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说了这车给你。”
伊宁实在是饿,她一上午都没吃东西,新推车上的蛋糕和之前的还不是同一个品种,小小的又精致又漂亮,她一不小心就看走神了。
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名字念出口了。
“伊宁。”裕准跟着念了一遍,还俯下身子看她眼睛,“是吧,没骗我吧?”
伊宁又不说话了。
那就是默认。
这种小事,裕准也不至于说到不做到,直接让人把车推往后厅。
后厅熟人更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动静之后,裕准又拐了个弯,到角落一处僻静的休息室才停下。
“就在这吧。”
伊宁已经饿到没感觉了,反正见过,她摘下口罩,第一次正眼望向裕准。
“谢谢……裕少爷。”
“……昂。”裕准靠坐在椅子上,也不动,就看她小口小口舀着蛋糕上的奶油舔。
伊宁的脸特别小,所以一个口罩就足足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鼻唇娇娇怯怯的,像朵白嫩的栀子花。
她还容易受到惊吓,因此眼里也总像含了一汪泪,但她是标准的尾钩眼,眼尾上挑,看人时像带着钩子,又妩又怯。
裕准换了个姿势,握拳在唇边咳了下。
伊宁其实还有点怕他,裕准的长相本就是很有攻击性的眉眼,他微微一杨眉,一啧声,伊宁就会下意识放轻动作。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以真身露面,前几个世界只是附身,不需要考虑做事的代价,任务完既下线,而且一般都是些一次性的任务。
但这次不同,她会待比较长一段时间,所以有些时候迟慢和害怕的反应也不全是装的。
迟慢是因为在想应该怎么做,害怕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钱权为上。
室内空调26℃,裕准却觉得身体里还蕴着外面的太阳热,并不觉得凉快。
胆子小好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裕准觉得伊宁这会儿就像是初来人世似的,软糯懵懂的,他觉得有趣,还会故意弄出一些奇怪的响动观察她反应。
但伊宁在这个屋子里好像只怕他,一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只紧张又戒备地看着他。
“闻家一天给你多少薪水啊?”裕准语气变得感兴趣,“我给你三倍,你来我家呗。”
伊宁已经吃饱了,但她还是将头埋在蛋糕后面。
“我要开学了。”
“哪个学校?”裕准挑眉。
“首女大。”伊宁撒了个小谎。
和恩诺这种贵族学校比起来,首女大就是很标准的穷鬼院校了,符合伊宁女仆兼职的身份,裕准也没有怀疑。
“首女大啊,离恩诺也挺近的,不过到正经开学还有几天吧。”
伊宁手抖了一下。
裕准性子恶劣,看她满脸紧张反而更想捉弄她,“放假还出来兼职,不缺钱吗?”
“到我家,我能让你每天吃你想吃的,薪金也保管够你上学花。”
这下才说到伊宁最愁虑的地方了,她现在这个身份最大的特点就是穷。
一穷二白的穷。
原身只知道学习,从小到大所有的奖金都用来买书买资料,就为了能够到特招的成绩而踏进梦想中的学校。
住的地方也在一处贫民楼的地下室,治安……很乱。
可到裕准家,伊宁半天没吱声。
他出了名的少爷病脾气大,谁让他不顺心他就打谁,只要有一点别的办法,她都不想去伺候裕准。
“我耐性不怎么好。”裕准道:“所以提前告诉你,你最好别想那么长时间,不然指不定你想来,我反而不乐意了。”
趁心情还不错,等了一会儿,裕准还算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
伊宁微微一愣。
这确实也是真话,她记得原剧情裕准家的女仆经常换,说是他长时间看同一张脸会感到厌烦。
裕准说完,刚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几下,他接起,点开了外放。
对面先出声。
“找我什么事?”
是闻灏元。
裕准本来找他是想打断他跟白施雅相处,但白施雅现在也走了,他没必要再提,正好瞥见伊宁衣裙上的痕迹,便拖着腔调问了一句。
“刚园林看见一个女仆被辞了,闻会长不是素来对谁都宽容大度,尤其是‘穷人’,怎么,装不下去了?”
话筒对面的闻灏元沉默几秒,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他话里接下来的冷意,“不过一个蒙混进来的演员罢了。”
伊宁抛开杂念,深吸一口气,他果然看出来了。
听到她的动静,裕准又瞥了她一眼,其实不用猜,他光看就能知道肯定是伊宁端什么东西洒了,然后被闻灏元看见了。
裕准跟闻灏元不对付,知道他的真面目,更不怎么听信他的话。
裕准:“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仆能演你什么?”
闻灏元:“你怎么知道身无分文?”
那样的手和精确瞄准的动作,什么正经女仆会做?
裕准:“连蛋糕都不会吃,能是什么有钱人?”
裕准刚才净盯着伊宁吃蛋糕了,她就只舔奶油,糕胚一动不动,看着都腻,但不知道想什么,裕准刚才并没有提醒她。
他没忍住又欠了一句,“你还克扣佣人吃不饱饭啊,饿成什么样了都。”
闻灏元没忍住冷笑了一下。
看来这女仆除了手活,还有精湛的演技。
“要带走就带走,别废话。”
裕准:“你确定不会后悔?”
闻灏元:“请便,但带她走前,记得让她结清赔款。”
伊宁听完他们对话,心都拧起来了,“什么赔款?”
裕准已经挂了电话,好不容易在闻灏元面前掰过一局,他现在心情好上加好,也不介意给一个女仆解释,“闻灏元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报复欲还重,你弄脏的东西肯定得被他扔掉,你就得赔呗。”
也就是……他的衣服吧。
闻家少爷的衣服能有多贵,伊宁不知道,但单看文敏刚才对裕准穿搭的反应,她就知道一定不是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几百块的她能赔的起的。
伊宁有点想哭,这也是原剧情里没有的。
“我没钱的话,会进看守所吗……”
“噗。”裕准被她好笑到,但看她又实打实的担忧表情,还真顺着想了想。
“你只要没泼他身上,他那么要名声的人,应该不会?”
伊宁:“……”
她眉心蹙着,捏着手不安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裕准不是很懂这种因为没钱而忧愁的烦恼,他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的把手忽然被人用力按下几次,有少男少女们吵吵嚷嚷的笑闹声:
“谁在这里面啊,还锁上门了。”
“这么偏,怎么可能有人啊。”
“踹开踹开,让我来。”
裕准突然站起来了,伊宁下意识看他。
他踹了一脚凳子,一脸被打扰到烦嚣的表情,“吵什么吵,给我滚。”
“是裕准的声音,他在里面。”
“快走走走。”
嘭—
凳子晃悠几下,最后倒地磕到了伊宁的腿,实木的材质,很沉,她脸色忽地发白,后背微微弓下去,没忍住疼出了声。
裕准站在原地,安静几秒,他也没料到随脚一踹能碰到她。
这一遭有点败兴,裕准想走,但他目光在伊宁苍白的脸上游离了会,忽又坐下,没什么情绪道:
“我给你出赔偿金,你到我家做女仆,行了吧?”
跟被送进看守所比起来,做裕准的女仆肯定又能好一些。
伊宁安静一会,缓过那股劲,才点了点头。
反正没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她再说自己申请的住校,离开裕家就好了。
裕准那会肯定也已经对她厌倦了。
剩下的手续不需要他们亲身,裕准找了他家里的人,很快就将一切交接完毕。
坐上裕家的车时,伊宁甚至手里还捧着一块没吃完的蛋糕,裕准没让她拿,但她觉得浪费,还是端上了。
闻家,书房。
“裕准少爷带着那个女仆提前离开了。”明管家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来报给闻灏元。
其实这种小事本不必要告诉少爷,但明管家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硬是让他查了伊宁的身份和历来资料。
没有丝毫的反常,伊宁的材料中规中矩,就是女仆中最稀松平常的类型。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闻灏元敲着桌面上摆着的资料,眸光泠然,“这么普通的人怎么会让裕准看上?”
这个倒也不是不对劲,明管家微微一愣,“伊宁她……长相出众。”
闻灏元淡淡瞥他一眼。
这确实是个理由,裕准是个十足十的颜控。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裕准刚才在电话里的挑衅就感到可笑,那副得意的模样就像是在他这里发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宝藏。
原来不过就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仆罢了。
那个女仆心机费尽心机吸引他的注意力,见他不成便换了裕准。
这些穷人为了一步登天简直可笑至极。
“不用再查了,这女仆的事以后也不需要再报给我。”
“是,少爷。”
裕家。
伊宁浑身脏兮兮的,到裕家后就被新的管家催促进房间换衣服。
裕家的管家是位女士,姓刘,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十分干练,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伊宁同她相处的短短十几分钟内反倒舒服。
她很快就换上了裕家的女仆装,和闻家的款式大差不差,只是裙子更短了些,但也足足垂到了膝盖。
“过来。”见伊宁换好,裕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会不会玩?”伊宁走近,看见他在玩一种类似打枪的游戏,她摇了摇头。
“少爷,我不会。”
裕准本也就是随口问问,“那给我喂葡萄,要剥皮的。”
伊宁连忙剥好一颗,递给他。
裕准眼睛忙着很,一会儿要盯着敌人,一会又要看看伊宁的脸降火。
他打游戏应该是很菜,伊宁见他屏幕灰了好几次。
“烦死了,不玩了,搞不懂这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裕准又输了一局,把平板扔开,语气恼火。
他一发火,伊宁就不动了,胳膊僵在半空中,收不是收喂不是喂。
“你来。”裕准从她捏着葡萄的手上收回目光,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我教你。”
伊宁将最后一颗葡萄递给他,另一手庄严拿起平板,压根没留意到裕准盯着她湿濡濡的手指耳朵红了。
后知后觉的,裕准记得他好像舔过。
玩游戏太专注了,刚才居然忘了让这女仆戴手套。
裕准猛地咳了下,扯开她的胳膊,声音有点掩人耳目的凶,“酸的很,别给我喂。”
伊宁馋了很久了,眼睛亮了亮,“少爷——”
“想吃就吃,别老喊我,烦不烦。”她声音甜腻腻的,可能是刚吃过蛋糕,浑身都有股浅淡的奶油味。
平板在她手上老是弹出申请,裕准探过去戳了几下屏幕,顺带点开时恩的主页拉黑。
抬头时,却发现伊宁含着他刚舔过的手指,还意犹未尽的吮了吮。
刹那间,好像有一股热火从尾椎骨往他的脑门上蹿,裕准的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
“喂!你之前在闻家培训,不知道给主人喂食物要戴手套吗——?!”
裕准因为适才点平板的动作肩膀一直挨着她,伊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的一推,本就受了伤的小腿又一次磕在茶几腿上。
平板砸到地上,她也几乎是一瞬间就掉下泪来。
她咬着嘴唇,红润饱满的唇瓣被咬出了轻微的白色,稍弓着脊背,一副痛到不行的样子,却只呜咽着抽泣,看起来可怜又乖顺。
“我不知道……”
她在闻家培训时培训的也不是贴身女仆,闻灏元没有这方面需求。
裕准有点后悔,推出去那会他的火气就消了大半,在看到她小腿上的青紫后更是彻底泄了火。
但他还是拉不下脸安慰她。
也许是因为潜意识就觉得没必要,他只是想看着她那张漂亮又娇软的脸蛋罢了,她人怎么样裕准根本不在意。
但伊宁哭得太烦了,她不敢大声嚎,哭声就更像小猫一样哼哼唧唧,听得他耳朵疼,心里也没来由的烦躁。
“刘管家。”裕准拨通家里内线,“你叫医生过来一趟。”
医生到的时候裕准早就上楼了,在他眼里,伊宁只是一个女仆罢了,他肯给她喊家里的医生,让她和他吃一样的东西就已经是一种破天荒的例外了。
但伊宁不知道,她看着小腿上的淤青,只觉得裕准和原身在学校里听到的传闻一样阴晴不定,暴力凶横,她更想尽早离开这里了。
平板掉在腿边,裕准已经离开,伊宁眼底的胆怯消了大半,她轻轻一哼,踢开平板,把它当做裕准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