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卧室内。
观景窗紧闭,寒霜已下,窗户上结着一层细密的白霜。白蕾丝半透的窗帘,将窗外苍冷的天地衬得朦胧遥远。
室内是暖色调的,明绿色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副巨大的春日百花争艳图,锦簇的花团仿佛快挤出画框。
画下面,是名贵丝绸铺就的床铺,珠光色的被子隆起弧度,被子里伸出一双粉白的脚。
漂亮的青年侧躺着,细白的手腕悬空,沉睡时恬静如画中美人。
落羽翻了个身,不意外地扑空,他睁开眼睛看到空出的另一侧。
月荷早就走了,他知道,后半夜她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不喜欢留宿,这么说有点奇怪,事实就是如此。
尽管落羽认为他们身体已经很熟悉,他的睡姿一向也很好,不会打扰她休息。
月荷却不喜欢旁边睡人,再晚她都回自己卧室。
好在房间里还留着独属于她的深海气息,浑身舒展地躺着,像躺在木筏上飘浮在海中,被深深拥抱着一样。
不禁回忆起和月荷在一起时的感受,她的需要,她的吻,甚至每一次呼吸。
落羽四肢仿佛划过细微的电流,从心脏到指尖,又像被蚂蚁啃噬着神经,酥.麻感让他不禁蜷起手指。
唇上还残留被月荷亲吻时的感觉,他早就渴求的,却羞于启齿的,月荷真的满足他了。
被用力、霸道,不容闪躲地亲吻。
被全部占有的吻。
喜欢。
很喜欢。
落羽紧闭双眼,藏进被子,像沉入隐秘的深海中,灵魂都跟着颤抖发麻,在心里默念着他甘愿托付全部的人的名字。
上将。
月荷上将。
林月荷。
月荷。
落羽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强烈的感情。
他以为他对月荷,是沉静如水的好感,是温吞流动的,静谧、不激烈的感情。
像身体里组成生命源泉的血液,平静不吵不闹地流淌全身。
他第一次知道,血液是会因为去爱而沸腾,以前只以为是诗人夸张的形容。
也许是因为以前从未得到,所以未真切感受到深刻的绝望和狂喜。
从未得到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胸腔都像被爱意填满,酸胀地快溢出来。
请爱我吧。
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
月荷你爱我吧。
他小心呼吸着,怕惊扰到什么,却在心里大声祈求月荷的爱。
落羽没有忘记闫欣告知他的消息。
父亲的叛国案很可能是冤案。
事实上事态爆发时,落羽就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包括现在,裴家的处置都下来了,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裴家向来对帝国忠诚,他从未听过父亲对帝国的抱怨,他怎么会叛国?
就算那些证据摆在眼前,他心底还是有个声音提醒他,亲自去见一见父亲,查一查那些证据。
他犹豫的是,到底要不要和月荷说。
一方面,他如今和月荷结婚了,两人共命运,月荷处于军中,父亲的案子又牵涉国家机密,他单独行动恐怕会给她造成困扰。
另一方面,事关父亲,事关裴家,他做不到放任不管。
纠结再三,他决定还是先和月荷坦白,再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听完他的话,月荷思考片刻:“裴上将的案子我不会插手。”
落羽:“我知道,”回答在意料之中,但他的重点也不在这,他说出自己的顾虑,“就是,如果我自己查,会不会对你有困扰?”
“当然不会,”月荷笑道,“如果你真查出什么,对我们也是益处,你说是吗?”她垂眸翻看手中的文件,“只是我不方便出面,但你可以放心去查你想查的任何事。”
落羽心里的石头落地,不困扰月荷,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离开时,背影都轻快许多。
直到听见关门声,月荷才从文件中抬头,视线虚落在紧闭的门扉上。
好像是个很容易满足的omega。
不久,月荷带着落羽出席了第二次宴会。
和上次不同,这次落羽已经拥有了属于alpha的标记,白梅信息素中交融着浓度不算低的深海气息,混成另一种凛冽轻盈的香气。
意图靠近他的alpha,很容易从中感受到来自更高阶alpha信息素的压迫和排斥。
无异于无声宣告,落羽已经在月荷的保护范围。
来自月荷的馈赠。
想到这一层,落羽又小小幸福了一下。
他身边讨厌的人终于少了些,少数异样的眼光不会让他多在意。
落羽喝着果汁,视线落在远处。
月荷正和闫欣说话。
闫欣仍然散漫而邪气,落羽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目空一切的自大。
他仍旧不羁,可那双眼睛,却时刻追随着月荷。
无论是不服的、嘲讽的还是不满的,他都是看着月荷。
落羽抿抿唇,远处的闫欣察觉到他的视线,直直看过来,放肆和他对视。
这时闫欣凑近月荷,同她耳语,唇角漾开一抹可谓真心的笑意。
“月荷上将很受欢迎哦。”女声打断落羽的思绪,身着白色礼服的女人在他旁边落座。
来人是铂西的姐姐索丽,之前她一直在外执行任务,落羽听铂西说上周她回了帝星。
还是从铂西那得知,她会来参加这次宴会。
索丽就是落羽想询问叛国案的人。
她就职于帝国最高军事法庭,多少应当知道些内部消息,只是不知道她愿意告诉他多少。
彼此打过招呼,索丽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还记得半年前她离开时,宴会上的落羽总是光鲜亮丽,衣服用上等绸缎剪裁,其上缀满稀有宝石。无论他随意往哪里坐,那里很快就会形成以他为圆的关注中心。美丽矜贵,淡漠疏离,不轻易与人言。
而现在,他却只穿着设计简单的西装,全身上下的饰品唯有手腕上一串红得醒目的红宝石手链。像块返璞归真的美玉。或者说只是回到他本来面目的说法比较妥当。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在外星得知裴家出事时,从未为落羽想过这一结局。
索丽将目光重新投到前方的月荷身上。
落羽同她说起裴上将的事,若是别人,她不会掺和。
但她和落羽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以他现在的处境,帝国上下能帮他的人肯定没有几个。恐怕就连他的新婚妻子也不愿帮他,否则他不会求到她这里来。
更何况,裴上将一家对她和弟弟铂西都还不错,于情于理她都该帮一把。
索丽说:“我会多留心这件事,有任何进展再和你沟通。”她安慰,“裴伯伯你也别太担心,他在星际监狱,虽然没有自由,但目前也没有生命危险。”
落羽松了口气:“谢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
“你现在和上将怎么样?”
“就、就挺好的。”
“你看着确实也不错,倒比以前更活泼了,我记得你以前和铂西……”
“落羽,回去吗?”月荷的出现,打断了他们谈话。
“回。”
落羽站到月荷身边,再次为父亲的事感谢索丽的热心。
此刻,索丽确认,月荷确实不打算管裴家的事。
回去的路上,不用月荷问,落羽主动同她说起索丽的好心和他们过去的友谊。
由于铂西,落羽和索丽相识,不过毕竟一个O一个A,而且索丽从小心智更成熟,和他们两个玩的不多。
后来索丽从军校出来,进了帝国最高法院,做了检察官,不说落羽就连她的亲弟弟铂西和她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落羽说她没想到索丽会愿意帮他。
“我好像还是有些不躲着我的朋友的。”青年露出欣慰的笑容,眼底压着的酸楚却暴露了事发以来内心的脆弱。
就算表现得再不在意,没想谁真正在这时候向他伸出手,但还是期待过安慰、帮助,或者哪怕是保持沉默不出言中伤他。
月荷看到了,落羽是希望的。
他或许没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由于他们的陌生、由于他的容易满足、由于他的识趣……
总之,落羽只对“不躲着我的”朋友寄托了帮他调查的希望,如他的童年玩伴索丽。而月荷不在这个范围里。
但其实月荷并没有躲避落羽如洪水猛兽,她不帮他这件事,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案子他翻不了,也不能翻。
对于既知的结果,她爽快地应下任他随意查的承诺。现在不知怎么却有点想反悔。
…
落羽怀疑月荷是不是在宴会遇到了烦心事,她今晚有点粗.暴。
在女人浓烈信息素的包围中,他费力抽出一丝神志,思考可能造成月荷烦恼的始作俑者。
明明进入会场时,她情绪还是很放松的,还和他说今晚做蛋糕的厨师是来自王室御用的糕点师,让他多吃一些。
“唔……”
落羽一个没留神,牙齿松开下唇。女人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种时候走神?在想什么?”
下一秒,唇舌被卷入另一张嘴,alpha的利齿抵着柔嫩的舌尖,留下惩罚程度的刺痛。
在想您呀,月荷上将。
落羽呜咽着回答,努力将嘴巴张得更大一些,方便承受她爆裂而慷慨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