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辰吗?”
“啊……”单辰寐听见一乘寺贤的声音,一边回答对方,一边在花逐渐失去焦点块要成为死鱼眼的眼睛注视下穿上毛茸茸的拖鞋。
“是我。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一乘寺贤终究还是等到这一个电话。他很高兴地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打电话给我!”
单辰寐不免有些自责,如果她早一点打电话过去,一乘寺贤等待的时间就会短一些。
她是想过打电话给一乘寺贤,但忍住了。现在的时间太晚了。
因为刚下过雪,温度今天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要低。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对一乘寺贤说:“一乘寺贤你是个笨蛋吗?”
“诶?为什么辰你说我是笨蛋——”一乘寺贤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怒气,他反驳单辰寐的话。
“我如果是笨蛋,那辰你也是笨蛋!”
一乘寺贤打电话给夜斗的同时,在很认真思考单辰寐今夜会不会又睡不着。
如果是单辰寐的话,她一定会看见夜斗君。
他是这样坚信着,因为他的幼驯染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如果夜斗君能让单辰寐高兴起来,今夜的她会有一个好梦吧。
他望着接下委托后凭空消失的夜斗,脸上藏不住诧异的表情。
夜斗君真的是神明吗?
夜斗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一乘寺贤在电话旁边站了好一会,又瞥向在不断发出滴答声音行走的时钟。他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楼下有声音传上来。
他好奇的跑到窗边往下看,他看见夜斗在楼下时而快跑,时而跳跃,动作十分敏捷。
是有妖怪吗?
一乘寺贤想要再近距离看清楚楼下的人,头在向前探时候装在发冷的玻璃上。
啪。
他因为寒冷的玻璃和撞击玻璃的痛感而倒吸一口冷气,他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层阻挡他视线的白雾。就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有光照在夜斗身上。
一乘寺贤按揉发红的额角,连忙将窗户打开,很清楚地看见刀光刺出去的动作。
好厉害。
他一下看呆了,直到夜斗三两下从一楼往上跳跃。夜斗一下就发现瞪大眼睛的一乘寺贤,他眨着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很有阳光的气息。
这既是神明的力量吗?
一乘寺贤把窗再次关上,手掌抚上冰凉的脸蛋,他仰头发现雪停了。
他再次回到电话旁边坐下,只要电话响起来,他立刻接通就不会吵到其他人休息了。
他在心底里相信单辰寐会打电话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坚定的想法,如果非要给一个理由——
大概是青梅竹马的默契吧。
或者对方会来敲门?
可能不会,这个时间很多大人都入睡了。外面还这么冷,万一着凉怎么办?
在一乘寺贤放空去设想无数个可能会出现的情景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
她真的打电话过来了。
一乘寺贤立刻站起来拿起电话筒,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起来。呼吸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他感到无比的高兴,这就是默契呀。
单辰寐没有说话,一乘寺贤知道是她。
现在要说什么呢?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外面的雪停了。
你有好好穿上拖鞋吗?
……
大脑闪过无数想要开口说出来的话,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是辰吗?”
一乘寺贤懊恼地按揉刚刚撞击玻璃的地方,怎么就说这样一句话了。
——啊,是我。
熟悉的嗓音传过来,一乘寺贤呼出一口气。他听见单辰寐的问题,很自豪的给出答案。
我知道你会找我,所以我在等你。
你一定会打电话过来。
单辰寐不知道一乘寺贤从哪里来的自信,她一旦想到一乘寺贤执拗的性格,和可能会在电话旁边等一晚上,现在又是下雪天——
“万一我没有打电话给你呢?你要在电话旁边干等一晚上吗?”
“万一生病怎么办?”
“但你打电话过来了。我没有等一晚上。”
单辰寐忍不住低声对一乘寺贤喊道:“我的幼驯染是个笨蛋!”
“我的幼驯染才是笨蛋!是一个小笨蛋!”
“你是不是没有穿上拖鞋?”
“……”单辰寐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心虚地低下头看脚。
她穿鞋子了!
“我穿了!”
“那你一定是刚刚才穿上的!”
“胡说,我才没有!”单辰寐死不承认刚刚不穿拖鞋就跑出来的事实,她嘴硬地说,“你又没看见!小贤你不能胡说!”
“哼。那你现在一定没穿外套!”
一乘寺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单辰寐仿佛看见眼前又是一支利箭刺在膝盖上,为什么又被对方说准了?
这时,花双手拿着厚厚的棉服站在单辰寐背后。
“穿衣服。”
“……”
单辰寐轻轻把话筒放在桌面,她把手伸进棉服里,弯下腰靠近话筒说:“我穿了!”
“你是刚刚才穿的吧。”
“……”
可恶,为什么又被对方说中了。
“因为我听见你穿外套的声音了。”
单辰寐一撇嘴,已经放弃挣扎了。她对一乘寺贤说:“快去睡觉!”
“辰你的心情好一些了吗?”
“……我很好啊。”
“骗人。”一乘寺贤不相信单辰寐的话,如果心情很好,睡得很好又怎么会看上去这么憔悴?
“啊——才没有骗你,我现在是真的还很好啊。”单辰寐垂下眼睛看细小的青鸟形状台灯,台灯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方天地,电话机上的数字被暖黄色的灯光铺上一层淡金色。
“我在很认真规划未来呀。”
“未来?长大以后的事情吗?”一乘寺贤好奇的问单辰寐,他耶想象过以后的生活,他想要做什么职业,会长的多高之类的,身边除了爸爸、妈妈和小智哥哥以外,还有单辰寐这几个好朋友。
“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你未来的计划里会有我吗?”
“啊——”单辰寐觉得自己的想象能力在退步,和去年相比,今年的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她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工作,成为什么样子的人。
实话说,如果可以她以后并不想工作。
每天只要发呆就好,无论是坐着发呆还是躺着发呆,再不济站着发呆也可以。
如果说到未来的计划里有谁,她好像真的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划分刀未来的计划当中。
这或许就是她时常感觉到孤独的原因吧。
她想是这样想,说出来又是另一个内容。“当然有你啊。除了你以外,还有家人。”
或许还有……花。
单辰寐回头看一眼如守护者一样守在她身边的式神。
化歪着头回望单辰寐,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小孩,也在静静的等对方说话。
“高兴不起来啊。”一乘寺贤听见单辰寐的话,本应该觉得很高兴,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不到喜悦。
也许是他跟单辰寐认识的时间太长了,他有的时候也会因为第一反应而苦恼。
比如现在。
他觉得单辰寐在说谎。
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觉得辰你在说假话。”
“没有在说假话。我的未来里都有你们,只是——”单辰寐的手按在青鸟台灯的开关上,唯一的光源被熄灭后,她周围的整个区域,完全暗下来。
“我们会一起长大,到长大之后——我们会分开的啊。你还记得国文老师吗?她曾经说,长大以后与朋友的距离就会变得那么大,大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和对方说。”
“那是成长啊,也是失去。”
“……这样吗?”一乘寺贤的情绪一下变得很沉重,他顺着单辰寐的思路往下延伸。
他和单辰寐最后像最上同学一样吗?
最上同学和伊藤同学也是幼驯染,他们会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下雨天也会撑同一把伞。
后来……
班级的黑板上出现一幅画,是最上同学和另一个同学的名字同时在一把大伞下。
再后来——
最上同学每日上学和放学回家的人换成另一个同学。伊藤同学成为自己一个人回家、上课的人。
就是这样吗?
“嗯。即使以后小贤会和其他人在一起,就像我们的爸爸妈妈一样组成一个小家庭,我们还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单辰寐知道把实话说出来会让一乘寺贤感到不高兴,现在的她没有办法转移话题,或是继续否认。
他发现了啊。
如果她还是那样子做,不告诉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一乘寺贤会更加难过吧……
虽然,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
一乘寺贤:“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嗯!”
“辰你能等我一下吗?”
“诶?”
单辰寐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个字,一乘寺贤就把电话挂断了。没过多久,她能听见门被拍打的声音。
声音不算大。
门口有人。
单辰寐把电话放回原处再去开门。
这么晚来访,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想到一乘寺贤刚刚的话,难道是他?
单辰寐把门打开,真的看见一双紫色的眼睛。一乘寺贤朝她伸出小拇指,低声说:“我们拉勾。”
“我们要当很久很久的朋友,不能骗人。”
单辰寐不知道心里的感情是怎样的,是感动吗?
还是——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意她与他以后会不会是好朋友。
这样一种被人记挂的心情。
“拉完勾就去好好睡觉!”
一乘寺贤见单辰寐没有动作,又说:“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才、没有!”单辰寐的小拇指勾住一乘寺贤的小拇指,闷声说,“拉勾了啊,好朋友。”
“我们还要说‘说谎的人吞一千根针’这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