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师,我快坚持不住了,而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怎么办?!”
狂风暴雨的河岸旁,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趴在岸边拉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女人手里拽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在激流中被冲击着。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两个人都没办法将孩子拉上来。
眼看雨越来越大,狂风也越发猛烈,河水犹如混浊的巨龙简直要将三人吞噬。
又是一阵大风,岸边的树木被吹的嘎吱作响。
“松手!”随着中年女人的大喊,岸边的姑娘下意识地听从,躲开了砸下来的树枝。而这一瞬间,女人和孩子被扯入了水龙口中,顺流向下!
“常老师!常老师!”姑娘对着河岸大喊,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只能在岸边追着水中的两人……
姑娘口中的常老师,也就是拉着孩子的常瑜,在被扯进水中的瞬间屏住了呼吸,尽力一手抱住孩子,一手和腿划着水,在河中努力保持浮起的状态。
孩子已经昏迷了,常瑜的力量也在逐渐消失。在常瑜也陷入昏迷前,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学生在岸边用手指向自己,而旁边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救援人员。
但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这样想着,她用最后一丝力量将孩子举出水面,随后失去了意识。
飘飘荡荡中,犹如一片云彩,又像一缕青烟,常瑜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漂浮在空中。忽远忽近,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追悼会。
自己躺在灵床上,周围有许多人,有自己教过的学生,有自己的好友,有学校的同事,有水利电力部门的工作人员,有自己救助过的孩子……
“常瑜同志,是我们优秀的水利电力专家,是一位尽职尽责地老师……”
“她为我们贡献了许许多多优秀的设计,教育出了许多水电人才,给水利电力发展做出来卓越的贡献……”
“我这是死了啊,活着的时候治理了那么多恶水,又走过了那么多的险峰,最终救人死在水中,大概也算值了吧。”
常瑜虽然对自己没来得及完成水利项目感到遗憾,但想到自己救的那个努力学习,会给大家带糖果的小女孩,又觉得自己也算死而无憾了。
而且她一生为了学术和工作一直独身一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只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化悲愤为动力,好好帮其他专家完成她没做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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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嗓子和气管传来剧痛,让人忍不住咳嗽,口鼻又被水淹没,无法再呼吸,常瑜再次醒来。
用自己的意志努力压过身体本能的挣扎与恐惧,常瑜渐渐减小了在水中的动作,看向周围的环境。
还没等她看几眼,就见一个一身火红衣袍的少年游到了她身边并抓住了她的手臂。
于是顺着对方的力道,她努力向水面蹬水。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岸边。
上了岸,常瑜反倒彻底懵了。
很显然,这里的水并不是她救人的那条河,而是一汪水潭,潭边栽着许多竹子,安静清幽。再看向四周,这里像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院落,没有几个人。
“看来我确实是死了,之前看到的追悼会应该也是真的,并不是我的幻觉,只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到哪里了。”
看着自己明显缩水到六七岁的手,常瑜虽然脑子还有点懵,但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穿越了。
作为一个五十岁的教授,虽然平时不太追时髦看小说,但也知道自己的学生偶尔会看看放松一下,她听过这个词,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能遇到!
“这位小娘子是吓傻了吗?你自己来的安国寺吗,怎么跑到清潭院的,可有跟随的长辈或婢子?”
看着发呆的常瑜,救人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来了个疑问几连。他十几岁的样子,脸蛋生的十分俊秀,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要不是有着高挺的鼻梁 ,就好像个娇娇的女娃娃。
常瑜见他个子不算高却身形挺拔,说话语气不算客气,但被一身湿漉漉的红衣衬得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额,我也不知道……”她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谁,自然不好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看着两人身上古代的衣服和附近的古色建筑,再加上对方那虽然听得懂但明显不太一样的口音,她知道自己肯定已经不在现代了。现在自己说话一定要十分小心,能少说便要少说一句,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看着常瑜还是呆呆的,少年只当她是落水吓坏了。便不再那么急着问她,反而安抚道:“算了,不问你了,我看你还没清醒。”
说着他好像有点避嫌似的离常瑜远了一点,背对着她坐在潭边的大石头上。
“你坐那里冷不冷,不要着凉了。”看到对方一身湿漉漉坐在石头上,想着他虽然说话有冲了些,但到底是好心救了自己,常瑜忍不住提醒到。
少年回头看着虽然还是有点呆但已经清醒一点的常瑜,声音微低地对她说:“我的书童过一会儿看我没回去应该会过来找我,你在这老老实实待一会儿,没准你家长辈或婢子也来找你了。”
看常瑜的打扮,少年判断她应该有婢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独自在这里落水了。
果然像少年说的,没一会儿他的书童便过来找他,书童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急匆匆的,手里还拿着几个鼓囊囊的荷包。少年见状便让书童先去院外守着,等常瑜的家人来接她。
书童听完多看了常瑜两眼,少年便忍不住斜睨了书童一眼,“你别乱看啊!”
“二郎,仆不是乱看,而是外面侧院里的工部员外郎夫人正在找女儿呢。”
知道自家小郎君很正派的书童解释完又补充了一句:“二郎,阿郎①说过让仆提醒你,不能因为看不惯谁就斜眼睨人。”
“一边去,看不惯了还不许我斜睨。一会儿我从南门出去,你领着她从北门出去找她阿娘,就说她是自己从潭里爬上来的。”说着少年用下巴指了指常瑜。
“哎,好的,不过这个关于斜睨的话,二郎别让阿郎知道了啊。”
常瑜听着两人三言两语就安排好她,还尽量不影响她,便出言道谢:“谢谢你救我,你叫什么,回头我让阿娘感谢你。”既然对方用阿娘这个称呼,常瑜便也跟着用了,还尽量模仿着他的口音。
“算了,不用你谢,你别再掉水里就行啦。”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往南门走,常瑜好像隐约瞧见他的耳朵红彤彤的。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再次提醒:“还是要谢的,你赶紧换身干衣服,别着凉啊。”只见对方听完走的更快了。
“既然小娘子的衣服不那么湿了,就跟着仆去侧院吧,常夫人怕是挺急的。”
“好的,你家二郎到底叫什么,是哪家的,回头我们好去道谢。”常瑜觉得既是救命之恩,还是好好感谢才好,虽然她自己也游能上来,但对方不知道啊,还下水救了她。
“我家二郎叫徐湛,是兵部郎中徐郎中的儿子。二郎虽然脾气急了些,说话冲了点,但心眼是好的,还请小娘子莫怪。”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侧院,果然见到了焦急寻女的工部员外郎夫人。对方身形高挑丰腴,穿着雪青色的上襦和同色的下裙,看着风姿飒爽,身后跟着一个仆妇两个婢子,四人具是满脸焦急。
她一进侧院几人就看到了她,纷纷快步走过来。也不顾她身上还没干透的衣服,那个常夫人一把将她抱住。
“我的阿瑜,可吓死阿娘了。你去哪了,这一身湿漉漉的。”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打量着常瑜身上有没有受伤。
看着爱女心切的夫人,常瑜心里叹了口气,怕是原本的阿瑜在落水后就已经去世了,才几岁的小姑娘,唉。
希望对方还能回来吧,她自己已经活了五十年又经历了生死,对这个有亲人疼爱的小女孩感到有些可惜,也对这次穿越复活也没什么执念。
不过眼下还是得安慰一下担心的夫人:“阿娘,我没事了,没有受伤。”
听完常瑜安慰的话,不止夫人愣住了,一旁的仆妇婢子也愣住了,之后就都是狂喜的样子,夫人更是抱紧了常瑜。
这一下吓了常瑜一跳,她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吱声。
只有一旁那个高僧模样的老和尚不一样,他一脸终于来了的欣慰。把常瑜给看得愣住了,这都是怎么回事?
“恭喜常夫人如愿以偿,令爱的神识终于清醒了。”
听到老和尚的话,常夫人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拉着常瑜与仆妇婢子一起向他合手行礼。
“多谢住持指点迷津,让我家阿瑜能恢复神智!”
“非也非也,令爱并非因我而好,只是时间到了便好了。贫僧观令爱神情,是有大智慧之人。”这个住持好像不认为自己帮了夫人。
“住持夸赞了,待夫君得了空闲,我定和夫君一同来道谢!”说完她看看常瑜身上还没干透的衣服又道:“今日我便先带阿瑜回家换了衣裳,免得她着凉了。”
和住持应对完了,夫人又温和地看向带常瑜过来的书童,“是你救了阿瑜吗?”
“回夫人,并不是仆,是小娘子自己上来的。仆从那路过看到了,知道您在寻女,便给小娘子带了路。”
书童果然像徐二郎说的,没有说常瑜是被人所救,只说是她自己爬上来的。
“那也要多谢你了,你可有什么所求?”
“仆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言谢。仆的小主人还在等仆,就不久待了。”书童说完便叉手行礼想要退下。
“琥珀,给这位小郎君一个荷包。”夫人吩咐婢子赏了荷包,顺便又说:“你家主人是哪家,等回去了我们再去道谢。”
“仆是兵部郎中徐家的,谢夫人赏。”
“那你便去吧,记得和你家主人说。”
打赏完书童后常夫人便不在安国寺久留,带着常瑜一行人坐上马车准备回常宅。
一路上常瑜因为还是不熟悉情况并不多言,只是安静坐在夫人旁边听她们说话。坐在车里的还有那个仆妇,常瑜猜她与夫人应该关系极好。
“娘子,皇天不负有心人,阿瑜总算是有了神智。”
“是啊,不枉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也幸亏住持的话应验了。”
在她们的对话中,常瑜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