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呢,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往里面走了吗?”
一个苍老又焦急的声音把你从长时间的空白中拉回现实,你迟钝地反应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发现竟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变暗。
那几个老人带着十几个警察来了,让这个原本寂静的地方变得嘈杂不已,在那些或严肃或焦急或八卦的吵闹声中,富江的那具尸体只是像一具黑色雕塑安静地呆在原地,被人投以不忍、害怕的眼神。
你想如果他看见这一幕应该会很生气吧,人们不是因为他的美貌对他投以关注,而是因为他狼狈又残忍的尸体。
“被吓坏了吧,走,我们先出去。”一个女警察好心地将你从地上搀扶起来。
站起来时你才发现你的腿几乎使不上劲,只能倚靠在女警身上才能勉强站立,幸好你的体重很轻,女警的力气也不算小,你才没跌倒在地上。
女警半抱着你的肩膀想把你带出现场,然而你却紧紧地揪住了她的衣袖,声音虚弱而颤抖:“等一下警官。”
“怎么了?”女警低头查看你的情况,却发现刚刚还一脸苍白麻木的你,此刻已经咬着嘴唇泪如雨下,她有些心疼地安慰你:“别怕,出去就好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摆摆脑袋,刚刚躲在空白之外的强烈悲伤像找到出口般汹涌而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我,我认识,那个人。”你从未感觉短短的一句话可以这么艰难。
“什么?!”女警因为你的话有些惊讶,她愣了一秒,然后扭头向正在查看富江尸体的同事们示意过来。
女警尽量轻柔地向你建议:“如果你认识那个人的话,对我们的调查会有很大帮助,等会儿可以请你去警局一趟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吗?”
你闻言只是点头。
“那你先跟阿姨去警局,把这里交给叔叔们好吗?”女警跟周围几个听见了你们的谈话的警察示意先离开,然后在你点头后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把你扶着往外走。
二十分钟后,你手握着一杯热水愣愣地坐在警局里,眼睛肿地发热。周围的人忙忙碌碌,你却恍然若闻,满脑都是一个星期前鲜活的富江和如今的他,这一切残忍到就像一场荒诞惊悚的梦境,你多希望下一刻你就能被闹钟吵醒。
“姑娘,你还好吗?”刚刚那个女警坐到你面前轻声细语地询问你。
你浅浅一惊,回过神看向女警,轻轻抿唇:“还好,谢谢。”
“那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以吗?”女警翻开一本黑皮笔记本。
“雪野莉奈。”
“好的,雪野同学,你,”女警顿了顿,继续把话说完,“你刚刚说你认识那个人,那他是谁?”
你微微张开嘴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颤抖,你停顿片刻,努力稳住心神:“他叫,川上富江。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好的,那么你是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这位川上同学的,毕竟他已经被……”女警没有说完,她相信你知道她的意思。
你感觉你始终没恢复力气,仅仅是把手伸进衣兜拿出那条手链也累的你的手微微颤抖:“这个,我在附近发现了这个。”
女警见状,很快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然后才接过这条用红绳串起的手链仔细查看。她看着银片上面的字询问你:“这是川上同学的东西吗?”
“不是。”你摇头,“是他的同学的,我在他们手上见过这个手链。”
“为什么他们手上……算了,这不是重点。雪野同学,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如果能证明这个手链是川上班上某位同学的所属物,那么那人将有很大嫌疑。”
“不是那人。”你改正她的观点。
“什么?”
“是,那群人。”你抬起头直视女警,眼神变得坚定。
女警愕然:“什么意思?你想说是他们班所有同学把川上同学给……”
你看着女警没有说话。
女警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雪野同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群体作案的可能性很小的,尤其他们还都是高中生。”
“下午我询问过他们富江去了哪里,他们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异常。”你的声音相较于刚刚的轻颤,现在带了更多坚定和嫉恶如仇,“我想如果对富江的,尸体,进行检查,应该会发现更多证据的。”
“……好,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女警给你的父母打去电话告知你现在的状况后不久,你的父母就到了。他们到时看见你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睛和魂不守舍的神情顿时心疼地不行,十分后悔地说应该在你被霸凌后就给你转学的,这样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事了。
而你只是摇摇头,阻止了他们立刻要给你转学的念头,你告诉他们你可以转,但必须等到富江的案件水落石出后,在此之前你哪儿都不会去。
你从来没表现的那么坚决过,你的父母虽然很不赞同但还是没违背你的意愿,不过在听你说富江是把你从霸凌事件中救出来那个人后,他们的不情愿就少了很多。
当晚,你在床上失眠到凌晨才身心俱疲地睡过去,然而就在你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后,你衣兜深处的那一小片不足半厘米的碎肉开始暗自生长。
这一小片碎肉是那一群人对着富江不停地捅到刀时,不小心从他身上削下来的,当时它贴在刀面上被甩出去了,这才没被火焰波及。
但它太小太弱了,几乎薄如蝉翼,而这几天炎热又干燥,快要失掉水分的它几乎得保持休眠状态才能保住生命,直到今天上午下了一场小雨,它才有能力开始生长,但是速度还是很慢。
后来不知道多久,周围突然变得很吵杂,它也因此很烦躁,本来生长得就慢,还来人打扰它,天知道它有多想赶紧长出嘴来大骂那群人。
好在那些人很快就离开了,但离开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靠近,不过这次这个人却没有让它感到心烦,反而感觉很熟悉,全身仅有的细胞都在不知所谓地活跃。
它很想看看这人是谁,但它没有长出眼睛,也没有脑子,所以记忆也不能查看,它只能努力想啊想,给它这熟悉感觉的人到底是谁。
到最后,它终于成功想起来这个人好像叫莉奈,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它就是想要靠近你,自从想起你的名字后它的细胞就开始齐齐地唱起赞歌,当然,没发出声音。
它开始努力地挪呀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挪到了你的裙摆旁,接着再费力地爬呀爬,终于赶在嘈杂的人声之前爬进了你的衣兜。
后来它听着你伤心的哭声,虽然也有那么一点难过,但更多的还是兴奋:莉奈好可爱啊,居然在为那个赝品哭,还哭得那么伤心,真想亲眼看看呢。
莉奈似乎也很喜欢它呢,那就快长吧,不能让那些赝品抢先。
毕竟莉奈是它的,永远都只能是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