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顾不得多想,就又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小货郎重生在上一世被迫辍学的时候。
他想起当年,明明他才是那个被私塾老先生赞不绝口,宁愿不收束修也要教的。
他小弟则是见他上私塾,也哭着闹着要上,老先生不大想收,还是爹娘送了一两银子和四样礼的束修,这才勉强收下了他小弟。
他小弟还曾经因为背不下来课业,被老先生打过手心,哭过鼻子。
而且他比小弟要大上两岁,若换了寻常家户,不是应该让弟弟等两年再上也不迟吗?
上一世,爹娘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软硬话说了几句,他没有反抗地就同意了。辍学后他每天去替村里大户放牛,站在山坡上,看到老先生家的私塾,还会默默地掉眼泪。
这一世,他也没有反抗。
毕竟,前世他都二十多了,他爹还是抬手就打,那个狠劲儿,竟不像是对待亲生儿子。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估计等着他的,就是爹娘的混合双打。
不过他明面上不能反抗,私下里么……
老先生原本看中的是他的天份,对他小弟那是可有可无的。
他悄悄地找上老先生,对老先生说了原委。
老先生也是摇头叹息。
他就跪求老先生得了空指点他多认几个字。
老先生心有不忍,送给他两本启蒙书。
这两本,一本是儿童认字用的,另一本能学简单的术数。
从此他就算是在放牛的时候,也会趁着空多学上一点。
像他这般只有放牛的时候才能用一点时间学文,要想将来能参加科举,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过他上一世在为货栈扛大包的时候,因为勤快嘴甜又有心,还是跟账房学了一些术数和生字的。
这一世,好歹是能将这两本启蒙书都学会了。
这些本事,虽然离考科举还差得远,但若是去做买卖,已经绰绰有余了。
经过了前世被爹娘和哥哥弟妹的欺压,才十岁出头的小货郎,已经是多了个心眼。
他为大户放牛,除了放牛的工钱给他爹娘外,大户家的媳妇,也会给他一些吃食,比如黑面的窝窝头,或者是自家吃不完的饼子。
他在山上放牛,有时能捡到野鸡蛋,或者摘到些野果子,从前他都乖觉得很,自己不舍得吃都会带回家里,现在他都自己吃,吃不了的就在山上寻个隐秘的山洞,藏起来下顿吃。
除了知道藏私,他还对爹娘两个,有了些怀疑。
他当货郎好几年,天天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也听到了许多家长里短。
亲生爹娘生了好几个孩子,偏心的不少,但偏心到他爹娘这般,却是极其少见。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他爹娘以前的事。
原来他爹娘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村子,说是在外头给大户家做短工。
等在外头挣了些银子,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村,买了十来亩地,又修起了三间房。
这两个孩子,就是他大哥和他了。
他又观察他家里所有人的长相,发现大哥小弟和小妹三个,不是长得像爹就是像娘,或者各有相像爹娘的部分。
只有他自己,不管是眉眼还是脸型,都跟所有人没半点相像的地方。
因为这一辈子他不求爹娘关爱,自己心疼自己,该他干的活干,不该他干的活,他就装傻装病……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个身高英挺的俊小伙,比他大哥,比他爹还高了。
在他的暗中留心下,他发现,他爹娘闲谈时,有时候会提到纪老爷。
但往往刚起个话头,就被另一个人给打断了。
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等到他十七岁,大哥还跟上一世一样,开始议亲。
家里的银钱总是不够,他娘做饭越发的抠门。
哪怕他会自己在外头吃点外食,也开始吃不饱了。
小货郎就跟爹娘说,他要去外头做工,挣钱回来贴补家用。
在跟爹娘说去哪里做工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
比如说他打算去甲城,却跟他们说是乙城。
在听到他去的是乙城时,他观察到爹娘似乎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然而离他们这儿最近的县城,是甲城啊!
所以爹娘不想让他去的,是甲城?
甲城里,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但小货郎还真的没去甲城,而是先去了乙城。
上辈子小货郎个头瘦小,不懂术学,也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在县城里能找到的活儿,就是去卖苦力扛大包。
这辈子小货郎有眼色,嘴也甜,看着也仪表堂堂,又会算账,因此很容易就在一家酒楼里做了跑堂。
他原本打算,等到他攒下一些银子,再买上几个仆人,就回甲城。
因为上一世,他是二十二岁才去的,半年后才结识的小绣娘,那时候小绣娘才十八岁。
而这一世,他提前了五年就离了家。
他走的时候,虽然跟爹娘说是为了给家里挣钱,但他到了乙城以后,压根就没打算给家里半文钱。
他重活一世,虽然在村子里对外头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天时怎么样,会下大雨还是会旱,什么杂粮会颗粒无收,什么会丰收价廉,还是记得的。
他就用自己攒的钱,低买高卖,还真的挣了一笔银子。
这一笔银子,就是八十两!
这是上辈子他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就在他打算辞掉酒楼跑堂的活儿时,这天酒楼里来了几位客人。
这些客人不是本城人,而是从外地来的。
他们都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有钱的客商,专门寻了包厢,准备谈买卖的。
当小货郎端着菜品走进去的时候,这些客商看到他,都惊奇地笑了起来。
原来在场的一位从甲城来的纪老爷,长相竟然跟他有七八分相像!
小货郎看到纪老爷,心里格登一下子。
突然明白过来。
他其实不是他爹娘的孩子,而是纪老爷的孩子。
龚先生看到这儿,还准备接着往下看呢。
他老妻把他给叫醒了。
“老龚,客人还在这儿呢!”
龚先生这才从书中世界里抽身出来,也顾不上再去探究那小货郎究竟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没有,望着姐弟俩连连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