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后医治结束,又已经到了深夜,殿内散发着浓浓的药香,程皎皎收回了阵,问道:“太后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你这手法倒是独门,还有这药熏也是极好。”
程皎皎笑了笑:“那臣女便放心了,太后今日是忧虑过多,日后要多加休息才好能好得快,这熏药还能安神,您平素点着也行。”
潘太后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这几日住在哪个宫殿?”
程皎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余光看了眼严炔。
从程皎皎开始给潘太后医治时,严炔便坐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直到这时才抬眸道:“铜雀台起火突然,儿子将她安置在和宁宫别院。”
潘太后抿了抿唇。
“陛下国事繁忙,程姑娘现在的医术确实了得,不如之后就住在泰宁宫吧,这样哀家的身子也能好得更快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程皎皎忙道:“我都可以,但凭太后安排。”
潘太后又看向严炔:“陛下认为呢?”
严炔抿唇起身:“母后安排就是。”
潘太后笑了笑:“既然如此就这般定了,青姑,收拾出一间偏殿来。”
“是……”
严炔:“夜深了,儿子不打扰母亲休息。”
“好,你也早些休息。”
严炔走后,殿内陷入安静,潘太后看了一眼她,似乎有些疲惫了:“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这泰宁宫东西不多,若缺什么就和青姑说。”
程皎皎:“多谢太后。”
她也的确累极,告退后就和金果银果回了去了偏殿,青姑的动作很快,偏殿很快就收拾了出来:“小公主,您就住在这了,有什么需求喊奴婢便是。”
程皎皎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安稳睡上一觉,其余没什么想法。
金果也很心疼自家小公主,“公主也太尽心尽力了,又是给陈将军解毒又是给太后治病,结果太后今日还这般对您,奴婢都看不下去。”
程皎皎苦笑道:“太后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当娘的把自己儿子放在第一要义也是人之常情。”
银果愤愤:“那也不能这样对您吧,您被那个巫师诅咒就够委屈了,还要被太后给眼色瞧!还给她治病呢!您瞧他们一个个的,真是势利眼!”
“好了。”程皎皎揉了揉额头:“让我睡吧,你们也去歇着。”
金果银果这才小声应好,程皎皎劝她:“小心自己的言行。”
银果抿唇:“我懂得公主。”
吹了灯,程皎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可见累极。
相反。
此时的和宁宫还是灯火通明,严炔坐在案前,一口气将三天的奏折全部批完,一旁的长贵早就眼皮子直打架,自己个儿寻了个角落打起盹来……
他都睡了一觉起来,陛下竟然还在处理政事。
长贵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陛下,您歇着吧……您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可就熬坏了……”
严炔抬眸看了眼更漏,放下朱笔起了身,长贵长舒一口气,跟着去了内殿。
“陛下可要吃些宵夜?”
“不必。”
严炔大步朝殿内走去,却在路过那金笼附近忽然顿住了脚,下意识朝过看去,程皎皎的褥子和枕头竟然还在。
长贵也瞧见了,吃惊地走过去收起:“这怎么没人来收拾……”
“别动。”
长贵一愣。
严炔眉头微蹙,找补一句:“你去打盆热水来。”
长贵连忙应是,转身出去。只是走到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陛下果然朝金笼方向走去,他立马收回眼神加快脚步,那夜瞅见的画面闯进了脑海中,陛下该不会是……
他吓了一跳,赶忙将这念头驱逐出去,打了热水后,又小心翼翼进入了内殿。
严炔已经若无其事坐在塌上,长贵上前:“奴才伺候您泡泡脚吧。”
严炔嗯了一声,忽道:“明日让人将那金笼熔了,充国库。”
长贵一喜,赶忙应下:“是,这金笼看上去很沉,应该能熔不少金元宝呢。”
严炔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
长贵心中高兴,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也不晓得前宁王作甚打这么一个金笼,这什么鸟也关不住呀,可若是关押犯人未免也太奢侈了些,可见贺垣这人奢靡无度,真是个暴君,不像陛下仁厚,体恤子民。”
长贵说着说着,感觉头顶有一道冰冷的眼神,他抬头一瞧,赶忙噤了声。
等服侍过后便转身要走,身后又忽然传来严炔的声音:“你说得倒也没错。”
长贵一愣:“奴才又多嘴了……陛下恕罪。”
严炔看了眼那金笼:“金笼奢侈又如何,也是关不住。”
长贵懵了,半晌没听懂这话,严炔摁了摁眉头叹口气:“退下吧。”
长贵挠了挠脑袋越发不懂:“是……”
入夜。
严炔近日一向少眠,即便是睡着,也是极其容易清醒。
他刚刚不过阖眼一个时辰,殿门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声,严炔猛然睁眼,便听到是楚河的声音。
他推门而出,帝王的衣袍在宁州的冬日染上了冰雪的寒意。
楚河不过在几十招之内便将刺客捉拿,竟是个白脸小太监。
“陛下,此人深夜闯入行刺已被臣制服,是否押入天牢严加审问?”楚河上前禀报。
严炔看了一眼那人,肩膀血流如注,是被楚河一剑刺伤,他身形算不上瘦弱,只是身上的这衣服不大合身。
“就一人?”
楚河应:“是,没有发现同伙。”
严炔眉眼忽然一凛,大步上前。
“陛下小心!”楚河护卫左右,显然是害怕白天的事件再次上演,这起小人不知从哪里会冒出暗器,严炔抬手,忽然拔出了楚河的刀指向那人:“抬起头来。”
跪着的那太监伤得不轻,若有暗器,怕是在他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扔了过来。
那太监迟迟不肯抬起脸,严炔没了耐心,刀锋在下一瞬递上那人的下巴,谁知那太监竟古怪地笑了出来:“严炔,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严炔忽然勾了勾唇:“果然是你,贺垣。”
楚河:“!”
长贵这会儿也赶了过来,听闻这话,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楚河亦是,上前两步将抓住那人的头发提了起来,一张面庞露出,白的有些骇人。
楚河不用严炔吩咐便开始去撕扯他的脸,易容之术,便也叫人皮面具。
果然,那太监古怪地狞笑着,脸皮下方渗出血迹,一张面具被彻底撕下,真实面容露出,不是前宁王又是谁。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贺垣古怪地盯着他。
楚河的人此时已经贺垣层层围住,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严炔也并未急着杀他,而是慢条斯理让人死个明白:“你的人今日都被朕抓了,你的心腹在这宫中潜伏多日,你又怎会跑远?此时来和宁宫刺杀,无异于孤注一掷。”
贺垣狞笑两声:“严炔你个草莽寇贼!爷爷我今日落在你手上认了!你破我宁州,屠我将领,杀我百姓!获得天下又如何?你手上的血足够你死后落入十八层地狱!”
严炔面无表情,但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时候目光还是流露出几分狠厉。
贺垣大放狠话,但在那身影步步逼近时还是抖了抖身躯,他很快稳住,也知晓今日活不成了,大笑三声:“来!杀我!我贺垣并非贪生怕死之辈,那日城破,我虽金蝉脱壳,但一直守在这宁王宫地道,并未逃出生天!我为宁州,也算是问心无愧!”
和宁宫此时已是火光冲天,御前侍卫和怀北军纷纷赶来,听到这话无不耻笑一番:“你是不愿逃还是逃不出去你心中清楚!我怀北确要收服你宁州,可从未行过屠戮百姓之举,倒是你,在位多年大兴土木,玩弄巫术,不知多少宁州百姓恨毒了你!今日死到临头还来污蔑吾君,可笑至极!”
贺垣心中一横,只想讨个口舌之快,哈哈大笑:“随你怎么说,爷爷我都认!但唯有一点,你严炔永远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三年前程氏女弃你而去,转头当了我的王后,严炔,你身为男人,是不是不行?!实话告诉你,这铜雀台是我为了我们夫妻二人修建,我与她相处几百个日夜,程氏女不知被我御地多么如痴如醉!我当与她要双宿双飞!艳绝五州的美人儿,心甘情愿是我贺垣的妻,哈哈,我贺垣比你值了,来啊!杀我!杀我!”
严炔本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却忽然五指捏成拳,骨节青筋凸起,他忽然上前,直直一拳便落在贺垣的胸口,在场人无不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贺垣口喷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严炔未用武器,只一拳便差点取了贺垣的性命,然,他依然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凌迟,刮骨!”
楚河立刻应是,驾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贺垣就要走,严炔忽然又叫住了人,语气冰冷:“先将他的子孙根剁下来,喂狗。”
……
泰宁宫内,程皎皎对外头的变故毫无所知。
太后头风发作,谁也不敢叨扰太后休息,且风波不大,贺垣落网,宁州再无威胁。
其余宫殿均是风平浪静。
只是程皎皎睡至半夜,忽又被风雪吹醒,她皱起眉头睁眼,窗户不知何时被风雪吹开,她叹气,起身去关。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下一瞬,一个身影忽拢在她身后。
严炔浑身泛着血腥味,语气透着外面风雪的寒,他无力将头靠在了程皎皎的肩膀上,程皎皎浑身一僵。
“别动。”
男人声线嘶哑暗沉。
程皎皎头皮发麻:“陛下?”
严炔幽幽道:“贺垣被抓,我与他打斗时受了些伤,烦劳程大夫帮我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