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的街道霎时一静,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马车上站着的面容娇美,着鹅黄莲纹百褶锦裙的少女。
“这是谁家的小妹妹,敢为观三出头?”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柏青长衫男子甩开玉扇笑道。
“镇北将军嫡幼女,观岚。”
观岚嗓音软糯,有着常年浸着水乡的温润。
“妹妹!”镇北将军三子观砚见到许久未见的妹妹,眼眸微润,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哦,还真是观三的妹妹啊?”金纹紫袍的静安王眯着桃花眼意味深长道,“既然你为他出头,不如就由你来应下这赌约?”
“不可!”观砚气到额间青筋凸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你书侍便是,休得欺辱我妹妹!”
观岚微蹙起眉头,觉着这观砚着实有些沉不住气,而且堂堂镇北将军之子怎能随意做人奴仆,且他还任着官职,答应下来岂不让人笑话?
“三哥,”观岚朝他摇了摇头,对着与她差不多大的静安王道,“不过是个教书的任务,这有何难?观岚替兄长应下便是。”
“好好!”静安王拍掌,笑得奸诈,“兄妹情深。观姑娘既然说能做好慈幼堂先生,那本王就等着观姑娘的好消息。”
“不可!”观砚拒绝,额间青筋气得绷起,大喊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
“观岚遵命。”观岚朝他一福。
“妹妹!”观砚见她应承下来,愤愤看了眼远去的静安王几人。
观砚走上前浓黑的眉头紧蹙着,他妹子从小养在江南,身娇体弱连大门也不曾出过几次,怎会教书育人呢?
“妹妹……”
“三哥,我自有我的办法。”观岚一句话堵住了观砚要说的话。
观砚看着长大不少的幼妹目光坚定,呐呐开口:“嗯……哥哥自然是信你的。”
“但是,你不常在京城是不知道,这静安王是圣上最小的儿子,也是太后的宝贝疙瘩,从小惯会欺负人,你这随便应了人家的赌,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为难你呢!”
“诶呀,你放心啦!”观岚拍了拍胸脯,自信道,“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嘛,我可是专业的!”
“……”
妹妹啊,你自己还比静安王小一岁呢……
“放心放心。”
观砚无言,只能由着她去了,暗自想着要好好看着小妹,不能让她被欺负了。
这天上倏而掉下的馅饼一下子把她砸得有些晕。
观岚努力压住要上扬的嘴角,轻咳几声压住嗓子里的愉悦:“哥哥,我们先回府吧。”
“好……”
看热闹的行人渐渐散去,马车也在摇晃中驶向镇北将军府。
“哥哥,你怎么还与静安王作赌?”
观砚见她又提起一时气愤难耐,一时又羞愧红了脖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观岚紧盯着他,看样子硬是要他给个说法,观砚顶不住妹妹探究的目光,长叹口气才肯道来:“前几日我与友人出行打猎,不巧猎到了他一直追赶的猎物,他不服气,便与我比试,立下赌约,要是我赢了他,他便将先帝赠与他的长矛给我。
要是,要是我输了,要么让我当他书侍帮他研墨听讲,要么让我去慈幼堂当教书先生!结果……”
结果,自然是静安王这个纨绔子赢了。
“是哥哥沉不住气受了他的激将法。”观砚垮着脸道。
了解了前因后果,观岚也在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观砚忽地愤愤道:“他明知我不爱玩弄笔墨,却非要想出这些法子来折辱人,倒不如让我上战场!”
观岚一时失笑,还未笑完也从静安王这样对待将军嫡子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如今府上的地位,眸色也带有些凝重。
将军嫡子都可以随意折辱,又想到方才观将军下跪认罚的场面,看来这镇北将军被困守京城多年,手里的实权想必已经被皇帝剥夺的差不多了。
观岚笑着安慰他,心中也在忧虑他们如今的形势。
“哥哥何须担忧,往日在外祖家闲来无事,我也时常看书解闷,想必教几个小孩倒是没什么难事。”
“唉,都是哥哥无用,也怪这静安王欺人太甚!”观砚向来沉不住气,越说越气,恨不得立刻找他再打一架。
“哥哥,”观岚哭笑不得,赶紧拦住他,转移他的注意力,“哥哥可想好了如何与父亲说?此事可是瞒不住的。”
“……”观砚的火气被当头一泼冷水浇灭,耷拉着唇角,惨兮兮地看向观岚,“妹妹,我的好妹妹……”
“我帮你与父亲好好解释,但是估计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哦。”
观砚一整个人都丧气着,观岚笑了笑。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将军府,府门前一着墨绿芍药长裙的中年妇女随着几个婢女站着,不停的张望着,见到将军的旗徽眸眼一亮,笑脸迎着他们。
“夫人夫人!是小姐到了!”
“诶诶诶!看到啦看到啦!”万氏捏着垂下来的披帛笑道。
“小姐小姐!”
观岚下了车辇,万氏泪眼朦胧地细细打量着她,握着她的手,哽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阿娘,外面日头烈,先进去说话吧。”被众人忽略的观砚开口道。
“好好好!”
观岚见到万氏热切的模样,也让她二十来年没有过父母疼爱的心涌上几丝暖流。
万氏紧紧握着观岚的手,拉着她进了将军府。手上的温热让观岚一阵恍惚。
原来母亲的手是这样的柔软温暖的啊!
到了正厅,万氏拉着观岚的手四下打量,连声说道:“瘦了,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见她要哭的样子,观岚手足无措,死命地冲一旁的观砚使眼色。
“阿娘可别哭了,爹回来见您眼睛肿了又该骂我了。”观砚耍嘴皮子逗她,“更何况,小妹现在回来了,不正好让娘好好养养吗?”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万氏泪光闪烁,看得观岚心下也不好受,鼻腔酸涩,她道,“舟车劳顿,先回去歇息吧,等你爹爹回来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好。”
话虽如此,但两三个月的舟车劳顿,观岚跟着婢女去了二老给她备下的院子,洗漱过后,便直愣愣地躺在床榻上。
车马劳顿,身体也是乏累,无暇顾及他人,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一夜无梦,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翌日,还在熟睡的观岚便被婢女从被褥里挖了出来。
原来是太后的懿旨到了。
是静安王为了让观岚兑现赌约而向太后求的旨意,观岚在众人的目光中接下懿旨。
半梦半醒的她,神情恍惚了一瞬,这么快就可以做任务了?
她还想着要寻几个好理由去做任务呢。
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观岚心下得意,准备大显身手。
领了懿旨,观岚与二老说明情况,两人也不能阻止什么,便让她带着婢女前往这慈幼堂观摩观摩。
当然,与静安王打赌的观砚也难逃观将军魔掌,被棍棒和言语狠狠训斥了一顿。
“岚儿,要不你就别去了吧,让你父亲去跟皇上求个情,咱们不去……”万氏眼含忧虑。
“没事的,女儿也是读过几本书,教几个小娃娃还是绰绰有余的。娘亲不必担心。”
观骑轻叹口气,他心中的担忧也不比万氏的少,但小妹想要做什么,他拼劲全力也是要满足的。
“妹妹有所不知,这慈幼堂乃是博贤书院的一部分,博贤书院有两个书堂。一个是慈安堂,是教导嫡子嫡女的场所,而这慈幼堂则是臣下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庶女接受教育的场所。
话说这博贤书院是前朝开始官家为体恤、教辅臣下孩子的地方,如今到了今上一朝,对臣下幼子的管控教育不大严,臣子们也大多是应付了事,多是派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庶女前往慈幼堂,而嫡幼子则是自留教学。
慈安堂也只是受皇帝看重的臣子才能进去,与慈幼堂是两个不同的级别。
怕是你去了这慈幼堂并不好过啊。”
“是啊是啊,岚儿别去了吧。”
观岚认真听着观骑的介绍,眉头一下子紧蹙,越拧越紧。
听说慈幼堂的师资也大不如前,多半也是下面的人敷衍了事,估计也教不出什么名堂来。
也怪不得这静安王一求便能让她去当这女先生,许是纯拿她试手,闹着玩儿的。
“就是因为这么艰苦,那我更是要去试一试,不然临时打退堂鼓多丢人啊!”
见她坚持,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在她背后支持着她。
观岚和观砚在观将军与万氏满含担忧的目光下坐上了前往慈幼堂的马车。
到了慈幼堂,观岚跟着堂内主事官的手下在教学区和玩耍的地方随意逛了逛,本以为这慈幼堂都有这么多年的教学历史了,想必堂内环境设施什么的不说一应俱全,倒也不用像如今这般破旧荒凉。
庭院内昔日精心种植的花草被野草取代,蔫儿吧唧的。
属实是观岚难以料想的荒凉。
教学的厅堂的桌椅用具也残破不堪。
连里面坐的学生也不足二十人。
实是难以再看,观岚一路紧锁着眉头,心下思索着如何打这场硬仗。
也怪不得太后能这般爽快的让她接手,看来是没了皇帝想要掌控的东西,也再难分出些“宠爱”,底下的人也是见风使舵,才使这慈幼堂“零落”成这般模样。
回了观府,稍作休整后,观岚马不停蹄地让丹桃查看她的私房钱有多少。
慈幼堂年久失修,且所需教学用具的经费不足,这些估计是要自费了。
不,不行,不能白给!
观岚时隔多日在心中询问系统:“系统在不?”
【在的宿主。】
“现下我需要你的帮助。商店可能用?”
系统查看了自带的幼教商店和她的积分,道:【能用,但是宿主的初始积分仅够购买教具图纸。】
观岚眼眸一亮:“无碍无碍,图纸也够了。”
“对了,那积分该如何挣啊?”
【积累好感值。】
“好感值?”
【就是需要宿主做好事,得到被帮助人的好感,好感值累加,越高可以兑换的商品越多。】
“哇哦,这样啊!”观岚眼眸一亮,心下对做这一宏伟蓝图更是期待。
挣好感值不是简单?
不过,现下还是先做好手头上的东西吧。
观岚根据系统给的图纸照葫芦画瓢多画了几张现代教学需要的几样器材,并仔细讲解给丹桃听,让她等着拿钱再去办后,思索再三决定提笔写信约静安王出来。
本以为要到明日才见的回复,信件送出不过一个时辰,静安王的应邀信便送到了。
观岚心情大好,起身理了理坐皱的衣摆,对丹桃笑道:“走!我们收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