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朗?”沈星遥眸光一动,赶忙放下手中香料,大步追了上去,却被围在包子铺前看热闹的人群挡住,等她好不容易挤出人潮,只看见叹息而回的掌柜,却不见了那男子的踪影。
她只得拦住掌柜,问道:“掌柜的,方才那个人往哪儿去了?”
那掌柜被人抢了包子,正愁不知找谁买单,听到这话,立刻扣住沈星遥的胳膊,指着她道:“那人你认识?那你替他把钱给了!”
沈星遥听到这话,眉心微蹙,略想了想,还是掏了几枚铜板,放在掌柜手心,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往哪儿去了吗?”
掌柜松开她的手,随手指了个方向,一面嘀咕,一面走进铺子:“要追赶紧追。那人像会飞似的,爬上墙便跑了,现在才去,只怕早就跑喽……”
沈星遥没有答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
段逸朗武功再差,也是习武出身,自然懂得轻功,攀岩走壁。
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沈星遥略一思索,当即拨开人群,便循着那落拓男子离开的方向,径自追去——
时至晌午,日上中天,阳光越发刺眼。
数里之外,客舍大堂。坐在窗边的凌无非站起身来,合上一半窗,又坐回原位,提起桌上那壶紫苏饮,斟满空盏。
灿金的阳光照着火红的饮子,光彩艳如云霞。
“咚!”
大堂正中传来闷响,伴随着碗盘落地声,传来跑堂伙计“哎呦、哎呦”的叫唤。饮子的水面也跟着这震颤,摇了一摇。
凌无非放下茶壶,抬眼望去,正瞧见跑堂伙计正脸朝下结结实实摔倒在几张桌子中间,一旁是打碎的空盘与散落了一地的菜肴。坐在东面桌边的精壮男子露出一脸戏谑的笑,悄然收回了勾在小伙计脚踝处那条腿。同桌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也都嘿嘿哈哈笑了起来。
“你怎么把这菜给我撒了?”不远处正等着上菜的客人皱起了眉。
“对不住,客官,我马上给您换新的……”伙计慌忙起身道。
绊人的汉子笑得更加肆意。被打翻的菜的那桌也闹腾起来。小伙计忙着安抚,却不自觉偷眼瞄了瞄那绊倒他的男子。
男子见状,猛一瞪眼喝道:“看什么看?净给别桌上菜,老子点的东西呢?”
“客官您别着急,一会儿菜就上来。您这才坐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嘿?”男子眉毛一挑,向同桌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个狗腿子收到吩咐,立刻便站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将那小伙计团团围住。
等菜的那桌见势不对,立刻不吭声了,放下钱便匆匆溜走。那伙计则被一行地痞包围,看样子免不了要吃拳头。
凌无非略一蹙眉,下意识站起身来,可想了一想,又坐了回去。
沈星遥不在此处,赤角仙的余毒极有可能还在他体内,此时动手,多有不便。但就这么看着伙计挨打,也不是他的作风。他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帮那伙计解围,却在坐下之际,牵动脚底伤势,下意识一缩,正好踢到椅腿,往后滑了半寸,发出刺耳的擦划声。
那几个地痞流氓听见声响,当即扭头,气势汹汹朝他看了过来。
凌无非不慌不忙,淡淡一笑,端起盛着紫苏饮的葵口盏,道:“有道是和气生财。这里桌椅摆放,的确有些拥挤,难免磕磕碰碰,道个歉也就罢了。”
“关你屁事。”绊人的男子大摇大摆起身,捋捋衣襟朝他走了过来,道,“你叫大爷我干什么?”
凌无非唇角微挑,并不说话,手里的紫苏饮才递到嘴边,便被那男子夺了过去,一把掼在地上。盏儿落地,当场摔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到处乱飞,吓得附近几桌食客起身溜走。
“这可不是我摔的。”凌无非波澜不惊,冲堂内另一侧正打扫的杂役招了招手,道,“小二,来看看他得赔你们多少钱。”
男子勃然大怒,一把揪过凌无非的衣襟,便要拎起来,可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挪动他半分,不禁愣了一瞬,又很快瞪起眼来,提起拳头,作势便要打他。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打!”
凌无非的随身佩剑被搁在靠墙的椅子上,刚好被桌面挡住。加之近期并未打算与人动武,又碰上夏季,穿得太过服帖易闷汗,便索性换了身宽袍大袖,颇显书生气的衫子。
他本就面容姣好,生得肤白水灵,这样一副模样,对于这些地痞流氓而言,着实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男子一行的几个泼皮见此情形,也都围了过来。
“好好说话,非要动手不可吗?”凌无非早看这厮不惯,此刻已顾不得毒不毒发,一手扣在桌腿,只待往旁推出,将这帮杂碎撞飞出去。谁知还没动手,便见一道人影晃过,一脚猛地揣在领头男子后背,将人踢飞出去。
男子发出哀嚎,脑袋和肩膀直接穿墙卡进了缝里,等他睁开双眼,面对的已是隔壁米店身材壮硕,两手叉腰的女掌柜。
一旁那几个喽啰,也都被沈星遥这一脚吓住,目瞪口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沈星遥拍了拍落在手上的灰,抬脚把碍事的椅子踢到桌下,对其余几人道:“下一个是谁?”
凌无非见她回来,赶忙整理好衣襟起身,走到她身后站定,却见沈星遥朝他望了一眼,似笑非笑冲他调侃道:“光管得住手,管不住嘴啊?”
“我没招惹他!”凌无非满脸无辜指着那个还倒插在墙里的壮汉道,“是他不讲道理。”
这帮地痞流氓看得懂眼色,见沈星遥这不好惹的模样,都悻悻退开,纷纷跑去墙边手忙脚乱地将他们老大给扒拉出来。那男子发髻歪斜,却不敢多话,只是白了凌无非一眼,便要逃走。
“打坏这么多东西,别忘了给钱。”凌无非搓了搓鼻尖,冲几人喊道。
一瘦高个的喽啰听了,不情不愿回头掏了把铜板放在桌上。
领头那精壮汉子心有不甘,回头一瞥凌无非,嗤声挤出几个字:“小白脸。我呸!”
凌无非闻言,脸上笑意愈浓,等到几人慌不择路跑出大门,才慢悠悠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冲几人背影大喊:“你是嫉妒我吗?”
“行了,别贫了。”沈星遥上前,拉过他的手,收敛笑意,认真说道,“我刚才在街上,好像看见了段逸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