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央这一路并不顺遂,她骑射虽好却从没跑过这么多路,她出来时特地问过,有一段山路马能走,就是累了些,但是能将时间控制在一日之内。
密林渐深,余晖渐渐的落下,银月随之交替,一路上过来她不知道摔过多少次,复又撑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在这越来差的环境下,边上的马愈发躁动不安。
也可能是感知到了危险逼近。
马身仰起颈项长长的嘶鸣。
就是死也不肯再走一步。
陈轻央咬了一口冷硬的桂花糕,一抹寒光从她眼尾闪过,快到一闪而逝。
前方斜生的树干上,齐齐跳下四个黑衣人。
将她包围在其中,长剑指她,目露凶光。
陈轻央看了一圈,疑惑的眨眨眼,“四位有事?”
为首的黑衣人,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刺客接单,论金银买命,今夜请姑娘将命留于此地!”
陈轻央将马栓在距离最近的树干上,低声问了一句:“为何?”
“为何?”四人对视一眼,虽没急于立刻杀了她,但是也在一步步向她逼近,方才说话那人的语气之中有几分惋惜,神色冷峻:“那这便要姑娘细思,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几人不过是来送你上路的。”
陈轻央轻笑一声,在这凛冽肃杀的环境之下很是突兀的问了一句:“我身边应当是有暗卫的,可是都被你们解决了?”
“姑娘的暗卫的确厉害,解决起来废了一些时间,”这次说话的换了一个人,他身材高大威猛,声音粗粝的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一般,他手中长剑抬起,“我兄弟四人这就来,送姑娘上路!”
话落,四人从四个方向出剑,银光破天,快出残影,却没想到中间的那道身影更快,几乎无人看清她的脚步。
只觉得眼前一花。
只听清脆的撞击身响起,四枚弯月刀片雪白莹亮,打在了四柄刺来的长剑上。
刺客只感觉剑身传来的嗡鸣,剑身驱晃,几乎震麻了虎口。
他们目露诧异,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都在这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江湖暗器,弯月刀片。
而被他们围剿的女子,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一旁。
她穿着素色长裙,丝毫不乱,墨发凌乱的飞散着,衣袖滑落露出莹白的手臂,她伸手将发丝勾在耳后,语气有些遗憾的开口:“我既已超了近道,便是想着节省时间,偏偏你们坏我好事。不过……”
她语气一顿,笑着说道:“暗卫跟了我一路的确碍事,还要谢谢你们帮我解决!”
话音一落,在月光之下,她接住了袖中滑下的软剑,泛着银亮冷光。
剑身薄如蝉翼,剑刃能削铁如泥,她举起长剑,面容朦胧,犹如鬼煞。
四个人这会也不敢冒前了,纷纷后撤一步。
“这柄剑我许久未用,四位一起来试试吧。”陈轻央长剑一送,一个漂亮的旋身,剑尖直逼其中一人面门。
一人举剑后撤,三人从左右围攻。
然而女子的身影更快,一击未成,就见她足间轻点树干,迅速折身返回,剑身被挡,她另一只手出现了另一把短刀。
刀身飞快,一击即败!
余下没有和她面对面的三人惊呼道:“刀剑双修!”
常人习武,几乎只是挑中一样来学,或是长枪,剑,刀,鞭,像是这样两样兵器同时练习的少之又少!
这般出其不意的招法,一般只有以此谋生的刺客会学,多一份技能,也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保障,和任务成功的概率。
“派你们来的人许是不了解我,无妨,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那个来送你们上路的人。”她笑着摇头,手中刀剑齐出,动作之快,似有千钧之势。
一人败落,另外三人均一一不敌。
三个头颅在寒芒剑影之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一边。
陈轻央站在原地,她沉默的看着这场血淋淋的画面。
等了许久,她才收了刀剑,擦去嘴角流下的血迹,牵着马离开。
走出这个林子,已是夜半,星月追影,夜照无眠,沿途没有落脚休息的地方,她只能选择赶路。
终是在快天亮的时候,看到了冥山。
冥山是一处小城,伴山而起,故而沿用了山名。
她自进城就下马走路,膝盖已经疼的麻木了,好不容易寻到了唯一一间客栈,她交了钱询问店家:“近日可有一批人来冥山,男子高大俊朗,气度不凡,且身边……还带着位……娇弱美貌的女子?”
小二沉吟片刻,一边登记,一边说:“有是有,之前在我这住过两天,现在好像搬去了澜院。”
“澜院在哪?”
小二出去给她指了个方向,“喏,就那走进去,门上写着。”
“有劳。”
陈轻央没着急去,而是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顺便将双腿摔出来的伤口上了药。
等着午时过后,她用完膳,这才寻去了那个澜院。
澜院也不过是挂着一个手写的门匾,颤颤巍巍挂在一个破门上,看的像是季敬殊的那家小药房。
敲响门,过了好一阵才被打开,揽玉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眼底震惊不减。
他连忙打开门,恭敬道:“六公主!”
陈轻央应了一声,她眼里疲态不减,净面素颜,唇色也是过分的苍白,没有半分往日公主矜娇姿态,她轻轻送出了两个字:“他呢?”
六公主亲自来这一遭,不言而喻找的是谁。
揽玉摸了摸鼻子,侧身让开了门。
澜院的草药味很足,方才应该是才烧好一壶药,就连药罐的热气也还未散去。
梁堰和同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两人正在商议什么,面色都不太好看。
送走了老者,梁堰和这才看向陈轻央,男人看了好一会不言,甚至不奇怪她会出现在这。
陈轻央眨了眨眼,问了一句:“王爷为何还不回去?婚期将近,宫里派人给王爷送了喜服,王爷却不在。”她目光淡下来,声音也不似方才大,“喜服应当自己试了才知晓是否合身。”
“我送了折子回京,婚事延期,”梁堰和伸手按在眉眼上,声音沉倦。
“为何?”
变故徒生,她总要来问问缘由,陈轻央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她今日已经问了两次了。
“定远王府遇刺,刺客身上有秘阁令羽。”
陈轻央的面色出现了浮动,凝起了几分惊诧,“皇室秘阁?”
历任皇帝都有属于自己的秘阁,连成的情报网便属于自己的势力,且一阁只忠一主,皇帝驾崩,秘阁所有还活着的人都需前往皇陵,终身守陵。
永世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当今秘阁的掌权人是靖帝。
“你怀疑此事与我有关?”
她生了一把好嗓子声音轻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睫毛飞颤,那双眼不知何时失了那抹灵动。
梁堰和否认,他自然不怀疑她,也一定会娶她,只不过需要多一些时日。
他的目光落在她莹白纤瘦的颈间,一抹红痕随着女子的动作清晰可见的触落在他眼底。
他深深蹙眉,那个位置在衣领处被领子挡的若隐若现,他太确定,遂询问了一句:“怎么受伤了?”
陈轻央将领子拢好,客栈没有镜子,她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当是从林子出来的一路剐蹭上的,“是我赶路太心急在路上擦伤的,无碍。”
“澜院有医女我让人给你上药。”梁堰和说。
陈轻央这也才想起,消息上便是说,梁堰和是陪着楚玉婉来寻医的。
想到此她呼吸凝滞,这下让他回去,恐怕是更难了。
“不必了,我给你两日时间,你必须和我回去。”陈轻央说出这番话,几乎是泄尽了浑身的力气,她嘴角蔓了一个很浅的笑意,“拜托了,梁堰和。”
“陈轻央。”他许久没唤她名字,这还是头一次。
“你同我说过这桩婚事你不会后悔的,”陈轻央垂下眼,鼻眶酸涩,“这两日我便住在前街的客栈等你,你若是不和我回去,我也会想尽办法将你带回去。”
“这桩婚事我从未后悔,北边换了新政权,定远王府遇到了刺客,此事我需要多一些时间。”梁堰和,“我让人送你回去。”
陈轻央离开了澜院便回了客栈,她一沾床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一天,醒来时屋内昏暗,竟让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直到敲门声响起,陈轻央才勉强支起身体,走过去开门。
小二挠了挠头,有些担忧说:“姑娘一天一夜未出门,也未叫食,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
陈轻央掩着嘴咳嗽,双目泛红,声音也有些哑:“劳烦送一桶热水,一些饭菜,在帮我将昨日的伤药买一些。”
她掏了银子给小二,很快东西就备齐送了上来。
澜院
揽玉有些摸不清主子心中的想法,将桌上的药碗撤下去的时候便问了一句:“主子,六公主还在客栈呢。”
梁堰和压下嘴里的腥甜,眼神清淡,吩咐道:“你派人守好客栈,将人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