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可我自己也得不出答案。

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人生?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会有一种不符于我的惶恐生出来。无法细思,因此囫囵。在外人面前始终一径孤行的我,其实从没想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后的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一定要回答这问题的话……”

我说,“不知道。”

“没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出乎意料的是,山本武瞬间懂了我的意思,他的眼里闪着明亮的、浸着雨水的星子一样的光,伸出手握住了我的:“那么,先姑且一起走下去吧?”

“诶?”

“嗯……哪怕以后分道扬镳,只要现在在一起,回想起来时也不会觉得遗憾……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当然,我会努力一直在阿临身边的!分道扬镳这个词语听起来有超过比赛败北的恐怖……”

他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起来:“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我好像没有多少语言上的魅力,阿临你的表情看上去又很难过。”

“我只好希望你能笑一下。”

难过?

我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不觉我皱起了眉眼间的肌肉,这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的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了,一时间居然笑不出来:“……”

山本武看着我,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眉角。

“……?”

“阿临一皱眉就看上去很难过,”他笑着说,“为什么舒展一下眉毛呢?”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未入行的杀手——教我表情管理了啊。显得我很不专业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打在他的额头上:“阿武才是。整天一扬眉毛就会笑,像只柴犬一样。”

他一愣,反应过来后爆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是吗?我也很喜欢柴犬噢!”

有那么好笑吗?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看看我,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他脸上又出现了浓烈的笑意,问:“那我们以后还是一起吃便当,好吗,阿临?”

因为沢田纲吉有意识的躲避,狱寺隼人追随彭格列的心情,山本武在我和前者之间左右为难,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分享便当了。

别人不知道,我倒是新找了个好去处:风纪委员长办公室。

和云雀恭弥一起吃午饭只有一个缺点:他随时可能把我的饭抽飞。别的话,他的便当很豪华,发现我会来之后,他的手下还会帮我也准备一份。

蹭了几天饭后我怀疑厨子在便当里加了料。和泽田奈奈富有家常气息的便当不同,风纪委员长办公室里的便当就只是好吃啊!纯好吃!

现在,我不仅能霸占云雀恭弥办公室里的沙发午睡,还可以肆意取用风纪委员小弟的供奉。实话实说,已有些乐不思蜀。

山本武发出邀约之后,我考虑了一会,用沢田纲吉作为借口拒绝:“再说吧。毕竟别扭的不是我不是吗?”

山本武也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他耸了耸肩,旋即和我说起别的话题:“说起来,阿临会不会参加这个月的烟火大会?”

烟火大会?

我知道,这个月底,并盛町附近的河床上会有一场大型的烟火大会,聚集规模将达到数十万,听说主办方加大宣传之后,连横滨都会有游客特意坐新干线来观看彩虹烟花。

这是并盛町为数不多的的高光时刻,同时也无疑是友人相约出行的绝佳时机。

唯一的问题是。

我对烟火大会的了解程度贫瘠得可比沢田纲吉对他的试卷的了解——几近于零。

·

我没有看过烟火大会。上一次关于烟火大会的印象,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将一个二道贩子捅了,我冷静地看着他倒下,未瞑目的眼瞳里忽而辉映出一点光芒来,

鲜血蔓延到我的鞋底边缘时,远处烟火骤盛。

我听到街上的人们讨论烟火大会的声音。

“好漂亮,这么大的烟花落下来,感觉宇宙也不过如此了吧?”

“真好啊。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约到他和我一起。”

“明年、也想要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小巷路灯故障,没有发出半点光来。我厌恶地踢开手臂,在地面上摩擦鞋底沾着的红色,突然看到血泊里倒映的烟花,还有我模糊的脸。

太模糊了,我忘了当时我是什么表情。

应该没有在难过。

面对眼前山本武期待的目光,我撇开头,“不去。”

烟火大会难道是什么交友文化吗,真无聊。

山本武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但并没有强求,而是笑着说:“还有半个月呢,烟火大会会准备很久噢。”

“再说吧。”

……

此时的我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关于烟火大会的邀约会一个接一个地到来。

……怎么说呢?给了我一种我很受欢迎的错觉。

我躺在沙发上,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接起了电话:“你好,拨错号码请挂断,没事找我请挂断,有事找我请挂断。”

“要和我一起去半个月后的烟火大会吗?”

电话那头传来太宰治有些闷的声音,有风,他在长堤边漫步,所以我还听到了河水哗哗的流动、干燥的树叶在地面刮磨的脆响。

我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号码:“盗号?夺舍?脑子抽筋?脑子短路请入水,不要骚扰我。”

他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笑:“怎么说得这么夸张?我的邀请很不合人设吗?”

我诚实地评价:“还是合的。但你邀请错人了,我不和人殉情,也不去烟火大会。”

“啊——好无情好无情!我真的不能邀请林同我约会吗?拜托了拜托了!我真的——啪。”

我把电话挂掉,安详地将手掌置于腹部等待着午饭便当的到来。是这样的,接太宰治的电话是浪费时间,偶尔也浪费金钱——中原中也的银行卡。

太宰治没再打过来。

刚刚走进办公室,把外套脱下挂在置衣架上的云雀恭弥挑眉问我:“烟火大会?”

这几天已经被问得有些厌烦了,我根本不理解人为什么会有旺盛的精力去参加这种无趣的活动。听说有捞金鱼、打□□之类的游戏?……听起来还是无趣。

云雀恭弥应该也会觉得无聊。

突然,我恶从胆边生,想让某人也感受到被邀请去参加烟火大会的苦恼。

我看着他走到办公桌边坐下,一个眼神都不扔过来。我直起半截身子,状若无事地问他:“诶。”

“要去吗?半个月后的烟火大会。”

云豆从窗边飞进来,啾啾着蹲到了少年的肩膀上。云雀恭弥伸手戳了戳黄鸟的嘴,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淡淡地回答:

“和你一起?可以。”

我:“……?”

剧本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