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的开端

“早上好,祝茉。”

【啊啊啊,我真的穿书了!女二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冷艳高贵大小姐,古早小说诚不欺我。】

两道相同音线的女声同时传入耳畔,祝茉怔住,低眸看向和她同桌半个学期,却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同桌李歆。

刚才,是什么?

李歆是怎么同时发出两道声音的?

祝茉:“你在说什么?”

李歆一愣:“我说,早上好。”

【书里也没写女二耳朵有问题啊。】

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犹如话剧里的旁白。祝茉大脑宕机,愣在原地。

……如果她的耳朵没出问题。

那么就是她的精神出问题了。

与此同时,李歆的视角,伫立自己身旁的少女面容冷清,漂亮的眼睛狭长,眼尾弧度上挑。一双如夜幕般漆黑的眼眸幽深,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好可怕,女二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原主不能得罪过女二吧。】

“……”

祝茉觉得她更可怕。

为什么她说话不张嘴?

视线缓慢环视四周,竟没有一个人对李歆古怪的行为表示疑惑。

今日是圣羽学院高三部开学的第一天。暑假过后,A班的大家再次见面都有点兴奋,互相说笑着,谈论暑假时发生的趣事。

无人在意李歆的异常,好像除了她,没人能听到李歆的声音。

祝茉头皮发麻。

感觉祝茉的反应太过冷淡,想想女二本就是清冷矜贵的类型,李歆便不再自讨没趣,安安静静地整理课桌。

当然,她的安静是在表面上。

或者说,除了祝茉的其他人眼中。

而祝茉耳畔,不断响起李歆惊叹的语调。什么古早校园文、变态女配,什么病娇男主……

盯着始终不曾张嘴的李歆,祝茉被惊出一身冷汗。

圣羽学院高三开学的第一天,祝茉便跟班主任请了假——

找医生检查她的精神状态。

于是医生很委婉的询问她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要尽可能的放松心态,不要多想时,祝茉冷静下来。惊疑的猜测她听到的,可能是李歆的心声。

——

第二日回到高三A班,李歆没有张口的状态下,祝茉再次凭空听到李歆的声音。

【无语了,为什么都穿书了还要上高三!】

【女鹅到底什么时候登场啊,快点用她的光芒温暖温暖我被高三伤透的心灵!】

……穿书?

祝茉眼中溢出疑惑,心觉此事并不简单。上课铃响起,第一节是物理课。祝茉不动声色,低头佯装认真学习。

实则是在聚精会神听李歆的心声。

从李歆离谱的心声里,祝茉得知李歆并非原本的李歆,而是一名穿书者。

自己的世界是一本名为《病娇少爷爱上我》的古早校园小说。女主是即将转校到贵族学院的贫穷小太阳。男主则是她熟悉的竹马。

而她,是全书中占比最高的女配。

——男主的青梅发小,一心暗恋男主的疯批女二。

前期自持身份利用豪门权势压制女主。后期嫉妒男主对女主产生感情,黑化疯批,干出绑架女主的极端行为。

结局自然是接受法律的制裁,一无所有、众叛亲离,成功获得银手镯和踩缝纫机套餐。最后精神崩溃于监狱自杀身亡。

祝茉:……

沉默。

且这部小说并非走霸道男主的古早甜宠。男主陆鄞飞外表高冷,实则病娇。爱上小太阳女主后,做出关小黑屋、强取豪夺等一系列发泄占有欲的举措……据李歆所说,十分带感。

李歆初中喜欢的不得了,反复看了好几遍,以至于到了高中,还能记起大概的内容。

——整整一上午,祝茉的认知被李歆反复冲击。

她没法想象自己是个书中人物,而陆鄞飞会是李歆所述的病娇男主。

祝茉的印象里,陆鄞飞虽待人疏离冷淡,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从前她忍受不了家里压抑的氛围,家住隔壁的陆鄞飞主动收留过她。也因此,祝茉确实对陆鄞飞有好感。

祝茉对“温柔”这个特质,有近乎偏执的喜爱。

暑假过后,圣羽学院迎来开学。陆鄞飞发烧请了病假,还未来到学校上学。而女主则正是圣羽学院开学第二天转到高三A班,阴差阳错与陆鄞飞成为同桌。

如果李歆在心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今天便是那本古早校园小说的开端。

——

午后,天空乌云密布,潮湿的味道一寸寸弥漫进空气里,顺着风冲进半开的窗内,散开一阵沉闷的气息。

雨意酝酿。

阴沉的天气,实在适合睡觉。

作为一所私立贵族学院,圣羽学院的学生基本上非富即贵,A班的学生更是里面的翘楚。不管是家世还是成绩皆为上乘,几乎家里早安排好了出路。

比起普通高中,这里的气氛要轻松的多。

可压力再轻,也抗不住数学课的摧残。

下课铃打响,班里像是被施了昏睡咒术,接二连三的倒头往桌上一趴。个个精神萎靡,蔫的不得了。

李歆也趴在桌上。经过一日的适应,她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穿书还要经历高三的事实。

但肉.体接受了,不代表精神上也接受了。

企图摆烂的李歆发出咸鱼的叹息声。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观察她漂亮的不像话的同桌。

像是开在巍峨雪山上的花。

瓷白如玉的皮肤,冷艳的眉眼,气质间的清冷与疏离完全压制住容貌的艳色,只透出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贵气感。

众人昏昏欲睡时,祝茉仍脊背挺拔,做着数学老师留的习题。

【女二不愧是豪门大小姐,果然又优秀又努力。】

听到李歆提起她,祝茉目光放在眼前卷子,意识却飘忽出一分放在李歆身上。

李歆视线锁定在祝茉被垂下的柔软发丝微微遮挡的完美侧脸,心里慢吞吞叹一口气:

【长得还那么好看,可惜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要不得的。】

祝茉:“……”

想起书中她对陆鄞飞的迷恋程度,祝茉握紧手中笔。

【恋爱脑就算了。有权有势,偏偏欺负女主……呜呜我可怜的女鹅,你那么好,那么温柔,有妈妈在一定努力不让你被欺负!】

李歆偷瞄向祝茉的眼神添加上了几分敌意。

祝茉面无表情地回看李歆,她的瞳仁黑漆漆,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李歆眉心一跳,连忙把头埋进臂弯。

【我靠,吓死了,她看我干嘛?暗恋我?呵呵,女人,我可不是你想恋就能恋的人。】

……简直了,祝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原本的李歆沉默寡言,连看都不敢看祝茉一眼,更别提跟祝茉搭话了。

转念一想,其实现在的李歆也并不总主动同她说话。

只是心里活跃的过分。

祝茉敛下视线,不再看李歆。

见祝茉只是看她一眼,不会把她怎么样,李歆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她的心理活动非常跳跃,一会儿想下一节课是什么,一会儿想女主怎么还不转来温暖她,一会儿又想喝水。

这些有的没的的欲望从祝茉耳朵里钻进钻出,絮絮叨叨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的跳,却没有一个有用的信息。

终于,啪嗒一声,笔盖盖上。祝茉忍无可忍地起身,迈开步子往教室外走。

流水似的墨发柔顺,在空中微微荡出一个弧度。

A班的寂静刹那间被打破,班里陷入躁动,灼热的视线犹如聚光灯般投向祝茉的背影。

“不管看多少遍,都感觉祝茉真的好优雅。”

“优雅高贵,简直就是公主殿下!”

“她戴的是不是x家的限量款,超美的……”

各种npc式的声音响起。

这般追捧祝茉早已习以为常。

但一道感叹如影随形,清澈无比的从她身后追上来——

【不愧是古早女二,好大的排面!】

【话说,都快上课了,现在出去会迟到的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挺拔背影陡然一僵。

——

祝茉硬着头皮走出教室,刚出现在走廊,便有人凑上前搭话。

“祝茉姐怎么了,头晕吗?”

“啊,祝茉姐身体不舒服吗?”

“祝茉姐没事吧,要不要看校医。”

“祝茉姐喝水吗?”

一群人乌压压围过来,祝茉脑子里无来由的浮现出李歆的【不愧是女二,好大的排面】这句心声。

在此之前,由于优越的相貌与显赫的家世,祝茉已经习惯了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但她清楚,这些人并非真心捧着她,每个人对她说的每一句奉承,都带着自己的欲望。

本就因为李歆的心声而头晕脑胀,现在更感觉心脏跳得厉害。祝茉对此开始不耐烦,唇瓣微抿,神态也冷了下来。

周围的人一看到祝茉厌倦的神态,纷纷识趣地闭上嘴。短暂平静之下,一只举着水的手便显眼起来。

是方才问她要不要喝水的女生,她把水举起停在她眼前。

祝茉抬眸看了眼她,记住了她的相貌,接过水,“谢谢。”

女生红着脸摇摇头。

“什么嘛……”

“祝茉姐要不要吃雪糕!”

“祝茉姐……”

耳边刹那间炸开交叠在一起的凌乱声音。

看到祝茉居然接过了水,余下的人耐不住了,再次凑上前。祝茉黛色的眉蹙起,音线的温度降低,如冬湖冷冰,透露出明显的警告:“谢谢,请不要跟着我。”

待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祝茉转身脚步加快摆脱身后一群人,大脑却越发晕眩。她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转角处,拧开瓶盖,刚想要喝一口水,没有注意到前面一道身影。

哗啦——

水摇晃洒出,祝茉撞上一尊温热的身体,鼻尖瞬间弥漫上酸涩,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淡香快速蹭过鼻腔。

头顶传来的音色温润柔和:“同学,你还好吗?”

祝茉退后一步,看着往下滴水的手背,半晌才反应过来:“没事。”

头顶笼罩的黑影往后退了几步,递过来几张纸:“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擦擦吧。”

祝茉接过纸,目光从捏着纸的修长指节上移,觑向被白衬衫半遮住的腕骨突出的手腕。

他穿的不是圣羽学院的校服,不是圣羽学院的学生。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起。

祝茉的心情伴随着上课铃的结束越发糟糕。

真让李歆得意上了。

祝茉面无表情地擦拭手背。她擦的慢条斯理,完全不在意迟到的样子。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放得更柔和,他再次道歉:“抱歉,有哪里撞疼了吗?”

祝茉这才抬眸仔细看了眼他的脸。

然后有些挪不开眼。

男生皮肤白皙,颚线流畅,清隽的面容上的一双眼眸颜色稍浅,像是洒满阳光的湖面,澄和温柔。

祝茉见惯了长相出众的人,被誉为绝世神颜的明星也曾参加她的生日宴。若仅仅长的漂亮,并不会令其晃神。

但眼前男生的气质实在特殊。

让人联想到挂在天际的澄澈的月,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那双比正常人要浅一些的琥珀色瞳仁专注地看过来时,好像轻风拂过、细雨绵绵,干净而温和的洒下,带来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同学?”

祝茉欲盖弥彰地垂下眼:“水,我的水撒了。”

随即想到,她这句话仿佛在刻意找事,难道要男生赔给她水吗?她也不缺这一瓶水。

况且刚才她先没有注意,不是男生一个人的责任。

祝茉便道:“我没事,先回去上课了。”

男生却从她身后伸过来一瓶矿泉水,根骨分明的手捏着瓶身:“如果不介意的话,这瓶还没有打开过。”

————

祝茉捏着两瓶水从后门走回教室。

眼下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A班的班主任是学校特地高薪聘请的教师,以严厉铁面著称,可不会因为圣羽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便对他们阿谀奉承。

祝茉迟到,本以为会被班主任问上两句,等她一进班却发现班主任不在教室。

祝茉安然坐回座位,李歆正和前桌聊天。

“我暑假是出了一场车祸……挺严重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有福气的人哦。”

“哈哈,谢谢。”

看到祝茉回来,李歆立马结束了和前桌尴尬的对话。祝茉耳边响起李歆的心声——

【女二去买水了?大小姐还用自己亲自买水?跟班呢?随从呢?怎能让大小姐亲自买水!】

祝茉:“……”

【话说,我也好想喝水,忘带水杯真是罪过啊啊啊……问祝茉买一瓶不知道她会不会给。】

李歆眨着渴望的眼睛眼巴巴望着祝茉。

祝茉深吸一口气,本想直接把男生送她的水递给李歆换个清净。但鬼使神差的,最后递出去的却是撒了一小半的水。

李歆:“?”

她问:“怎么了?”

祝茉:“没喝过,送给你。”

李歆:【就剩一半了你告诉我没喝过?】

祝茉刚想解释,李歆撇撇嘴瞄了她两眼【算了,反正我也不亏。】

“?”

祝茉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意思。李歆已经拧开瓶盖,嘴里含了一口水。

吱呀——

前门突然被推开。班主任人还未迈进教室,利落的声音先传了进来。班里顿时鸦默雀静。

“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众目睽睽下,两个身穿圣羽学院校服的女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的气质都与象征着贵族奢华的圣羽学院格格不入,其中一个更是戴了个遮住半张脸的笨重黑眼镜框,十分土里土气。

班主任紧随其后露出半个身子,略带威严的视线扫过班里众人:“我们A班新来两位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班里稀稀拉拉响起鼓掌声。班主任点点头,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随即又离开了教室。

几乎是班主任的身影刚消失,班内立刻躁动起来。众人的视线皆好奇地聚集在两个转校生身上。

“都高三了才转校?”

“特招生啦,每年都有。”

李歆的心声从两位转校生迈进班里的那一刻,便震耳欲聋地响起——

【女儿!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