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绿茶哥俩

这番话在场的但凡不是个傻的都听明白了——为了钱!文雅点就是为了束脩!

虽然陈青云也的确是担忧学生减少不利束脩,但此刻陈青云只觉自己像是活在了所有人的嘲讽之中,甚至比自己一次次落第被同窗嘲讽还更为难忍。因为他眼下是被一群庶民,一群连宗族都不容的军户民兵嘲讽!

“你……你们……今日之辱我定然……”撩的狠话还没说出口,陈青云便听得一声哀恸的哭嚎:“爷爷啊您不是说孔夫子曾经说过乡愿德之贼也?!”

闻言,陈青云面色更为狰狞,大口大口喘着气,可偏偏自己满腹的道理张嘴要呼之欲出时,抵不过嘴皮子利索的许景言。

许景言仗着自己跟黑子掐架的经验,语速飞快却也是口齿清楚,力求抑扬顿挫,情感到位,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说一样米养百种人,说我跟许景言是各有优缺点,家长们也各有喜欢。就好像钱,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的,有些人还说钱是铜臭呢。所以没必要互相比较,没必要因为许景言过目不忘伤感自卑。可为什么今天有科考功名的秀才公因为几句话就会说侮辱啊?”

“大家畅所欲言都是为了孩子好,那各有观念,不都是很正常吗?”

陈青云气得浑身都颤栗,张嘴“你……”了个半天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毕竟,孔圣人的确说过乡愿德之贼也!

真细细究起来,许景言也懂此言的释义。

许景言瞧着闭嘴的陈青云,哭声更大了两分,眼角余光看向围墙处不断靠近的人影。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有人胆大的探出脑袋来:“爹,你不是说帮景言哥哥画美猴王吗?你是不是画太丑气哭景言哥哥了?”

景言哥哥微笑。

这帮人可以说是村·富二代。

大白天不用干农活不用带弟妹,村里狗见了都埋汰。

“你个兔崽子别闹,有正经事。”老何看着开口的儿子何文敬,再看眼随着人起身一溜烟的兔崽子们,铿锵有力回应,但身形却是微微一侧:“你们先回去。”

“啊,那个美猴王,美猴王啊!”孩童中有眼尖的发现了老贺身侧的猴王牌,被许景言抱着的猴王立牌,当即亢奋叫喊起来。

顷刻间孩童叫喊声此起彼伏,都迫不及待的,甚至有些手脚麻利的已经半个身子越过围墙了,“景言哥哥抱的美猴王好好看啊!”

“你们这些兔崽子,不许爬墙,不许进来!”安村长看着一个赛一个的身形矫健,气得一手依靠着墙,一手挥舞拐杖:“信不信抽你们了?”

“村长爷爷,别那么凶。”贺山完全不在意安村长的凶脸,目光炯炯的看着美猴王的立牌:“再说了抽一顿又没事,俺爹还会心疼让我吃海参补一补的。景言哥哥,我要美猴王。”

见贺山开了口,何文敬立马张口,积极无比:“哥,我会背《三字经》了。哥,你别小气,也要给我们一起玩的!”

一听这话,贺山昂头:“景言哥哥,先前教的《悯农》我会背了!”

“我先要的!”

“…………”

听得这些孩童一个赛一个的竞相展示自己学到的诗文,陈青云只觉寒意都从脚底钻出来了。他如此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教导村中的顽童,却没有几个是认认真真上心读书,他……

越想陈青云愈发觉得不忿,恨不得直接一甩袖就傲然离开。

但当手指触碰到自己棉制的,带着些粗粝感的长袍时,他又觉自己双腿似被灌了铅坨一般,重的难以迈步。

他家兄嫂已不愿供他继续科考苦读,他若是再凭傲气离开没了这份营生,那就真是累累若丧家之犬。

思忖着,陈青云一个恍惚,干脆缓慢的跌倒在地,佯装自己被一群顽劣不堪的顽童气昏过去的场面。

这忽然眼前一个趔趄,有人栽倒在地。安村长下意识的抬手搀扶。刹那间拐杖落地都发出咣当一声响。

张靖一行人闻言眼疾手快的,立马去搀扶安村长和昏倒的陈青云。

感受着自己身边传来的有力力量,尤其是自己压根都没有与泥土接触,陈青云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他在这个村子里,在这十里八村还是唯一的秀才公,是唯一纡尊降贵愿意来教学生的秀才公!

一直留心陈青云的许景行没错过昏迷过去陈青云微表情的变化,再看眼因为救人心切都忘记自己腿有伤的安村长,他的言语间就忍不住夹着些火气:“陈夫子身体这般羸弱,恐怕便是没有锻炼的缘由。像我们家夫子便道得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故君子六艺乃是礼乐射御书数,缺一不可!”

张靖点点头:“你们底子是不错,能跟着移民队伍每日走十几里都熬的下来。”

带着安抚看了眼许景行,见人微微颔首,他立马吆喝了几个人,示意一起将陈青云陈夫子请回私塾里去,再给人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当然他也不忘寻空联系贺三青,让人请贺大娘跟左邻右舍的妯娌们好好聊聊天,瞅瞅太弱也不行!

贺三青表示自己不是个傻的,马上回家就自己婆娘,低声诉说了一番张家后院发生的事情。

贺大娘瞠目结舌:“你确定这陈夫子张口就骂?读书人直接就骂小偷吗?”

“可不就是?”贺三青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安村长办事都不厚道了。都是村里人,谁不知黄金丸子到底怎么来的啊?

“以我看,这夫子平日眼高于顶,路上碰见连个招呼都不打没点礼就罢了,现在骂人又装读书人?”贺大娘小声诉说自己想法:“我觉得他肯定心里琢磨好多回怎么欺负许家哥俩了。现在没准装昏呢。他一昏过去,咱村子里在私塾读书的不得为夫子出头啊?”

说完,贺大娘一个哆嗦,直接解开围裙,往外冲:“我赶紧去跟老赵她们聊聊,是夫子身体太弱了。”

于是不到黄昏,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开始闲话起来了。对于家里有孩子在私塾读书的,贺大娘聊的更是透彻。聊到最后,她算了算,发现自己就只剩下一家没聊到了。

这家虽然也是寡妇带儿,但跟其他家不太一样。这钱家寡母钱明他娘是个秀才家的庶女,是整个村里除却村长嫂子外唯一认识几个字的,绣得花样子也更好看。

当然这秀才公的闺女,那也是小家碧玉,长得是水灵灵的,好看。

所以钱明他娘不出门抛透露面的做工。

甚至还是全村唯一按柴门的人家,不像他们家家户户都是篱笆做的。

很有大户人家的威严。

贺大娘搓搓手,整了整衣服,又看了眼自己拎着的菜篮,确保鱼活蹦乱跳的,算得上重礼,她才去扣门,“钱明他娘在吗?我是贺海他娘。弟妹啊,我厚颜登门想请教您一点有关读书的事情。”

敲了三回,贺大娘听得一声清冷的回应,才松口气。

等了等,贺大娘看着前来开门的钱明她娘,冲着人笑得一脸温柔。

“贺大嫂,您请进。”钱明他娘微微一颔首。

贺大娘笑着随人入屋坐下,听人开口“粗茶招待不周”的话,赶忙抬手接过:“周到的,你就是太周到了。”

说着,她将茶一饮而尽,咂舌了一下:“好喝!”

钱明大娘笑意僵了一瞬,缓缓道:“贺大嫂您喜欢便好。”

“喜欢。”贺大娘回应过后,立马将村子里的“传言”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不愧是世家子弟啊,这说的多好,君子六艺文武都得学啊。难怪这哥俩跟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子弟气质差不多,看着就精神奕奕,一点也不病恹恹的像个瘟鸡。”

“所以我就想问问,得学到什么程度啊?”贺大娘边说指指自己带来的菜篮:“我家那口子先前也打听过县试也得考一天的。天还黑呢就得进考场了。”

“小小年纪连乡愿师说都能倒背如流,看来那许家哥儿不提所谓的天才,倒也的确是有些家学底蕴在。”钱明他娘叹息:“家道中落啊!”

贺大娘看着满目伤感,像是想起自己伤心事的钱明他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见人依旧泪眼汪汪的,她倒是没法子了,只能反反复复夸钱明有出息,勤奋刻苦能光耀门楣。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好话,她见钱明他娘终于笑了笑,立马留下自己带来的礼,脚步飞快的就告辞了。

钱明他娘目送着贺大娘惶急离开的背影,垂首看了看活蹦乱跳的鱼,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她竟落得村妇施舍的地步!

张靖竟愿意收留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都不愿意养同袍遗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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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镇上的军医亲自开口诊断陈夫子身体太弱,张靖才驾车回到家中。

言简意赅的跟兄弟俩说了下针对陈青云的安排,张靖笃定无比:“放心,这事到底公道在哪里,我们这些能在战场活下来的老兵都门清。”

在他们面前装昏,要不是陈青云有秀才功名,早就挨揍了!

“你们哥俩就按着原先定的计划来,弄个二十次换金箍棒。”张靖道:“从没见过那些皮猴子那么积极学习。”

许景行弯腰感谢张靖的周全,低声道:“叔,这陈青云到底是秀才,据闻也是安村长费心请来的。这些年教导村中孩童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故此我……我们也不能让您让村长他们难做。若是村里真因此议论纷纷,陈夫子负气离开是小,若是带着些气性张口污蔑十里村毫无教养该如何是好。”

听得最后一句,张靖直接让许景行挺起腰板,“你直接说怎么办就好!”

许景行嘴角缓缓一勾。

见状许景言都想要抱头蹲下。他一开始闯娱乐圈是自信自己霸总狂狷邪魅帅,是要靠自己闯天下的,没叫喊我爸妈是谁。因此他就被社会毒打了。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许景行仗着自己还没成年,在国外教某些制片人从头做人了。

现在以许景行的性格,肯定不会留任何后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