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选

这一日便是秀女初选的日子。

钱老爷早早便命人准备起来,又把梨云叫到眼前,叮嘱了许多,梨云少不得一一应了。准备停当,梨云便坐上骡车前去参选。

春光料峭,乍暖还寒,天气还有些许凉意,待选的秀女早由各家早早送至紫禁城神武门外。

梨云下了骡车,却见已有许多秀女下了车立在宫门外,大多春衫单薄,便暗自庆幸自己穿得厚实不至于挨冻。

初选时辰到,各旗秀女按上下八旗满蒙汉的顺序排开,各两旗为一组,由太监引着从进入宫内。

梨云所在是镶白旗汉军,排得稍后些。等候许久,终于到了时辰,梨云和众秀女们由太监引着进了神武门。

穿过顺贞门,行至一处宽阔地,梨云四处打量,却不知道这是故宫哪一处。要说故宫自己来过多次,这样从后面的门进来却还是头一回,而这故宫虽然还是自己原来看到的那些琼楼玉宇,雕梁画柱,却又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看到身边的太监们,梨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些人,可是真正看到他们,却觉得有些瘆得慌,残害人的深宫可别进来才对。

再看身边的秀女,第一回来这深宫,神色各异,却都面带兴奋期待之色。

唉,这吃人的地方早早离开才是。梨云不由低了头,心里却生出了些许伤感,这样的地方如今自己却是非来不可……

初选是由内监和掌事宫女先看选,然后才择日由皇上及后妃复选定夺。

秀女身上俱挂有家世姓名的小木牌做为标识,内监按名单唱名出列看选。

此时便有有内监尖声唱名,念到名的秀女顺次而出,六人一排由小太监领着进入一个园门中,先经过两名内务府太监看选,选上的便进入偏殿中由宫里的掌事姑姑再选。

梨云眼见着快到自己了,竟不由生出些紧张来。

“镶白旗汉军典仪钱应福之女,镶白旗……”听到念到自己了,梨云便随着众人走上前去。来到两位看选的太监面前,听得其中一个道:“镶白旗钱梨云?”梨云微微点头道:“正是。”又听另一个道:“姑娘不错。”示意梨去到偏殿去。

就这样也行?梨云有些惊讶,想起临行时钱老爷的话来,说什么尽管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之类。现在想来,难道是背后打点了这两个太监?看来真正是下了本钱了!又一想也不对,若那钱老爷真有这本事,手都够到内监这里了,也不会只是个从六品的官了,梨云边想边随小太监来到了偏殿。

偏殿内早已候着两个年长的宫女,梨云忙行礼,“见过两位姑姑。”声音清脆悦耳,叫人喜欢。

两位宫女含笑微微点头,一个道:“姑娘脱吧。”

啊?脱衣裳?

见梨云迟疑,另一个道:“姑娘,规矩如此。”

听得语音干脆,梨云抬头望去,只觉得这宫女面含善意。

梨云听刘嬷嬷讲过,知道这是检查身体,进宫服侍皇帝,必要各方面都完美的秀女。饶是梨云来自现代,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也是极不自在,不过也别无他法,只得缓缓除去衣物。

“姑娘好身段。”后发话的那个宫女低声赞道。

梨云面上一红,只得道:“姑姑说笑了。”

又依着两个宫女的命令前走后退折腾一番,方才穿上衣物。一通下来,梨云只觉受尽羞辱,面上却不敢露出来。

好不容易离开偏殿,梨云想起进来时看到那些选完的秀女神色,不免心有戚戚。倒是那个宫女安慰似的对梨云笑了笑,梨云只得打起精神来行礼告退。

“倒是个不错的姑娘。”望着梨云出去的背影,那宫女轻声道。

梨云出了偏殿和选完的秀女一起站在院子里等候结果。

时间慢慢过去,已是下午时分。

秀女们大多娇生惯养,等了这大半天,大多数人神色已有不耐。梨云见身旁众人脸色多已由雀跃转为烦躁,心中也着急起来,只得强自忍耐,心里安慰自己,大不了回家去。

参选的秀女,都讲究过了初选,有个记名秀女的名声好听,家里大多都是人前背后地使了劲,可饶是这样,这一关关的下来,剩下的秀女也不算多了。

记名的秀女要再过些日子等帝后亲选,摞牌子的秀女便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不容易有内监来宣读结果,镶白、正红两旗这么多秀女两轮选下来,只剩十来个人了。

梨云听到自己入选,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众秀女随小太监回到宫门外家人等候处。落选的秀女自是由家人带回家,选上的却是和家人交待一番,就要留在宫中等待复选了。

苏嬷嬷和小兰听说梨云选上了,自是又惊又喜。

“小姐,选上了就好就好。”苏嬷嬷喜道,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夫人保佑众神保佑之类的。

“只是这才得狼窝又入虎穴的也不算是什么好……”梨云看着朱红的宫门,止住话语。

“小姐,在府里也不见得好,再说了听刘嬷嬷讲,在宫里只要好好待到年岁到了,也能蒙主子开恩放出来的。”苏嬷嬷忙出言安慰道。话虽如此,想到梨云的处境,苏嬷嬷也不由落泪。

其实在宫里到了年岁放出去那是包衣三旗选秀选上来的宫女子,像这次外八旗选上来的是没有出来之日的,要么成为皇帝后宫中的一员,要么成了皇子亲王后院里的一个。苏嬷嬷也是不知内情,才如此安慰梨云。

选上也不见得好,选不上更不好。梨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梨云见苏嬷嬷担心,也没和她说,只低声安慰道:“嬷嬷放心,梨云自会小心。”又大声吩咐道:“还请回去告诉老爷,请他放心。”身边下人忙应声答应了。

又只听得有太监尖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姑娘们回吧。”原来是催人来了。

梨云只得与苏嬷嬷告别:“嬷嬷保重,想来如今老爷也不会太苛待于你,嬷嬷一定要等我出去。”

苏嬷嬷不由泪下:“小姐万事小心。”

梨云又嘱咐小兰照顾好苏嬷嬷,这才依依惜别。

入选的秀女和家人告别,由小太监引道进入宫门。

梨云见走在前面的一个秀女还在偷偷抹眼睛,想是年纪还小,不愿与家人分离。

梨云看着,不由心中一酸,自己却是没个家人了。钱府里呆不得,这宫中也是呆不得,可如今竟只有在宫里小心行事再说了。

梨云心中纠结,又暗自安慰自己,自己是从这故宫中穿越而来,自己在宫中能找到回去的关窍也难说呢。

不管梨云是如何内心纠结,思绪纷纷,这紫禁城却是一入深似海了。

八旗秀女此次初选记名秀女共四十人,被小太监引至一处院落安置下来。

梨云四下打量,虽说自己来过故宫多次,却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一处宫殿 ,院子里有棵杏树正含苞待放,春寒料峭中有了一抹动人的春色。

秀女们按所站顺序,依次分成四人一屋歇息后,便被告之自明日起开始礼仪训练。

梨云排在最后,和站在她前面三位秀女分在了一屋。

进了屋子,四个人各自见礼。

梨云只觉面前秀女有些面善,对,这不是刚才看到抹眼泪的那个么,看来在家也是娇养的孩子,却也要进宫受这份罪。

“玉明见过三位姐姐,家里是钮祜禄……”只听面前的秀女慢声说道。梨云仔细打量,只见这女孩模样端正,脸庞清秀,虽身量尚小,却也是个美人胚子。康熙四十三年选秀的钮祜禄氏?难道这就是日后的雍正熹妃,乾隆的生母,那个长寿的太后?

梨云对清史虽说不是太清楚,却也知道个几些。说不定自己竟和这史上名人共处一室呢,梨云暗道。当下敛了心神,只听那女孩接着道:“家父官任四品典仪。妹妹见过三位姐姐。”说罢便是深施一礼。

“可是凌柱大人?”梨云不禁脱口而出,话出口却一时有些后悔,不是说小心为是竟然这样唐突开口问人家。

“正是家父。”

原来竟真是那位史上名人。

“也是听家父提起过,这才一时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梨云忙又道。话都说出口了,赶紧找补吧。

“没事儿。”玉明倒是一笑,安慰梨云。

梨云忙还礼,“姑娘客气。”一旁的两个秀女也上前见礼。

见那三个人互报了家世年龄,论起了姐妹,梨云也少不得介绍了自己。

一屋四名秀女,倒数钮祜禄家的玉明家世最好,家中官职最高,在镶白旗满洲,其余三人俱是汉军旗。柳映雪和梨云一样是在镶白旗,刘茗兰在正蓝旗。

玉明年纪最小,十三岁,茗兰十四岁,映雪和梨云都是十六岁,梨云只比映雪大上两个月。

当下四个人便按年纪排出了姐姐妹妹。

梨云暗道自己二十多岁的人,差点要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姐姐,真是造化弄人。

梨云细看那柳映雪,端得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身似轻风拂柳。纵是梨云在现代见惯了美女,也不由叹一句,好一个美人儿!再看刘茗兰,虽不是柳映雪那样的大美人,却也是清秀可人。

梨云随大流也和三人称姐道妹见礼一番,细看三人样貌倒也算可交之人。

玉明见映雪娇俏可人,我见犹怜,不由打趣道:“映雪姐姐生得这样美,必会给皇上瞧了去……”

话还没说完,早把柳映雪羞得俏脸生红,“妹妹休得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