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真长老一来,看热闹的学生一窝蜂地全散了,御剑飞行的速度个个都能达到上君水平。
裴璟知道宝月下午有课,就带着她回到了主楼。
“宝月小姐!”
宝月刚刚落地,身后也有一人御剑而来,叫住了她。
是童初安。
“童少主有何事吗?”
“无甚他事,只是和宝月小姐道谢。花船那日,若没有宝月小姐,我怕是要陷入四国旧部的阴谋当中了。”童初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之前听阿璟说,你灵气难聚,这聚灵丹能够帮忙运转体内的灵气。”
宝月连忙摆手,拒绝道:“举手之劳而已,童少主不必如此。”
童初安还是坚持要给她。
“收下吧。”裴璟看着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直截了当地和宝月说,“难得的宝贝,确实对你身体有益。”
行吧......
宝月道谢着收下了。
又寒暄了几句,宝月就看见宋思拂从远处跑来。
宋思拂这几日已经清楚了花船之事的来龙去脉,每日都和宝月大骂特骂那四国旧部之人,今日见到童初安,心中的后怕又起来了:“......还好童少主你没事,若是真让那贼人得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事是如何发生的。”
“不会。”童初安答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心之坚定,绝不会趁人之危做酒后乱性之事,就算是督察司来了,我也不会承认,势必抗争到底。”
一句话,震撼了现场的两位少女。
宝月呆滞在原地。
后面宋思拂如何难过,如何离开,童初安如何告辞,她如何踏进讲室,都记不清了。
“已有心仪之人。”
“绝不会趁人之危。”
“抗争到底。”
三句话来来转转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和前世的事情一起,交织在一起。
前世,童初安被督察司押解回帝都,路途中因罪自戕,她以为是童初安觉得自己做了酒后乱性之事,害死了柳岁如,最后才选择一命换一命。但按童初安现在所说,他已有心仪之人,必不可能做这事,也必不会承认,那他怎么可能自戕?
督察司固若金汤,外人难以轻易攻破,难道是内部......
她突然想到裴璟举剑攻入帝都时的说的话:“帝家害了童家子弟。”
督察司就直属于仙帝掌管,出了问题,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帝家的责任。
又或者,裴璟前世已经查到了什么证据,就是帝家害了童初安。
脑子乱哄哄的,她已无心听课,宋思拂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伤心去了。
如今,童初安和上官姐弟都被放了回来,说明督察司对于临华城的调查可能已经结束了,极有可能会马上离开临华城。
当务之急,她得先知道督察司对于花船一事,还查到什么。
至于督察司内部,她不能着急,以免打草惊蛇。
理清了思路,宝月就翘了下午的课,拿出自己的小玉船,朝着城主府的方向,晃晃悠悠地离开世尘楼。
同上一节课的裴璟和童初安也去往了他们的讲室。
“你什么时候有了心仪之人?”
“很久了,我没和你说过吗?”童初安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似乎真没说过,“不过最近她不待见我,哎......以后再说吧,提起来都是伤心事。”
雁门童家未来掌门人已有心上人,这传出去,怕是一大批仙子的爱慕之心要破碎了。
“有何问题吗?”童初安见裴璟一直不说话。
裴璟摇摇头,他只是想到刚刚宝月呆愣在原地的模样,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现在定是在伤心难过中。
不过失恋归失恋,他可管不着。
晚上的试炼她必须得过。
被裴璟归到童初安心碎少女行列而不自知的宝月来到城主府的时候,果真看到有司卫正在将许多箱子往外搬。
那日叶宴澈护她的模样被好多司卫瞧见了,也传遍了整个督察司。门外看守的司卫听到她来找司长,二话不说地就将人带了进去。
“叶哥哥!”司卫将宝月带到了叶宴澈办公的地方,宝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伏案前的叶宴澈。
见到宝月,叶宴澈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宝月,怎么来了都不先和我说一声。”
他摆摆手让房内外的司卫都退开,站起身来,带着宝月在房间的案几旁坐下,替她斟了一杯茶。
待周边的司卫都走开,叶宴澈才继续开口:“你此次出来,仙帝知道吗?”
宝月摇摇头。
果真如此。
“我听到你的名字时,就知道你应该是偷跑出来的。你胆子是越发大了,竟然一个人跑到了世尘楼。”
宝月赶紧道:“叶哥哥你可必须帮我保密,我好不容易从江南溜出来的,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去。”
她眼巴巴地看着叶宴澈,双手合十,眼里都是“求求了”。
任谁都抵挡不了宝月这可怜巴巴的模样。
就算叶宴澈早就想好一大堆说辞劝她回去,此刻还是开不了口:“行,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每隔几天必须给我来信,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嗯嗯!”宝月乖巧地点头。
浅聊了几句,宝月开始问今日来的正事:“叶哥哥,花船的事,你查到多少?”
“就知道你是来问我这个的。”叶宴澈从伏案那边拿来几个卷宗,打开给宝月看。
第一份卷宗是关于整个花船之事,宝月看了一遍,和她所知道的大差不差,她接着打开后面的卷宗,第二三份卷宗是两个人的画像,是那日在花船上的两人。
“督察司已经查到,男子名为屠游,女子名为雪奴,都是四国旧部中北渡国的人。”
“可是在仙界的四国旧部都被督查司印上了追风令行踪都被受到控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临华城?”
“追风令追踪的是仙界中的四国旧部,而这两个四国旧部,怕是千年来一直躲在人界。”
宝月心惊,没想到四国旧部千年前为了躲避追风令,竟一直蛰伏在人界。
“抓住的屠游一直不松口,但我们从他身上提取的一丝气息,是属于人界。雪奴被裴少主的剑意打伤,督查司的人一路跟着裴少主的剑意搜查,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人界。”
叶宴澈打开第四份卷宗,是一份人界地图。
他指着地图中的一处,道:“就是这里,潭州。”
“仙族在人界的行动受限,调查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容易,目前也只有这些线索。”
“那个最初给柳岁如药的人呢?”
叶宴澈摇摇头,道:“柳岁如记不清了。仙医从她体内查出一味极强的迷魂药,会勾起了心中的渴望,那些人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让陷害童少主。但是,许是柳岁如不想伤害童少主的意念太强了,竟硬生生压住自己的欲望,迷魂药没有起到作用,屠游和雪奴才用了断魂霜来控制她。”
这样一听,这柳岁如是真的遭受了无妄之灾,前世那样不情不愿的留下污名的死去,今生,还好自己救下她。
“她如今的状态也不适合在世尘楼了,估计会先回家调理。”
“我能去见见她吗?”
“我安排一下。”
柳岁如自从被督查司掌控之后,除了仙医之外,一直拒见任何人,连服侍的仙侍都赶了出去。
而这次,却唯独愿意见宝月。
宝月踏进房间里,就见到了靠在床沿,看着窗外发呆的柳岁如。
“你来了。”
柳岁如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转头看向宝月。
宝月颔首,拉了一张椅子坐到柳岁如的床边。
两人沉默不语。
宝月率先打破这寂静:“你不喜欢童少主吧?”
柳岁如单薄的身子一颤,低着头不说话。
宝月暗叹一口气,从她垂落的袖口中拿出一个香囊,是她初见柳岁如时看见的那个香囊。
“若你真喜欢童少主,就不会拿云织楼的成品香囊送给心上人了。这香囊我识的,是云织楼前几年的货品,云家人打着'九天玄女'的旗号,吸引了众多仙子哄抢,想得到九天玄女对仙子外貌的祈福。这香囊,可不兴送给心上人。”
宝月一语道出其中的真相:“你少有机会见到童少主,那日情急之下就随意拿了一个香囊赠予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柳岁如再也支撑不住,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声音里带着哽咽,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满是伤痕的小兽,道:“我族势微,父亲急于修炼,差点走火入魔,虽捡回一条命,但也留下了严重的反噬,日日遭受万针穿心之痛。此伤,只有万象泉水可解。而在仙界,万象泉眼只有两处,一处在帝都,一处在雁门童家。”
“你为何不实话实说,万象泉眼源源不断,不过是取一些疗伤有何不可?”
柳岁如嘲讽一笑,眼中满是对整个仙族的厌恶:“怎么没说过?我们去寻雁门童家相识之人,可那人却说,修炼受伤之事常常有之,若是每个人受伤了都来童家取一泉水,那这泉水早就该枯竭了。而且万象泉水只贡雁门童家之人,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荒谬!”
宝月低怒一声,在仙命之前,还要墨守成规,这不荒谬!
柳岁如继续道:“走投无路之下,我们求向帝都,可还未等到帝都的回复,世家内就开始流传我们要投靠帝都的消息。在世家的重压之下,父亲放弃了和帝都的交涉。回来之后,父亲心虑过重,伤势加重,修为直接跌倒了下君。我们霈溪柳家这么多年,都是靠着父亲的修为才能堪堪在仙族有立足之地,如今父亲一倒,霈溪柳家就废了。”
屋内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宝月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羽扇般的影子,一时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柳岁如见状,以为她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瞧不起她这个没落世家,刚想开口让她离开,就听到宝月道:“那现在对你而言,何事最重要?”
柳岁如没有丝毫犹豫:“治我父亲身上的伤。”
“如果就此霈溪柳家不复存在呢?”
柳岁如看向宝月乌黑的眼眸,只见她眼中没有她想象中的轻蔑,反而是清明的认真。
她答道:“仙族世家待我霈溪柳家不公,若能治好我父亲,这世家不做也罢!”
“好。”
宝月从储物镯里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玉佩的正面刻着一弯弯明月。
她道:“你带着这玉佩去帝都,自会有人带你去取万象泉水。”
“你......”
柳岁如愣愣地手捧那块玉佩,突然意识到什么,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窝中涌出,扑簌簌地滚落到床间。
宝月手持一块丝帕,替她细细擦去满脸泪水,最后道了一句:“你可想好了,若真踏入帝都了,这世家怕是容不下你们了。”
柳岁如重重点头:“经历生死一遭,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好。”
宝月展颜一笑,眼睛如同月儿般的弯起,柳岁如神色一愣,转而也忽的一笑。
外边的落晖照进房间,被摇动的树枝遮挡住,忽明忽暗,两位少女就在这光影之间,达成了不必言说的默契。
宝月走出房间时,才发现天色已晚,她和裴璟晚上还得去世尘楼挑战第十六层。
课可以翘,对裴璟的承诺她可不敢怠慢。
她对一直等在房门外的叶宴澈道:“谢谢叶哥哥,我已经聊好了,麻烦你陪我一下午。”
叶宴澈温柔地看着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和我客气什么,而且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临华城了,今日也没有别的事情。”
“明日就走了吗?这么快!”
叶宴澈点头:“临华城的事情已经理清了,督查司明日就要将这屠游押回帝都,交给仙帝处置。”
“那你和父帝说的时候......”
“我明白,我会将你的痕迹抹去,定不让你父帝发现。”
宝月喜笑颜开,一双美眸笑得弯弯。
准备离开之时,叶宴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有一样东西,你看要不要带走。”
宝月疑惑着被叶宴澈带到另一个房间。
刚打开门,一团蓝乎乎的东西就冲到她跟前。
宝月恍然,她都忘了那日将这酒妖留在这里了。
“坏女人!说好的五瓶天山雪莲酒,不给就走了!还把我丢在这里半个月!”
宝月连忙道歉,她是真忘了,立马拿出了那五瓶酒。
闻到酒香,酒妖开心地抱住酒瓶子,勉为其难地不和宝月计较了。
“酒给你了,你可以回家了吧!”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
“我?”宝月指了指自己,面色困惑。
“对啊。”酒妖飘到她的袖口旁,盯着她指尖的储物戒,“我跟着你,你给我酒喝。”
酒妖心痒痒地看着她的储物戒,它进去的时候,可看到好多极品酒。
“可我要你有何用?”宝月脸上并无酒妖以为的惊喜,反而神色平静。
“我怎么没用!”酒妖恼怒道,“我善追踪,能造幻境,又会酿酒,能让你享受到极乐之境,还不有用?!”
宝月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可是我有钱,追踪可以买符,幻境可以买阵,喝酒可以买酒,同样是花钱,我为什么要把钱花你身上。”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甚至花钱买符买阵,都不用担心有人会害怕地躲起来,根本没用。”
“我哪里有害怕地躲起来?”
“花船那日,你不就一直躲在我的戒指里。”说完,宝月就准备转身离开,“我还是把钱花在......”
“我可以与你签订契约。”
宝月停住了脚步,看向酒妖。
酒妖知道事情有望,继续道:“我可以与你签订十年契约,我为你做事,你给我酒喝。”
可宝月看上去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百年!百年!”
“成交。”
干净利落的回答。
酒妖:我该不会又被这女人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