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夫人院中出嫁,安霁云还是命人备了轿子,外面炮声隆隆,敲锣打鼓样样不少。
落入外人眼里,这都是不合规矩的。
宋清依在浑浑噩噩中,由世子妃亲自盖上了盖头。
待出了门,宋清依听到了屋外的喧闹。
纵使过往再苦再累,今日也当放纵一回。
安听晚瞧见了一身红的安霁云,“母亲,二哥哥!”
安霁云对衣物上的要求不多,却少有穿亮色的时候,今日这一身红,当真是惊艳了众人。
余氏闻言也朝安霁云望了过去,身子高挑的儿郎,也到了为人丈夫的时候。
她牵着安听晚的手,虽笑着,眼眶却微微发红。
“母亲。”
舒瑾察觉到了,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余氏拿着手帕压了压眼角,转过头来温柔的安抚一笑。
二夫人在一旁站着,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仿佛只是走个过场,心中微微不屑。
不过是个妾,还弄出个这么大的阵仗。
宋清依感受到秋痕和红纹,一左一右将她扶着,“姑娘放心,奴婢在呢。”
“嗯。”
宋清依稍稍安了几分心,轻轻地应一声。
安霁云临近这几日总是焦躁不安,静不下心来,一次一次的朝留香院跑,可到底是耐着性子,只在余氏房中坐坐,便回了静幽院。
挑来挑去还是将东偏房给了她,取名为惜清居。
他看着眼前一身绯红嫁衣的女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心里是止不住的悸动。
没人知道,他等今日等了多久。
可世事终有遗憾,是他对不住她。
安霁云握住眼前伸出来的纤纤玉手,在这喧闹声中凑近了身子,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怕。”
绯红盖头下宋清依眼睫微动,微微点了点头。
小轿子一路摇摇晃晃的朝着静幽院走,后来她听秋痕和红纹说,那日从留香院到静幽院一路都铺着地毯。
因着她是小妾进门,院中没有正妻,宋清依下了轿子便被扶进了惜清居。
府中也只简单设了酒席,除了府中的家眷外,安霁云只请了三两好友。
—
宋清依只静静的在床边坐着,期间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别的再无其他的东西入口。
“姑娘,您可还好?”
“我瞧着公子少有一个时辰才能来。”
“若是姑娘饿了,我寻些糕点给您垫垫。”
秋痕轻手轻脚地走近床榻,躬着身子说着。
“不必了,你和红纹若是饿了先垫垫,左右我身边少不了你们。”
宋清依回道。
秋痕和红纹相视一眼,道:“听姑娘的。”
“去吧,将玉荷和玉棠换过来便是。”
“是。”
秋痕往外走着,对着门外守着的玉荷和玉棠道:“姑娘叫你们到身边伺候。”
玉棠倒是二话不说,行了礼便往进走。
玉荷倒是慢了片刻,有些迟缓道:“……是,奴婢这就去。”
秋痕瞧见玉荷发间的粉色珠花,收回了眼神,“倒是个会打扮的。”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红纹自然懂。
红纹颇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两人便朝着惜清居侧房走。
“姑娘,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玉荷一走到里屋,便像撒了欢儿似的。
宋清依眼波流转,淡声回道:“守着便是,我身边离不的人。”
玉荷收了笑,“……是。”
这玉荷,恐不是个省心的。
由于宋清依的嫁妆和聘礼,都收在惜清居的西厢房里,趁着填饱肚子的间隙,秋痕和红纹二人将从福寿院和留香院搬来的东西,指挥小厮们挪了挪。
尤其是姑娘平日里离不得的东西,她们可是亲自上了手。
莫约时候快到了,两人回到了惜清居正房。
“姑娘,二公子到了。”
安霁云身后跟着一众人,大步流星的朝着房里走。
临近进门,安霁云顿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了小妹和几位好友一眼。
意思众人都懂,不能吓着了新嫁娘。
“二公子安。”
“起来吧。”
安霁云倒是好说话。
“喜秤拿来!”
安霁云含笑高喊,目光紧随着宋清依,从未偏离过一分一毫。
玉泉将托盘递到安霁云手边,“公子。”
安霁云这才抽出眼风来,将托盘里的喜秤拿起来。
宋清依自听到安霁云等一众人来了就心里发慌,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覆在膝盖上的一双小手不自觉的扣着帕子。
余氏似是察觉到了,“霁云,别吓着清依了。”
安霁云听母亲如此说,目光微滞片刻,随后失笑,“母亲说的是。”
又走近到离宋清依两步远,温声含笑道:“清依,你可准备好了?”
谁能料到安霁云还有这么怜香惜玉的时候,众人哄笑。
“霁云兄,想不到啊,你还有这副模样啊!”
“我瞧着,霁云兄今日为了早日见到小嫂嫂,可是卯足了劲儿喝酒呢!”
众人再次大笑。
“二哥哥,羞得很!”
安霁云脸上的笑都要僵在了脸上,回头瞪了一眼安听晚,“安听晚,你今日倒是话多!”
“二弟快莫耽搁了,小心你的小娘子要恼了。”
舒瑾适时道了一句。
在场的就安霁云几个好友没见过宋清依,都满脸期待的盯着安霁云的动作。
安霁云用喜秤将绯红的盖头,一点点挑开。
印入眼帘的依次是洁白无瑕的下巴,朱唇,琼鼻,美眸。
直到安霁云将红盖头完全挑下,露出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芙蓉面。
宋清依发饰精美华贵,乌发高绾,红衣衬托的白皙脖颈处,随着她缓缓抬头的动作牵动着。
清浅的眼波流转,眼睫如翼轻颤,缓缓对上安霁云眼尾微扬的黑眸。
一时间众人屏住了呼吸,一连多日未见宋清依的七姑娘,五姑娘都一时没说话。
纵使五姑娘再讨厌宋清依,也在此刻感受到了自惭形秽的滋味,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美、美!”
“嫂、嫂、嫂……”
出声的是刚被奶娘抱进来不久的双生姐妹,安萦,安漾。
这下连世子妃都愣了神,反应过来时,两个小丫头还笑呵呵地挥着手。
宋清依闻言也捏着帕子掩了唇轻轻笑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霁云兄,今后艳福不浅啊!”
说话的是太常寺卿长子李奕和,为人谦和,公子偏偏便是如此。
“此话说的在理。”
“霁云兄此后怕是早归的命啊。”
国子监祭酒次子常翎接话,打趣着。
“别说了,小心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柯晟笑着摇了摇头,提醒他们。
两人这才闭了嘴,交换了一下眼神,安霁云可是个记仇的,小心日后找他们麻烦,可就躲不掉了。
众人见此也都识趣的往外走,给两个新人留有说私房话的地方。
“既然将人接进来了,那便就是我镇国府的人了。”
“日子还早,待一会儿拾掇好了,给老夫人请个安。”
余氏临走前不忘交代着。
宋清依温声细语,绵绵道:“是,夫人。”
又半晌没见余氏往外走,宋清依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了余氏。
只见余氏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宋清依微滞,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侧头瞧着安霁云,只见安霁云也眉眼微扬,盯着她笑。
这下,她是真的明白了。
该改口了。
于是宋清依肉眼可见的微微红透了脸,磕磕跘跘开了口:“母……母亲……”
余氏这下这才满意至极地笑着点了头,“清依,若是缺什么,只管派人来说便是,莫要拘谨。”
“知道了,母亲。”
安霁云出了声。
明摆着的催人。
余氏循声睨了一眼安霁云,一副没好气的模样,笑着离开了。
—
安霁云所请的三位,是他在书院时的同窗好友,又是自小便被京中拿来对比最多的几位人物。
他们四人之中,当属柯晟最年长,于去年五月娶了妻,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他在四人当中最为稳重,颇有大哥风范,年十八,家父乃御史中丞。
而安霁云次之,待谁都温润有礼,实则冷淡疏离,常年脸上挂的笑,是几人最见不得的。
国子监次子常翎行三,性子温吞,做事细心,娇妻在侧。
虽为文人,却对武艺极其感兴趣,对安霁云父兄更是仰慕不已,只要有一人回府回府,第二日他便要跑到镇国府来。
太常寺卿长子李奕和则最小,却是个玉面狐狸,油嘴滑舌,跟安霁云俩人倒是如出一辙,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跟安霁云两人互相唾弃。
若说安霁云生的清冷温润,如远离尘间的仙,那么李奕和的眉眼柔和,倒是温和了他硬朗的容貌。
柯晟玉树临风,为人稳重而周正俊朗。
常翎则一双杏眼,平日里是个爱笑的,阴柔长相。
“连霁云兄都抱得美人归了,日子真是快啊。”
“我本以为他会是最后一个成亲的。”
李奕和侧头望了两人一眼,边走边道,一脸感慨模样。
虽说今日的的礼数,处处逾矩,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有些事,他们心里明白。
“就差你了。”
柯晟笑他。
常翎也一脸无辜模样,贱嗖嗖地来用了一句:“我家夫人,今日珍出了有孕。”
说完便拔腿就跑。
“你!”
李奕和气不打一处来。
柯晟见状,还不怕事大的来了一句,“既然他都不瞒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家夫人,有孕三月了。”
说完还一脸关怀地拍着李奕和的肩膀,笑着摆了摆头,“娇妻在怀的滋味,甚好啊。”
瞧着一个两个地都在嘲他,李奕和气得磨了磨牙,站在原地好半晌才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