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暮回头左右张望,那个短发的啦啦队女生还未归队,她只好认栽。
小声嘀咕一句,“真的。”
准备的哨声响起,林嘉暮转身要回看台。
“等等。”
祁朝出声叫出她,林嘉暮不解地回头,见男生微微躬身,将身上穿的运动薄外套脱了下来,一股脑儿塞到她手中,而后修长的指节慢条斯理在后颈捣鼓一阵,取下了一直戴在脖颈的白金项链。
银光在眼前一闪,林嘉暮看清了链条下缀的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菩萨。
祁朝将玉菩萨塞进林嘉暮手中外套的口袋,抬了抬眉,“帮我拿一下?”
他黑如磐石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林嘉暮抓着他衣服的指尖蜷了蜷,神色懵懵地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
祁朝平直的唇角霎那间弯了弯,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一下,说了声“谢了。”就归了队。
刚刚还冷硬如冰山的男生一笑立刻风雪初霁,阳光强势地破云而出,明晃晃地惹人瞩目。
周围看台不少人都是为了祁朝而来,刚刚送水的女生也在其中,正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而不远处的顾明歌攥紧了手中的花球,胸口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
林嘉暮对这一切懵然不觉,兀自抱着衣服回了看台。
去时两手空空,来时抱了件外套。
夏星晓好奇,“谁的衣服啊?”
“祁朝的。”
夏星晓和曾月同时瞪大双眼,异口同声道:“有情况!”
“老实交代!”曾月奸笑着审判,“上次在水房就看你俩不对劲了。”
林嘉暮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夏星晓拧着眉思索,目光若有所思投向正准备上场的啦啦队,低声提醒道:“嘉暮,你以后不要随便帮陌生人的忙啦。”
知道夏星晓是担心自己,林嘉暮弯起眼睛点了下头。
随着开场哨嘹亮地响起,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她们坐的位置偏僻,只能远远看到赛场上男生们跳动的身影,仅仅开场十分钟,林嘉暮的视线就只随着祁朝而动。
不怪她,四周呼喊着的几乎都是祁朝的名字,偌大的室内球场仿佛是为他一人所举行的演唱会。
祁朝的黑色发顶因为奔跑而涌动,白色球衣随风鼓动,在场上留下一道道流星痕迹。
林嘉暮看不清他神色,却莫名知道他此刻是专注的,他灵活和队友相配合,持续地进攻,迅猛如一头猎豹,以势不可挡的攻势将对面打得慌乱。
对方球员一心一意围堵祁朝,祁朝手中握着篮球,几个假动作便突出重围,顺利跃进三分线。
踝骨轻点地面,祁朝以一个轻巧地姿势跃起,然后展臂一挥——
“咚——”
飞速运转的篮球在空中运行完美的抛物线,猛地落入球框。
随着篮球一同落地的是场内外沸腾的呼喊声,喝彩声经久不绝环绕在整个球场。
林嘉暮被轰鸣声震的浑身细微发麻,就连神经末梢仿佛都被电流经过,薄软的外套被她不自觉在怀里抱紧,青柠气息似有若无地弥漫在周遭的空气。
明明清浅微弱,却又强势来袭。
长达两个小时的比赛,没人觉得无聊,球馆内不时地爆发出尖叫,几乎都是为了祁朝。
最后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天扬以36:17的巨大分数差赢下比赛。
祁朝和队员跳起来击掌,少年肆意挥洒着汗水,在众人眼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束比赛后,观众席按照班级和车次,由各班老师带队依次离席。
人头攒动,拥挤喧闹。
曾月肚子仍不舒服,提前和老师打了招呼回了校车,林嘉暮和夏星晓在座位上安心等着人流疏散,不准备跟人挤。
啦啦队的物料放在她们座位下方的准备室,顾明歌带队去换衣服,跟在她身后的田遥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手肘轻轻戳了一下顾明歌,朝她使了个眼色,顾明歌扬起头,看到抱着祁朝衣服的林嘉暮,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其实赛前目睹了祁朝和林嘉暮亲密的一幕后,顾明歌就一直情绪低落,带队跳槽时也一直心不在焉,田遥找人一问就明白怎么回事。
她没急着去更衣室换衣服,而是上了台阶走到林嘉暮面前,眯起眼笑着说:“同学,刚刚谢谢你帮忙啊。”
林嘉暮看着她齐肩的短发,想起她是谁,回:“不客气。”
看着她一脸真诚,田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女孩,鹅蛋脸,透明白皙的皮肤,一双眼睛圆而亮。
只是表情略呆。
祁朝总不能是喜欢这种呆子吧。
“这祁神外套啊,我帮你还回去吧。”田遥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指了指林嘉暮手中的衣服,“毕竟你刚刚帮我忙了嘛。”
带队的老师正招呼剩余的同学起身去坐车,林嘉暮望了望球场内,祁朝和队员整齐地站着正听教练说话。
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样子。
也行。
林嘉暮抬手就要把外套交出去,手臂却被夏星晓压了下去,夏星晓也笑眯眯,“同学,你不是三班的吧,不太方便呢。”
“有什么不方便的。”田遥朝楼梯下等待的顾明歌努努嘴,“明歌和祁神是发小,等会儿正好一起回家。”
夏星晓犹豫,僵持着没挪开自己的手臂,田遥却眼尖地瞥见了深色外套口袋露出的一截银色链条。
她弯腰伸出手指勾住那条银链,直接扯了出来,碧绿色的菩萨跳动在众人眼前。
“祁神还信这个啊?”田遥好奇地打量,准备伸手去拿,看个究竟。
就在她的手指马上要触碰到那片碧绿时,一声急喝从几步外响起。
“住手!”
田遥吓得一抖,扭头见来人是路江元,不满地抱怨道:“你嚷嚷什么啊,不就是一块儿玉吗?”
路江元几步跨上台阶,从田遥手中夺走项链,又小心地放回了口袋。
“是你的玉吗?你就乱碰?”
路江元挺不耐烦地怼,他平日里随和,基本没和人闹过红脸,很少有人见他发脾气,田遥一时间愣住了,没有反驳。
顾明歌脸色也绷着,叫田遥下来换衣服,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见路江元脸色稍稍缓解,夏星晓没忍住问了一嘴,“这块玉是祁神很重要的东西吗?祁神好像一直戴着。”
“当然重要了!”路江元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打开了话匣子,“这可不是普通的玉,祁朝上小学那会儿,时阿姨求了拜了好多有名的寺庙,才求来的这个玉菩萨。”
“保平安的吗?”夏星晓问。
“算吧。”路江元挠挠头,脱口道:“他小时候走丢过一次。”
话一说完,路江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含含糊糊地转移话题,“那什么,麻烦你们帮他拿衣服了啊,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林嘉暮扭头,刚刚整齐的小队,现在只剩祁朝一个,他闲散地站在教练和两个中年人面前,听他们说话。
带队老师又再催促,林嘉暮小心翼翼端起男生的外套,递到了路江元面前。
“你给他拿过去吧,老师催我们出去了。”
“行。”
路江元爽快地答应,抱起外套走了。
林嘉暮也在老师的催促下站起来,下了楼梯,进入通道时,她又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祁朝。
少年刚赢了比赛,意气风发的潇洒模样,原来小时候也经历过不幸吗?
她心里被说不清的闷钝感填满,沉默着上了回程的校车。
路江元一推开休息室的门,被里面横七竖八的长腿绊得无法下脚,许霆有气无力地朝他侧头,“老谢还没跟祁朝聊完啊。”
“聊啥呢?”一个男生插话。
“还是那点事呗,想让他进省队,考体院。”许霆见怪不怪道。
“我艹,我第一次只知道。”今年高一刚加入校队的学弟惊坐起来,“这么好的机会,祁神犹豫啥呢?”
“他志不在此。”路江元闲闲地答,从储物箱内摸出手机,打开王者。
学弟又栽回沙发,“也是啦,祁神那成绩那家世干什么不好。”
祁朝终于和省队的教练聊完,推开休息室的门,路江元头也没抬指了指桌子上的衣服说:“你衣服,林嘉暮让我给你捎回来了。”
祁朝闻声动作一顿,冲路江元挑了挑眉骨说:“让我夸你积极呢?”
吃力不讨好的路江元气笑了,“咋,耽误你跟人家你侬我侬了?”
暧昧的话一说出口,准备室顿时沸腾起来,八卦的,好奇的,矛头统统指向林嘉暮。
“那么多人送水,就接人家的,队长你就招了吧。”
“我看那姑娘长得是真漂亮,就是看着腼腆了点,你不说我们可去去问她了啊。”
祁朝把门一关,勾起唇角看似在笑,漆黑的眸子却满是压迫感,“别找事啊。”
“你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了,还不让人说两句了。”
路江元仍在嘴他,他心里酸,自己这么想谈恋爱,两年了从没见有人给自己送过一瓶水。
这世界公平吗?
祁朝蓦地笑了,伸手捏住路江元的后颈,故意挑衅道:“嫉妒吧,我还偏就不喜欢被女生围着转。”
“那你可得逞了。”许霆说:“比赛前来那么一下,散场没一个女生敢来搭讪。”
路江元放下手机,并不聪明的脑子一转,得出结论。
“所以你是为了挡桃花,才招惹林嘉暮的啊。”
逻辑感人。
许霆翻了个白眼,不再浪费口舌教化弱智。
“啧啧啧,我还以为队长春天到了呢,没想到居然只是逢场作戏。”
学弟眼中的八卦之魂熄灭,叹息着摇头。
其他队员纷纷附和,恨他们队长白白浪费这么好一副皮囊,却一点不开爱情的窍。
许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下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作文满分的理解能力。
直到他看到祁朝的动作。
祁朝站在门边,并没有理会队友们的起哄,神色倦懒地捞起自己的外套躬身穿了进去,夏天的运动外套质地薄软,被女生团团抱在怀里两个小时,变得皱皱巴巴。
而一向大少爷脾气的祁朝竟然没嫌弃。
似是不经意般,他垂头在衣服间,轻轻嗅了一下。
这他妈叫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