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秘境之林里的魔兽更少了,狩猎难度直线升级。
高级魔兽魔力强大,参赛弟子不敢轻易下手,于是很多人开始打起了别人乾坤袋的主意,互相抢夺血丹。
比起已有固定师门的拜师组,未拜师组的参赛人员要复杂许多。有想借机混个名堂的野心家,有高深莫测的杂修,有不入流门派的混混,还有各种心怀鬼胎之徒。
剩下的比试,不只是和魔兽比,更是和人心比。
在去河边舀水的短短路途中,泠轻雨就见到了好几拨争夺血丹的人,有单挑的、团战的、一对多的......
为了一颗血丹打得你死我活。
不知该庆幸还是懊恼,她目前可以称得上是最安全的,因为她身上一颗血丹都没有,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盯上。
但她此刻却忧心忡忡。
因为白绮绮生病了。
穿过满地篝火灰烬的营地,兜兜转转来到隐秘的枯木角落,泠轻雨掀开几片蒲扇状的大叶子,露出抱腿蜷缩成一团的白绮绮。
昨日深夜,白绮绮就开始身体不舒服,忽冷忽热,全身无力,胸口发闷疼痛。
见白绮绮如此难受,泠轻雨心急如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掏出乾坤袋里的瞬移珠,只想赶紧带她出去治疗。
不料白绮绮却紧紧按住泠轻雨的手,即使煎熬难耐,也还是死活不肯捏爆瞬移珠,不肯就这么放弃比试。
“轻雨,我没事的,我这是以前仙魔大战那会留下的内伤后遗症,偶尔就会跑出来犯一犯。都怪这鬼林子里的魔气太重了,我缓一缓就好。”
可一直缓到了今天中午,白绮绮的伤还是不见起色。她面容疲惫,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光彩,眼皮耷拉无力地睁着。
泠轻雨给白绮绮喂了清水和果子,心疼地劝道:“绮绮,要不还是捏爆珠子出去吧。比试事小,身体事大,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白绮绮顿了顿,从怀里拿出自己的乾坤袋,却没有掏出瞬移珠,反而是掏出了前两日猎得的四颗血丹,珍贵又郑重地放到泠轻雨的手心。
“呜呜呜轻雨,我不行了。”
“我的宝贝血丹就都交给你了。”
“你要好好保管,替我晋级,替我拜师,替我光耀扶尘派。”
语气伤感又沉重,宛如在交接遗物似的。
一口气说完后,白绮绮眼皮子要撑不住了,双眼一合,头靠树干,就沉沉睡了过去。
“......”泠轻雨握着血丹,哭笑不得。
白绮绮的伤虽然碍事,但看她方才说话还挺有中气的状态,应该不算太严重,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泠轻雨稍微放下心来,收好四颗血丹,拿上放置一旁的长鞭,又重新给白绮绮盖上蒲扇叶子,对进入梦乡的人儿轻声承诺。
“绮绮,在这等我,我一定会猎来晋级血丹,连你的那份也一起猎来!”
泠轻雨独自往枯木林深处走,心想现在没有叶肆捣鬼,只要费些功夫应该就能狩猎到魔兽。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狩猎大计,忽而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前方二十米开外,有人正在抢夺血丹。
只见三个用黑布蒙着脸的男人,其中两个身着黑衣,一高一矮,另一个身着灰衣,体型偏胖,气势汹汹地欺负一个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双膝着地,肩膀被矮个男人紧紧押着,动弹不得。明明没有反抗,对面的高个男人却不时抬腿踹向他的小腹,踹得蓝衣男子的身影都抖动了起来。
灰衣男人则伸出胖手,从蓝衣男子的衣襟里抢走他的乾坤袋,并且首先掏出他的瞬移珠,朝天边远远扔掉,断绝他逃跑的机会。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抢劫,而是行径非常恶劣的霸凌了!
泠轻雨一步步走近,惊觉那蓝衣和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待看清面容后,她大吃一惊。
......是叶肆!!!
这帮人胆子可真肥,居然敢霸凌病娇大反派。
可是叶肆为什么不起来反抗?
明明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灭了这仨。
这演戏演过头了吧!
“身子这么孱弱,不被魔兽吃掉就很走运了,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丹......”灰衣男人翻着叶肆的乾坤袋,满脸不可置信。
闻言,高个男人凑头看向乾坤袋,粗略数了数,起码有十五颗血丹,扯着嗓子不屑道:“人家可是碧华宗少主,司空铭的儿子,想要多少血丹,就有多少血丹。”
“是呀,你是没瞧见,这么多参赛弟子,就他能带马进来骑,还有师兄天天来送药照料。”矮个男人酸溜溜地说。
他们之所以来打劫叶肆,不仅是因为叶肆病弱可欺,又一个人落单,还出于既蔑视又妒忌的复杂心理。
“这群宗门子弟真是会耗子倒洞!”
“可不是,烂泥都能扶上天。”
泠轻雨躲在树干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不管那三个蒙面劫匪说得多么难听,叶肆都无动于衷,好像被凌辱之人不是自己似的。
怎么还是不反抗!
她一个旁观者都要忍不了了。
难道是受伤了?生病了?中毒了?
所以反抗不了。
想到这,泠轻雨用力捏了捏脸颊,心道,我管他干嘛呢。
这两天因为这“霉神”,不是抢她的猎物,就是故意放走她的猎物,害她错过了狩猎的最佳时机,乾坤袋一直空空如也。
可是,他在被人欺凌!对事不对人呀,怎么能冷眼旁观!
这白切黑才不需要我出手相救。
万一他现在状态不好呢。
.....
脑海里响起了两把不同的声音。
天使和恶魔两个小人在争论打架。
迟疑片刻,泠轻雨晃了晃发胀的脑袋,正欲转身走人,却又听到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拳拳到肉。
可恶。
她咬了咬后槽牙。
真的是最讨厌霸凌了!
“你们给我住手!”泠轻雨扭转方向,长鞭一甩,朝正在动粗的三个男人挥去。
钳住叶肆肩膀的矮个男人反应迅速,立即松手躲开,其他两人沉浸施暴,反应不及,被鞭子抽过后背一角。
有人认出了泠轻雨,嘴脸和语气一样地尖酸刻薄,“真废物,得靠一个女人来救,还是抛弃过自己的女人。”
“识趣就赶紧滚开,若还要掺和进来,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高个男人摸着发疼的后背,对泠轻雨横眉怒道。
“哎,对姑娘家要温柔些。”灰衣男人呵斥高个男人,顶着满脸油光朝泠轻雨笑,“尤其是这般貌美如花的小美人。”
他头一次亲眼见泠轻雨,猥琐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一一划过薄纱裙下的玲珑身段。
“小美人,你不如跟了小爷我。我身体好,可不像你这‘前夫君’,一定会好好疼爱你,不让你吃亏。”他靠向泠轻雨,试图搭上她的肩。
泠轻雨一直没说话,趁灰衣男人放松警惕,反手用剑柄狠狠敲打他的裆部。
死色批,该废了。
“啊!”灰衣男人立马吃痛大喊。
关键部位遭受重击,霎时失去了战斗力。
他的同伙见状,矮个男人暗暗偷笑,高个男人咒骂一句,随后一起向泠轻雨发起了攻击。
泠轻雨一手长鞭,一手长剑,站在叶肆身前,幸好这两人没有昨日的盔帽男力气大,修为也很一般,一时半会儿她还能勉强应付。
先前在扶尘山住的那一个多月,她每天都看到弟子们练剑。此时想要模仿一下见过的剑法,但一抬起剑,手就好似不受自己控制,舞起来完全不得章法。
未几,骤然袭来一股可怕的魔气。
似有高级魔兽在逼近。
强大的压迫感让众人呼吸一滞。
眼见血丹已经抢到手,两个黑衣男人对视一眼,连忙停下动作闪身逃命,灰衣男人也捂着裆灰溜溜跑了。
泠轻雨看了看背后的枯木林,又看了看地上的叶肆,见他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心里有了定论。
她收起武器,扭了扭酸痛的手腕关节,等那三个劫匪完全没了影子后,身后的魔气果然立刻消失了。
“为什么不反抗?”泠轻雨无比纳闷。
都能装神弄鬼把人给吓唬跑,分明是有能力反抗的,却一直默默挨打挨骂。
难道这病娇还是个抖m?
这两种属性加在一起......
会是什么疯狂的变态!!!
细思极恐,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泠轻雨赶紧遏止自己的想象。
叶肆跪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发出一阵猛咳,胸膛剧烈起伏,边咳边喘。
他的皮肤本就雪白,此刻脸色更是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宛如一尊脆弱凄冷的陶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
泠轻雨莫名觉得,那三个劫匪还算有一丢丢人道......起码没有打脸。
良久,眼看叶肆就要平静下来,冷不丁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长发凌乱,发带歪斜,蓝衣上沾染了斑驳血迹,还有众多脏兮兮的泥土和和脚印。不再如之前那般纤尘不染,仿若月亮坠落,堕入了尘埃里。
方才被揍了这么久都没有流血,现在血却像止不住一样,吐了一口又一口。
这吐血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兴许身上是真的有伤。
泠轻雨看得惊心骇目。
但叶肆本人却似乎满不在意。
他的眼神毫无痛楚之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机械地吐着血。
那大片鲜血红得刺眼,泠轻雨有些于心不忍,摸向乾坤袋,拿出了自己唯一的瞬移珠。
“这瞬移珠给你,赶紧出去疗伤吧。”
叶肆没有接,抬起指腹擦过嘴角殷红的鲜血,黑眸少了几分清亮,多了几分病气,像被大雾弥漫过,朦胧又湿漉漉的。
他凝着泠轻雨,声音沙哑,“为何护我?”
泠轻雨不想回答自己是正义感使然,觉得这样的理由一定会被叶肆嘲笑,别开目光,闷闷丢下几个字。
“看你可怜罢了。”
怎料话音刚落,就听到“砰”地一声,她手上的瞬移珠登时被炸成了粉末,摊开的手心只余一片灼热。
“我的珠子......”
泠轻雨错愕大喊,看向突然发作之人。
只见叶肆双瞳赤红,神色森然。
明明刚才周身还充斥着惹人怜爱的凄美破碎感,此时却刹那间变得狠厉阴鸷,眉眼间尽是压制不住的杀意。
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好像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杀掉自己。
叶肆强压着暴起的戾气,冷冰冰道:“滚!”
虽然知道病娇反派就是如此喜怒无常,但泠轻雨还是怒火中烧。不领情就算了,还炸了她的珠子,简直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哼!”泠轻雨回以一声冷哼,生气地剜了叶肆一眼,就别过身愤然离开。
管他受不受伤,是死是活。
再也不想多看这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