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伺的感觉再次奔涌袭来,像是有人从后面将她的身体牢牢环住,让她一分一毫都无法动弹。

周闻钰在看着她。

他知道她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他在故意等着她打开朋友圈,那双眼睛像是随时随地观察着她的举动,并且在告诉她,玉玉,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同样在看着你。

白玉玉吓得失声,缓了好长一会儿也没有恢复原先的神采。

袁莎见状赶紧走过来替她捡起手机,有点困惑白玉玉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脸色惨白,肯定是因为刚刚楚行昭的事情,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

她连忙安慰:“小姐,您别担心,等先生和太太回来之后应该就会没事了,我相信先生和太太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真的不会坐视不管吗?

其实袁莎也无法肯定,因为白先生和白太太对于这个友人的遗孤,已经溺爱到过分的地步。

而且楚行昭为人奸诈,在白父白母的面前,他总是表现得一副乖巧温顺,同时也脆弱引人怜惜的姿态。

他本身就断了两条腿,白先生和白太太心疼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随便怪罪?

袁莎不禁对白玉玉的后续感到担忧。

同样无奈的人还有王管家,从现场的状况来看,他已经能够确认刚才究竟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没能想到楚行昭对白玉玉的厌恶,已经达到了这样可怕的一幕,不惜折断自己的羽翼,也要将利爪扑向他所厌憎的猎物。

王管家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抱歉,也为白玉玉在今天晚上遭遇这么可怕的一幕而感到愧疚。

“小姐,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回来,可能就不会让您遭遇这些情况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白玉玉看他须发皆白,年迈沧桑的模样,也不想太过为难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

“没事了。”她声音依然很轻,很软,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颤。

王管家叹息了一声,再三确认楚行昭已经回房,并且熄灯睡下,他在随后也离开了现场,只剩下袁莎一个人陪伴在她的身边。

望着那已经无法闭合上的木门,白玉玉心中很是不安,她很害怕到半夜会看到楚行昭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头。

袁莎也是有同样的担忧,不需要白玉玉多加吩咐,她已经聪敏机灵地收拾出一间客房出来。

客房的环境和设备不如卧房丰富,但胜在角落偏僻,该有的设施也都有,虽然简单却还算实用。

袁莎替她铺好了床单被褥,又摆放好枕头:“小姐,你先睡吧,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行昭少爷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您……”

毕竟以他那样的身体状况,要连续撞烂两个木门还是有点高难度挑战。他之前的做法根本是杀人三千,自伤八百。

白玉玉也觉得接下来不需要再提心吊胆,等到袁莎离开之后,为了更加踏实一些,她从内部上了保险。

走回床边,白玉玉的目光再次落向周闻钰留下的那件西装外套上,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

即便觉得周闻钰这个人可能深藏不露,并不简单,毕竟有恩于她。

白玉玉将西装外套简单收拾了一下,找到一个衣架挂起来,打算第二天天亮还回去。

整个晚上,她睡得都不算踏实,半梦半醒间,总是感觉有一道身影以及无数双眼睛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极为幽深、漆黑、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她在长廊里不断跑着,片刻不敢停留,仿佛只要她停下脚步,就会被身后的什么给抓住一样。

白玉玉也不知道身后追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潜意识里一直催促着她跑,跑快点,再快一点。

长廊周围连一扇像样的对外开放的窗户也没有,整个空间密闭且死气沉沉,只有那不断凝视着她身影的那无数双眼睛,好像在如影随形。

终于,她被一团浓烈的黑雾所包裹,如同在她的身上强制地生了根般,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有人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腰身,她的脚下也是一片浓雾般的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的身上出现了无数双手,手掌宽厚,指骨如玉修长,将她紧紧缠绕着,包裹着,抵死缠绵着。

而耳边,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带着点笑,声音浅浅,又缱绻。

“做个好梦,玉玉。”

白玉玉是被吓醒的,她剧烈地喘着气,身上出了一身黏黏腻腻的汗,偏头一看,窗幔跟随着徐徐清风在缓慢地挪动。日光已经倾城。

白玉玉不敢在房间里多待一刻,洗漱完毕以后赶紧换上干净的衣物离开。

一出门,迎面撞上正要来找她的袁莎,小姑娘脸上带着洋洋的喜气:“小姐,先生和太太已经回来了,都在说让你赶紧下楼去看看呢。”

昨天晚上袁莎还在担忧,先生和太太可能对这个新来的小姐没有太浓厚的感情。

但她忘了,毕竟是亲生骨肉,血脉连结是永远斩不断的情,兴许他们不是不关心,只是昨天一天都在忙着处理白夏月的事情,有些分心乏术。

如今回来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到白玉玉,让她先过去,可不就是还想着这个亲生女儿?

看到袁莎喜不自禁的模样,仿佛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白玉玉却没有袁莎心中那份喜悦的心情。

一夜噩梦,她睡得很不踏实,白天醒来以后也没有什么精神,但她的底子好,看不出太多憔悴。

在袁莎的催促下,白玉玉换上了一件所有行李里,最能拿得出手,也最漂亮的连衣裙。

站在镜子面前,袁莎帮助她整理衣物,打量之中不禁感叹,白玉玉的这张脸,即使不用化妆也十分动人明艳,皮肤柔软白皙,唇瓣泛着水润的殷红。

袁莎原本还想帮她简单上个妆,看到她即便是素颜也依然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羡慕不已:

“小姐你皮肤真好,水灵水灵的,你都用什么护肤品?”

她总觉得白玉玉以前的家庭状况一般,养父养母据说都是十分普通的人,工资不高,工作一般,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无法出人头地了。

如果不是白玉玉被抱错到了薛家,可能这一辈子,白家都不可能对着薛家那样的家庭多看一眼。

在这样普通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白玉玉的护肤品肯定也都是普通民众能够接受的价格。

袁莎准备被种草,价格实惠的护肤品,即使是她也能够轻而易举拿下。

却不料看到白玉玉轻轻用手一指,她竟然看到桌面上被放置着的几瓶瓶瓶罐罐,居然都是——

袁莎有点不敢置信:“小姐你用这么贵的护肤品?”每一样都要价值数万元乃至数十万元以上。

她认得那些牌子,都是国际上十分畅销的贵妇级产品,打扫白太太以及白夏月的房间时,基本就能看到这些产品。

说完以后她有点后悔,一时嘴快说出了像是嫌弃白玉玉出身的话语。

白玉玉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太过计较这句话的深意,她所有的护肤用品都是原先的哥哥薛华藏买来送给她,没有什么不好详谈的地方。

谈及薛华藏,白玉玉的眉眼都柔软许多:“嗯,这些都是我哥哥他曾经送给我的。”

曾经的薛华藏,倾尽全力也要对她这个妹妹好。

她穿越过来时原身才三岁,薛华藏比她年长十岁,当时是十三岁。

挺拔如修竹的少年,从那时候起就对她宠爱无边,白玉玉毫不怀疑的想,如果她想要摘下天上的月亮,薛华藏说不定也会想方设法办到。

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是我妹妹,我不宠你宠谁?”

念书期间他便努力勤工俭学,连大学期间放寒暑假都不愿回家,哪怕身兼多职,都要积累财富,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你哥这么好啊。”袁莎羡慕极了,她没有哥哥,可也觉得薛华藏对这个妹妹宠得有点不正常?

说话间两人一起下楼,很快白玉玉在一楼大厅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白远宏和林楚云。

林楚云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大美女,出生在同样家世很好的林家,属于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

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萦绕不去的书卷气,以及兼并大家闺秀的清冷和小家碧玉的柔弱娇怜感,乍一看白玉玉与她有几分相像,母女俩眉眼之间都娇怜妍丽。

她神情恹恹的,当白玉玉出现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喜,两只眼睛红彤彤得好像哭过,如同两颗肿圆的核桃。

反观身边坐着的白远宏,则要严厉板正得多。只不过他现在也有点心不在焉。

白玉玉见到他们的第一面,原本是想要和父母揭发楚行昭的恶行,但是无论是林楚云还是白远宏,似乎都沉浸在失去白夏月的悲伤中。

“玉玉,过来坐吧。”简单的寒暄下,白玉玉在他们侧旁坐了下来。

餐桌上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山珍海味,馔玉炊金,白玉玉不怎么挑食,除了她实在不爱吃的食物很少会碰之外,几乎没有她不会入口的食物。

拾起筷子正准备先用餐,碗里突然被夹了一道珍馐海味,林楚云一面笑着一面说道:“夏月,来,这是你最爱吃的一道菜,我今天特地让厨房——”

当对上白玉玉那双澄净娇软的眼睛时,林楚云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即意识到什么的她一脸痛苦地捂住唇,突然泣不成声。

白远宏瞬间抓住林楚云的肩膀,将她一把带入怀里,让白玉玉先用餐,他则带着林楚云先回到房间。

白玉玉沉默了一下,觉得现在不是揭发楚行昭的好时机,起码要等到白家夫妻情绪再稳定一点的时候。

她也没想过白夏月的离开,会给白家带来这样大的打击。

无论是白远宏还是林楚云,又或者是楚行昭,他们都沉浸在失去白夏月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整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过问她的情绪。

白玉玉有些反胃,眼前的山珍海味突然变得食不知味,她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起身准备离席。

身后忽然传来滚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白玉玉的肩膀微微一颤,即使不用回头,她也能够立即明白是谁来了。

楚行昭很是自然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停下,望见她碗里干干净净的模样,他笑了笑,声音依然温善随和。

那眉眼也是,安详宁静,颇有一种慈悲小菩萨的味道,和昨天晚上疯癫张狂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怎么了,是家里的食物不太符合你的口味吗?要不要我让厨房间给你做些合口味的菜肴?”

“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玉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