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梨纱很快再次冷淡地掐住他的脸颊,微微弯下腰,以一种完全掌控的姿态逼他直视她的眼睛。
水晶般的紫色逐渐转变成纯粹而深邃的湖,比月光和夜晚更让人迷醉,瞳孔细细地缩起来,内里有亮晶晶的星芒,银色的浅淡纹路像是花的脉络,虹膜像是被水包裹,带有明显的湖光。
像触电一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细细地颤栗起来,连身后狂躁不安的阴影也在这样积满了月光的眼睛下变得温顺乖巧下来。
他听见了巨大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不知道是他,还是身后浅浅呼吸着的里香。
“好了。”
她很快松开了手,看上去有些疲惫似的后退了两步,将脸埋进身后那个双手插兜,后背靠墙站立的高大男性的怀里,用他的衣服擦去了手上的湿痕。
“好棒好棒!辛苦了哦梨纱酱。”男人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单手将她揽在怀里,语气轻快,“出去之后奖励十份草莓大福!”
Risa。
梨纱,是她的名字吗。
乙骨忧太呆呆地望着她的方向。
他再次蜷缩起来,下巴蹭在膝盖上,似乎还能回忆起对方肌肤的触感。
光洁柔软的手指,好凉,素白的,像是冬日暖不了的冰雪,连肌肤都泛着清幽的冷香。
她的眼睛,好漂亮。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里香的驯服和安静——不再疯狂、尖锐、不再歇斯底里,也没有再展露出攻击的意思。
只是短短的一个对视,他的幼驯染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平静的,总是弯起翠色的眼睛,浅笑着牵起他双手的女孩。他知道她站在他身后,在浓厚的阴影里攀附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不安又期待地看向墙角的方向,寻找着那双充斥着月光的眼睛。
像是一根让人无法轻易觉察的蛛丝,将他跟影子里的里香再次牵连起来,让他们共享剧烈跳动的心脏。
所以在那个自称“五条老师”的男人劝他去咒术高专读书,告诉他那里有着像他一样可以看见咒灵的人,大家都在学着运用身上的咒力时,他开始生出一丝期待。
只要学会了,就不会再伤害到别人了……
而他身上的诅咒,会让他有着比旁人更加强大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甚至还能找到方法,为变成诅咒的里香解咒。
“那样就不会寂寞了……说不定还会交到要好的朋友哦。”眼上缠着绷带的男人姿态从容,另一只手轻轻捻着怀中少女的长发,轻笑着说,“在超级大帅哥Great Teacher Gojo的教导下,会成为像梨纱这样优秀的咒术师也有很大可能呢,而且梨纱酱也会教你的哟。”
“讨厌鬼!这种事不要带上我啊!”恢复活力的少女不像刚才那样冷淡从容,而是满脸孩子气地抬头瞪他一眼,用力踩他的脚。
“诶——难道梨纱酱还不够优秀吗?对自己要求很高啊。”
“我当然很优秀!不对,你要教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才是老师——”
“明明昨天还说要帮我分担压力的哦?老师可是连冰箱里最后一个喜久福都让给你了,呜呜怎么可以欺骗老师,老师会伤心的~”
“这个不算啊笨蛋!”
乙骨忧太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不自觉地也跟着微笑起来。他把脸慢慢埋进胳膊里,声音很轻,“……好啊。”
胸前用银链串起的戒指隐隐发烫,和同伴们的笑闹声一起将乙骨忧太从思绪中惊醒。
“我会努力的。放心吧,里香。”
他攥紧戒指,凝视着手中的武器,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梨纱,有些紧张,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真的能像五条老师说的那样,成为学姐那样厉害的咒术师吗。
跟学姐一起出任务,一定要好好表现,绝对不能拖学姐的后腿啊。
……
五条悟离开操场后,梨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响才收回视线,随后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旁边的几个后辈身上。
她有些懒洋洋地挥了下手,席地坐在草坪上,“跟之前一样,商量下战术吧,五分钟之后你们一起上,撑过两分钟今天自由活动,撑不过就跑完五十圈再加练好了。”
熊猫取出淡蓝色的战斗拳套默默吐槽,“学姐还是这么简单粗暴啊。”
“你可别像上次那样拖我后腿——”真希看着熊猫冷哼一声,又走到一边把地上搁置的太刀扔向乙骨忧太的方向,“喂,豆芽菜,把你的棍子换掉,等会儿你自己找机会进攻,对学姐不要留手。”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上梨纱的实战课,因此对她的习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真希大致解释了一遍,简单安排了下战术,“学姐体术很强,前一分半她只会防守,主要是考察我们的配合和战斗技巧,后三十秒才会开始进攻,速度非常快,等会儿狗卷记得尽量避开她的行动路线,找准机会再用咒言,我和熊猫正反夹击,豆芽菜侧面输出,别让学姐轻易脱身扩大战圈……”
。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高专一年级的学生们热过身,拿着武器将悠闲坐在草坪上的少女包围。
“前辈,请多多指教。”
禅院真希说完后就迅速举起手中的长刀,朝着好似毫无防备的梨纱大力劈砍而去。
她知道这位前辈看似柔弱无害的面孔下可怖的实力,因此上来就选择全力以赴。
梨纱十分擅长体术,作为实力仅次于五条悟的特级咒术师,哪怕对方不动用术式,也绝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
与此同时,位于后方的熊猫也动作迅猛地挥拳,沉重的拳风将空气切割出尖啸,试图与真希合围包夹,率先掌握主动的一击。
然而两个人的攻击都在瞬间落空。
一旁的狗卷棘大声喊了一句,“不许动!”
梨纱高速闪避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秒,她偏了偏头,纤长的指尖不以为然地夹住身后砍过来的锋利太刀,漫不经心地点评,“不够快哦。”
真希立刻拽住刀柄横扫,伴随着熊猫的出拳,身旁的乙骨忧太与已经开始吐血的狗卷棘也找准时机继续加入战局。
可无论怎么包夹拉近距离,缩小战斗范围,却始终无法碰到对方的衣角。
梨纱动作灵巧敏捷,以速度见长,而且似乎还有着能够收敛咒力波动的能力。明明能感到她就在身边,可在她高速移动时却很难捕捉到她的身形,往往一个错眼她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的视线死角。
“棘!”
熊猫突然大喊一声,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战术,狗卷棘剩余的所有咒力瞬间爆发,“不许动!”
而制造出的这两秒停顿的空档,倾注着巨大力量劈砍而来的长刀,侧面横扫的太刀,以及跃至半空重重砸下的拳头同时落了下来——
“轮到我了哦。”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梨纱随手凝结出一根圆钝的冰棱,先是拍在了白发少年的肩上将他击倒在地,又迅速地闪身至真希身边,踩着劈来的长刀弓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甩飞出去。
紧接着是被打飞的熊猫,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她轻松击退了三个人,而剩下的十余秒,则全部留给了唯一站在场上的乙骨忧太。
躺在地上的熊猫安详地交叠双手,毛茸茸的脸上诡异地露出微笑,“啊,我终于不是前辈最关照的学生了。”
真希撑着刀站起来,闻言撇了撇嘴,“学姐明明是在指导你。”
“嘶,可怜的忧太。”
熊猫摇了摇头,眼看着战斗结束,爬起来之后朝着地上的狗卷棘伸出手,“没事吧棘?”
白发少年摇了摇头,握住伸过来的肉垫,面对这种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强大术师,咒言的反噬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加上梨纱前辈有意配合,所以除了咒力耗尽嗓子涩痛外倒也没什么,等会吃点喉咙药就好了。
。
“好了,都过来吧。”
梨纱掌心虚虚合握,待手中的冰棱散去后简单地点评了一下要害,“这次配合比之前进步不少,真希和熊猫的速度还要再往上提高,狗卷同学时机找得不错,体术还能再精进一下,可以多跟真希对练。”
“至于你……”她偏头看了一眼旁边艰难爬起来的黑发少年,直白地说,“身体素质太差了,跟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以后早晚各跑五十圈加强锻炼吧。”
“好、好的。”
脸色苍白的少年抓着太刀,声音怯怯地低着头鞠躬。
即使梨纱特意掐去了冰棱尖锐的部分,但最后大半攻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导致他看上去比其他人要狼狈很多,全身都湿淋淋的冒着点点寒气,连手背上都留有冰棱敲击后的淤痕。
打量着少年惨兮兮的模样,梨纱扯了下头发,难得有点心虚。
虽然她看乙骨忧太是不怎么顺眼,但因为五条悟的话,已经很认真在克制了,只是实在没想到他的体能差成这样,完全像个轻飘飘的沙包一样被她甩来甩去,连一击都挡不住。
梨纱郁闷地抬手,指尖冰蓝的咒力汇聚,散发着令人心底发寒的强悍威压,隔空吸出了少年衣物上的水汽。
乙骨忧太揪着逐渐变得干燥的衣角愣在原地。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他抬起眼睛悄悄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咒力的映照下他的眼瞳显露出孔雀石般的微蓝,带着些许希冀。
“谢谢学姐……”
他的瞳孔颤了颤,些许局促地道谢。
精准到恐怖的咒力压缩、拉伸、变形,庞大的咒力将空中的水汽融合成一个小巧圆润的水球后被她随手甩到一边,在地上炸出一个深坑。
一番操作对她来说信手拈来,却让旁边的几个一年级生看得眼睛发亮。
熊猫抖了抖耳朵,声音忸怩,“学姐!教教!”
梨纱顺手rua了下对方圆滚滚的耳朵,“嗯,什么时候能撑过三分钟就教你们这个好了。”
“好了,跑圈去吧,跑完两两对练,真希跟狗卷一组,熊猫跟乙骨忧太。”没理会毛茸茸的唉声叹气,她拍了拍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后就在草坪上悠闲地坐下来打游戏。
。
后续的训练时光在体能训练和对战中飞速流逝。
乙骨忧太身体素质最差,跑得最慢,但入学这么多天以来,多少也在同伴们的帮助下有些进步,所以也坚持着跑完了全程,颤抖着身体简单拉伸后就拎起木棍跟等在一边的熊猫相互对练起来。
在拳头和木棍交错的间隙,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草坪上的少女。
大多数的时间里她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那里打游戏,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看起来很专注的模样,却能精准洞悉训练场上的每一个动向,时不时突然出现在学生们的身边,纠正动作后再亲自示范演练,等他们学会后才会坐回去继续玩手机。
一年级的学生在她面前态度都格外认真,尤其是真希,等到同期间的对练结束后还有她跟学姐的一对一私人对练时间。
由于咒力微弱的缘故她最为注重体术的训练,而梨纱是与五条悟不相上下的体术大师,不过区别于五条悟的拳拳到肉,她常用的武器是用咒力幻化出的冰剑和冰刃,作为咒具使的真希能在她这里能学到更多。
“真希下劈的速度可以再快一点,左手再抬高二十度。”
“狗卷转身慢了,刚刚教你的动作再重复十遍吧。”
在阳光与风吹拂的间隙,那双水晶一样的眼睛望过来,像是一颗剔透的,浸在冰水里的紫葡萄。乙骨忧太听见她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乙骨忧太,专心一点。”
被发现了……
他呆了一下,随后咚的一声被熊猫砸倒在地。
乙骨忧太晕头转向地趴在地上,紧张地吞咽了下口中猩涩的液体,正想开口道歉,却看见那双居高临下的漂亮眼睛弯了起来,她似乎是因为他的狼狈而浅浅地笑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红着脸,擦去嘴角的血渍,抓起木棍笨拙地站了起来。
“忧太……是笨蛋……”
脖颈上的戒指颤动起来,他听见幼驯染隐晦地低声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