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友谊的小船》首次开播无疑取得了巨大成功,不仅两天内上了二十八个热搜,层出不穷的名场面更是被网友们做成了表情包广为流传。

比如宁笙在和纪京川单独相处时生无可恋的表情是【不嘻嘻.jpg】,看到其他人来了之后立马喜笑颜开是【嘻嘻.jpg】。

纪京川说完他小学就拿过游泳比赛的奖后,那副抬头挺胸一脸骄傲的模样被做成了【接受表扬.jpg】,商鹊抡起船桨作势打他配的字幕则是【我这一桨下去你可能会死】。

除此外,还有划船比赛落水时四个人倒头往下栽的【我先去世了.jpg】,纪京川踩在椅子上和商鹊吵架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jpg】,以及林今宜连滚带爬跑出镜头那一幕加的文字“你抓不住我我是山里灵活的猴”。

而这些二创中,最为出圈的还是“胖球和狗蛋”那一段视频,网友们后期做了转场和音效,使得搞笑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笑到我奶以为院子里公鸡打鸣,拎着棍子就出去了。】

【一拳把手机砸进墙里看了三天三夜。】

【收藏了,下次朋友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让他们演这个。】

【哈哈哈哈纪京川说商鹊“咕噜噜噜噜噜滚下去”那里真的好有意思,他以后要是不当爱豆了可以去讲相声。】

【有画面感了,圆滚滚的小鸟宝宝,好可爱!】

【看得我都好奇他俩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好奇+1@商鹊V@举世无双纪京川V】

大家纷纷开始@他们俩,想一睹“胖球”和“狗蛋”的真容。

商鹊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个分类专门保留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些是用相机拍的,有些是纸质相片修复后的电子版。

她小时候其实不胖,只是脸颊肉软,所以看起来圆圆的。而且出国后没多久就在一日三餐的白人饭中迅速瘦成了瓜子脸,有婴儿肥应该是四五岁那会儿。

商鹊按照时间往上翻,突然看见了一张合照。画面上她牵着纪京川的手,两人齐齐地笑着冲镜头比耶,连嘴角咧开的弧度都几乎一样。

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

那年她六岁。父母本就如同薄冰的感情彻底碎裂,两人经常性地在家中争论离婚的事。为了不给孩子们留下阴影,她跟纪京川被分别送到了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家。

彼时的商鹊已经隐隐察觉到异样,而纪京川年纪小,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把他和姐姐分开了,在爷爷家撒泼打滚地要去找她。

一开始没人同意,于是深夜两点,三岁小童背着书包偷偷离家出走,两位老人发现他不见了之后吓得魂都快没了,又是调监控又是发动所有人地毯式搜寻,最终在别墅区找到了迷路的纪京川和他书包里的空调遥控器、电视遥控器以及老爷子的假牙。

他像只小狼崽一样呲牙咧嘴地威胁:“你要是不带我去找姐姐,下次我连你核桃也一起拿走。”

纪京川不知道那两个核桃有什么稀奇的,但爷爷整天盘来盘去,宝贝得不得了。他出来之前用力咬了两口,不仅没咬碎还差点把牙崩了,于是又不情不愿地放了回去,只带走了搁在一旁的假牙。

哼哼!

谁让他们不准他去找商鹊,他、生、气、了!

纪京川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决,一副“只要死不了我就往外跑”的气势。怕他再大半夜离家出走,两位老人只好联系他外公外婆,天一亮就把人送了过去。

见到商鹊之后,刚刚还在车上张牙舞爪的小霸王立刻嘴角一撇,眼泪斑斑地告状:“姐姐,他们都欺负我,不让我来找你。”

冤枉啊!

谁欺负谁啊?这臭小子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纪京川哭得伤心欲绝,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以至于商鹊深信不疑,抿着嘴生气地看着他们。连他俩的外公外婆也忍不住埋怨:“孩子想来就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然后又转头哄道:“川川不哭啊,外公买了个新相机,给你和姐姐拍照好不好?”

一听要和商鹊拍照,纪京川眼泪一收,瞬间变脸,咧开了嘴冲镜头露出笑。

商鹊后来才从爷爷痛心疾首的吐槽里得知事情原委,当时纪京川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们不带我找姐姐”。

想到这里,商鹊不由地翘起了唇角。

还是小时候的纪京川可爱。

她将照片裁剪了一下,在微博上发出自己那一半。

【商鹊V:这是谁呀[图片]】

【啊啊啊啊是我可爱的小鸟宝宝!@商鹊V】

【国家不是鼓励要小孩吗,我就要这一个了!】

【好了宝宝快跟你妈妈说再见吧[粉色麻袋.gif]】

【天杀的谁说我们鹊鹊是胖球的,明明就是公主!】

【这个背景好眼熟啊,怎么和纪京川发的照片有点像。】

【你一说好像真的是,他们俩拍照姿势都是一样的。】

【能不能别提某人,拍照姿势不就是最基本的剪刀手吗,有什么好鉴的?】

商鹊微微蹙眉,点开纪京川的主页,他几乎和她同时发的微博,也是那张合照,只有他自己那半边。但因为是用手机直接拍的纸质照片,所以背景有些模糊泛黄,乍一看跟商鹊发的并不太像,只是建筑物轮廓有些相似而已。

讨论声很快被大呼可爱的评论淹没,商鹊也没再去管。

周一。

办公室里,付行知拿着一摞剧本过来跟她讨论下部戏的事。

“这个古装权谋的剧本跟《且作飞花》撞类型了,连续两部相同的人设观众容易审美疲劳。《浮玉》是陈林导演的仙侠片,内容不错,不过陈林这人有点吹毛求疵。还有个武侠剧,有早期快意恩仇那味道,但是这几年市场不太行。”

付行知见她翻另一边的文件,直言不讳道:“那些不用看,都是电影,一部青春疼痛片,一部动作片,导演是熟人所以放进来意思一下,接就不接了让他们祸害别人去。”

商鹊收回了手:“付哥,你这嘴一点都没变。”

付行知平时还好,面对工作的时候言辞会变得特别犀利,比如“不知道他们拍这种东西浪费时间干嘛”“拿过来都嫌累手”“简直荼毒青少年”。

他推了推眼镜,表情稍微有了点变化,蹙眉道:“还有一个现代职场片,乐宇监制的,说是三女主平番,但我估计他们是想借宁笙捧新人。”

商鹊忽然想起那本同人文中也提到过这件事。

女主宁笙因为被公司拖累连扑了三部剧,但乐宇不仅不打算帮她转型,反而继续吸血让她来给新人作配。

宁笙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事业尽毁,于是主动试镜争取,最终靠着一部大家都不看好的正剧逆袭大爆,一举拿下了最佳女主角。

商鹊抽出最底下那份文件,翻开一看,名字和剧情中完完全全对上了。

付行知这时候才注意到它,客观评价道:“是个不错的本子,不过角色比较难塑造,而且导演不怎么出名,投资也少。你想接?”

“不想,不适合我。”

商鹊这会儿已经不怀疑那本同人文的真实性了,但她并不打算凭借着知道剧情的优势去抢夺什么。这是宁笙的机缘,而她以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机缘。

何况很多事情,也许只是换了一个人、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所以,她的出现打乱了综艺的节奏,纪京川的结局肯定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正在这时候,付行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的手机我找技术人员查过了,没有出现被黑的情况,不用担心钱会被盗走,而且从软件使用时长来看,你那段时间一直在刷微博,并没有跳转到别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且作飞花》正在热播,你不用急着进组拍戏,剧本也可以慢慢挑,要是压力太大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医生,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

商鹊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相反她很感动:“付哥你真好,还关心我精神有没有出问题。”

不像匿名问答区的网友,都说她是看小h文看得手机中病毒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因此这天晚上,商鹊忽然做了个梦。

浓墨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长夜里,纪京川倒在血泊中,往日那双恣意张扬的桃花眼此刻目眦欲裂,里面充斥着浓浓的愤怒与不甘。他用力地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血还在不断从身体里流出,瞳孔也开始逐渐涣散,他挣扎着缓慢地抬起手,却忽然一顿,而后失力地垂落在了胸口。掌心下,血液濡湿单薄的衣服,最终显露出一张照片的轮廓。

商鹊猛然惊醒,心跳如擂鼓一样在黑夜中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她伸手打开床头的灯,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两口水。

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好像纪京川真的在她眼前死去了一样。

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的惊悸也迟迟平息不下去。

商鹊用力吸了两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凌晨两点二十四。

她滑动屏幕解锁,打开了微信,好友申请那里显示着一个红色的数字1。

商鹊点进去,加她的人是一个绿色小恐龙的头像,名字叫【宇宙第一天才】。

这熟悉的风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对方却还很贴心地给了个备注:我是纪京川!商鹊!!快点加我!!!

放眼望去,一连串的感叹号,商鹊耳边都仿佛响起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张狂的,生气的,鲜活的。

心里的虚无和恐慌好像因此消散了许多,商鹊想了想,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然后她掀开被子下床,起身去了厨房。不知道为什么,商鹊现在突然很想吃点东西。

冰箱里有面条和鸡蛋,面是她昨天买的,鸡蛋是之前找物业办手续时走错了地方,排到了隔壁超市领鸡蛋的队伍里,最后跟在一群大爷大妈身后领了二十个回来,放到现在都没吃完。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下接一下地振动起来,商鹊皱了皱眉,打开一看,全是纪京川发来的微信。

【宇宙第一天才】:哈!不是不加吗,怎么还是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啊?承认被本天才的魅力折服了吧?

【宇宙第一天才】:不对,你怎么还没睡?

【宇宙第一天才】:朋友圈屏蔽我干嘛?我都没屏蔽你,打开打开打开。

【宇宙第一天才】:人呢人呢人呢?商鹊商鹊商鹊?

【商鹊】:闭嘴。

【宇宙第一天才】:朋——友——圈——

【宇宙第一天才】:好歹要在综艺上假装朋友,朋友圈不就是给朋友看的吗,快打开!

【宇宙第一天才】:商鹊商鹊商鹊!你在干嘛!

商鹊突然有点后悔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一个纪京川比她微信所有联系人加起来都要吵。她点开资料卡,看了眼删除好友的按键,最终给他开了朋友圈权限。

【商鹊】:开了,不要打扰我煮面。

【宇宙第一天才】:你怎么这个点吃面?不对,你会煮面吗?

【宇宙第一天才】:你朋友圈那个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菜,干炒紫菜?

什么干炒紫菜,那是她加少了水放多了酱油煮翻车的面。

商鹊有些恼羞成怒。

【商鹊】:再发拉黑了。

纪京川果然没再说话,然而几分钟后,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宇宙第一天才】:翻到我以前早上煮面时顺便录的教程了,给你看看什么是天才。

他发了个视频过来,商鹊这会儿正在等水开,于是点开看了看。

“清汤面,先煮个荷包蛋,碗里加点水……”

镜头中纪京川穿着恐龙睡衣,细致讲解着流程和注意事项,连适量水是多少水,些许盐是多少盐都描述得十分精准。

视频总共七分钟,商鹊快看完的时候关掉了火。

好麻烦,突然就不饿了。

【宇宙第一天才】:你的面煮好了吗,怎么半天没动静,油锅起火了?开水烫伤了?厨房爆炸了?外星人攻占地球了把你抓走了?

【商鹊】:不吃了睡觉。

【宇宙第一天才】:?视频还不够详细吗,笨死你得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

【宇宙第一天才】:你卡在哪一步了?

【商鹊】:不想吃了就是不想吃了!!!我要睡觉!!!

他想吃他想吃行了吧!!!

纪京川穿着一身恐龙睡衣站在厨房里,看着一大碗刚煮好的面,气得捏紧了手里了锅铲。

商鹊真是太过分了!他再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了!

纪京川气势汹汹地打着字。

【宇宙第一天才】:那你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