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torm Racers 006

一阵鸡飞狗跳,三人又一次死里逃生。门锁落下,阻断怪物的尖利嗥叫,三人靠着墙,几乎站不稳。

可周围的状况,却不给他们歇息的时间。

天已全黑,四周的路灯没有光环攀附,一点亮光都不施舍,整片夜幕被沉沉重重的黑雾笼罩,偌大T大校园,仿佛也深陷其中,动弹不得。

不远处,隐隐有三五成群、步伐飞快的家伙,幽白的皮肤在夜色里泛着蓝光,巨大的红圈,隔着老远,像是一排诡异的人面灯。

人面灯朝快递点疾步接近。

“此地不宜久留。”秦赤年站直身子,“咱们去……”

“去哪?”

“去超市!”

超市内灯火明亮。

红色光环笼罩着超市内的几盏灯,它们便发出此时此刻令人安心的光芒。这是T大最大的一个超市,共有三层,起着大家都懂的名字,教育超市。周天全场打八折。

“这门关不严实,怎么办?”

“拿根拖把,往上一别,瞧这,妥了。”

“不愧是T大的学生。”

“承让承让。”

三人拿了超市里卖的几个大收纳箱,倒扣着一个叠一个,把透明的玻璃门遮个严严实实,确保外头的红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做完这些事后,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三人喘出口气,滑坐在地上。

可真够呛。

季蕾蕾拿出了手机,给秦、方二人看:“我这儿有变化。”

只见她的“当前存活条件”那栏,已变成“击杀红人(1/20)”,增加了一个。

“应该是在车上的时候,那个老头,咱们把它打倒了。”

“那又不是我一个人对付的,你们的呢?”

方守拿出手机,一惊:“我这里变成了2!”

当前存活条件:击杀红人(2/20)。

秦赤年点点头:“应该是车上的,加上刚刚快递柜那里的。”

两次都是几人合力解决,但判定的时候会默认参与者都有份,这一点……还挺友善的。

“这意思难道是,我们要打败20个怪物才行!?”

方守:“这,放过我吧……”

“你的呢,秦赤年?”季蕾蕾唤了她的名字。

方守也好奇望来。

秦赤年洒然一笑。

地下丝绒乐队最有名的香蕉专辑《The Velvet Underground & Nico》发售时撞上披头士的第八张专辑《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大火,自个压根没卖出几张,纵使破天荒地在摇滚乐中融入了古典乐中的极简主义风格,销量还是惨淡不已,本就落魄无名的乐队之后更是濒于解散。

但是,几乎买了这个专辑的人,后来都受其影响相继组建了自己的摇滚乐队,其中不乏之后名震世界的传奇乐队——所以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一种伟大精神的传递!

她朝二人展示自己的手机屏幕——当前存活条件:击杀红人(无效/无效)。

???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俺也不懂。”秦赤年摊了摊手,“可能和我脖子上这玩意有关吧。”

“因为你的光环和我和方守的都不一样,所以哪怕我们一块打败了敌人,我们都有增加数字,你却没有……混沌态,所以游戏规则对你来说也很混沌?”

秦赤年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了包里的三瓶芬达,给季蕾蕾方守一人一瓶,自己也开了一罐,咕嘟嘟汽水下肚,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

“游戏……规则?”方守大惊,实在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你已经接受这一切了吗?”

“不接受还能咋样?”季蕾蕾冷睨了眼他,“刚刚我和那两个红人对峙的时候,你们知道发生了啥吗?”

咔嗒,她开了芬达:“门打不开,我拿着我的伞,想要赶走那两个怪物,其中一个扑上来咬了我一口,疼死了,我的血不小心滴到伞上,然后……”

“然后?”

“然后我脑子里响起一段音乐,难听死了。有个声音问我……”

——“确认选择【蓝色洋伞】成为你的光环寄存体么?”

“光环……寄存体?”

季蕾蕾将芬达一饮而下,擦擦嘴,盯着还在手中的洋伞:“我哪知道什么见鬼的‘光环寄存体’,可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我,我就点了点头。”

“这把洋伞,就成了你的光环寄存体?”

“对,上面的红圈,变成了蓝色的。”

“……还能这样。”秦赤年沉吟了几秒,“也就是说,这把伞等于是你的武器了,还附加能力:和你共撑一把伞的红人无法攻击。”

季蕾蕾没说话,手摸着洋伞的花边,方守忽而举起手里的东西:“那这个玩意呢?”

是那口小电锅,他还带着。

“要不……我滴个血试试看?”

方守面露犹色,季蕾蕾冷笑:“喔?你已经接受这一切了吗?”

方守找了点尖锐的东西戳破了指尖:“就试试,就试试。”

一滴血珠落进锅中,果不其然,下一秒,乐声和人声皆在他脑中奏响。

——“确认选择【多功能小电锅】成为你的光环寄存体吗?”

点点头。

——“选择失败。”

呃??

——“光环寄存体必须是附着着光环、对试炼者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事物,且,仅能选择一次。”

——“一旦选择成功,你身上的光环会分散一部分进入寄存体之上,寄存体遭遇任何损坏,其所有者亦会受到相应的创伤。”

方守呆望向二人:“失败了。”

秦赤年叹口气,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从超市大门的缝隙望去,外头是一片浓暗的黑。不时有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传来,每一下都叫人心惊胆战。秦赤年再三确认了挡住门把手的拖把杆足够牢固,外面的怪物想硬闯进来,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何况,它们似乎还没发现这间超市里有人。

几人寻了几盒方便面来,这一天的恶战,都快忘了肚子里空空如也。收银台处没有往日亲切的大妈的身影,三人身上都没带现金,更别提手机付款,秦赤年在道德感与饥饿感间做了短暂挣扎,还是输给了肚子。

三个饿狼扑食方便面。

秦赤年给季蕾蕾找来了包扎伤口的绷带,还有消毒用酒精,季蕾蕾盯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谢了,秦赤年往嘴里塞着泡面,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对了,你要不要……把这身行头换了?”

季蕾蕾抬起头:“啥?”

“就二楼,二楼就有衣服,运动服啊,短袖短裤啊,都有。我觉得吧,现在是突发状况,就当赊账,以后有机会的话再给钱也行——”

“为什么?”

“为、为什么?”秦赤年反应过来,“喔,你说衣服啊,这不当然吗,你这一身行动多不方便,就这裙子,这么蓬,我知道,是穿了裙撑吧?还有这鞋子也是,这底也太高了,要是再遇着那些怪物了——”

季蕾蕾放下泡面叉子:“我不换。”

方守皱着眉头,加入战场:“人秦姑娘说的有道理啊,刚刚要不是你耍脾气不从那暗道进来,我们也不用费功夫对付那个怪物,你不知道,当时要不是秦——”

“你管我。”

好容易拿出年长者的气势,季蕾蕾短短三个字,让方守的气焰迅速灭了,张了张口,低头,乖乖吃面。

秦赤年自觉尴尬,也不敢再劝,试着转移话题,又掏出了手机:“对了,还有一件事。”

“园横酒溪里,鸿洲北南纬,光山灰瓦楼,城塘兴山路……你们觉得,这段所谓的‘光环任务提示’,是怎么一回事?”

秦赤年的手机上并没有这行字,只写着“提示被吃了”,很过分。

方守摇摇头,他是真的一头雾水:“像是诗,又不像是诗,真奇怪。”

“我觉得,这玩意一定和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关。”

接下来的行动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

超市的日历上写着2X22年4月5日。

对秦赤年而言,这是她二十多年人生里经历的最离奇的清明节。

他们倒还能在这间超市里吃泡面,对于快递站点那些尸体而言,今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天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存活条件,击杀红人。

必须要像今天这样击杀那些红圈怪物,杀满一定数量,才能存活下来吗?

这之后呢?

还会有其他任务吗?目的是什么?始作俑者是谁?到底想干嘛?

秦赤年看过那种把一群人关在孤岛让他们用异能自相残杀的故事,当时她就觉得,怎么会有人写这么无聊的小说啊。

还有刚刚在快递站点,对付红人时。

她脑中突然出现了画面,她想象到接下来的几秒内,那个红人反杀她和方守,咬断脖子、吞噬光环,两人命丧快递柜。

是的,她从前就有这种习惯,总爱在脑子里东想西想,还都是不太好的事:考试时会想到这次肯定过不了,补考考场上还是班主任监的考;看到吊顶电扇,就会想到砸下来血花四溅;过马路的时候会想自己被车撞了,手里买的奶茶撒了一地……以及等等。

倒不是被害妄想症,单纯只是脑袋里想一想。反正这么离谱的事,不可能真的发生嘛。

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次。

大脑间浮现起的想象画面是如此真实,一花一木都触手可及。

仿佛接下来的的确确,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还有那段乐曲……

猴子编出来一样的乐曲。

第一次昏迷时、刚刚在快递点时都听到了。包括季蕾蕾和方守,他们选择光环寄存体时也听到了。

……不懂。

这一天下来无法理解的事儿,比二手店的打口碟都多。

“园横酒溪里,鸿洲北南纬……”

方守坐在一旁,又低吟了一句这段“提示”。

“真够莫名其妙。”季蕾蕾道。

是的,第一眼看到这段文字,浮现在脑中的,就是“莫名其妙”这四个字。

既不押韵也不对仗,说是诗都抬举了它,就这东西,能叫做【天州市特别提示】?

“园横酒溪里,鸿洲北南纬,光山灰瓦楼,城塘兴山路……”方守又念了一遍,终于放弃,“我不懂了,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玩这种藏头诗吗?”

年轻人秦赤年表示不背这口锅,她的手机上可是连提示都没有呢。

当前光环任务:【提示】

提示已经被吃了

瞧瞧,这是人讲的话吗?

等等。

季蕾蕾和方守的手机上,不仅多了这首“园横酒溪里”的诗,还多了一句“【天州市特别提示】”。

对,强调了这是“天州市”。

为什么?

应该也没什么特定原因,毕竟前几行还提到一个“试炼场”——所在试炼场:天州市。

园横酒溪里,鸿洲北南纬。

光山灰瓦楼,城塘兴山路。

……天州市特别提示。

秦赤年咬着泡面叉子。

好的,不妨来假想一下——这是某个无聊至极的家伙在地球上整出来的无聊生存游戏,击杀红人才能活下去,唯一的提示就是手机上这首诗。

既然有天州市特别提示,那肯定就有西林市特别提示、柰州市特别提示……等等。

和城市有关,不同城市人的手机上收到的提示是不一样的,这也就意味,这个提示本身至少是对应城市的某个特点?

城市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特点吗?

气候,人口,发达程度,标志物,知名高校,知名旅游景点……

“喂,你这最后一口面都要坨了。”季蕾蕾出声提醒。

秦赤年忙低头,吸溜,吃下最后一口泡面。

方守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没想到这款新版的康师傅香菇炖鸡面有这么好吃,我上次上班在地铁站看到全是这个广告,哈哈,当时还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口味真怪——”

季蕾蕾冷眼看他:“一口一个年轻人,你当你有多老?”

——“园横酒溪里,鸿洲北南纬,光山灰瓦楼,城塘兴山路……我不懂了,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玩这种藏头诗吗?”

哗啦。

泡面盒被打翻。

季蕾蕾和方守齐齐一惊,秦赤年突然从地上站起,面盒倾倒,可怜的香菇炖鸡面汤流了一地:“靠,我明白了!”

“什、什么……”

“这个提示啊!这个提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哪是藏头诗啊,这根本是断头诗——”

季蕾蕾给她急疯:“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快说啊!”

嗒。

脚步声。

是从超市二楼传来的。

嗒。

嗒。

有人在下楼。

秦赤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季蕾蕾和方守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