被闪光照亮,隆隆的雷声也跟著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