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倒不如说我没想过你居然那么天真,”我冷静地评价,“我还以为你就算猜也猜到了,蠢纲。”

“谁会随随便便地猜自己的同学是杀手啊!!这也太冒昧了吧!”

“嗯。毫无进取之心。哪怕面对选择题也会有百分之百的可能猜错……太可怜了,”我摇着头,“Reborn,你的任务这么艰巨。”

Reborn:“有迪诺珠玉在前,蠢纲也还勉强能接受改造。”

杀手的语言水平已经登峰造极了,就这个使用成语的准确度,很多人拍马一辈子也赶不上他。

被明嘲的跳马和外面的狱寺隼人一样一脸菜色:“这个叫做金盆洗手吗……金盆洗手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啊……?”

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并盛町是个乡下地方没错吧?我可是看准了风平浪静才选择了它,当时没想到会让我这么失望。

一切都是沢田纲吉的错,我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未来彭格列。

沢田纲吉:“不要用这么沉重的目光看着我……搞得好像我杀了几百个人一样啊!”

迪诺的声音比他还大:“不……阿纲,这家伙真的杀了几百人啊!”

不知怎么回事,迪诺好像很怕我。

我询问地看向杀手,他事不关己地喝咖啡,帽子上的列恩“嘶嘶”吐着舌头,大眼睛转来转去。

沢田纲吉被“几百人”这个词眼镇住了。

“不管你是怎么计算的,”我平静地说,“我没有杀那么多人……”

沢田纲吉记吃不记打地再次松气:“太好了……我就知道月见同学你——”

“我目前只亲手杀了126个人噢。”

“……”

“……………”沢田纲吉的半微笑的表情凝固了。

片刻后,这个本身就很虚假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

“月见同学……?”

沢田纲吉看着我,蜜色的眼瞳颤动着,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某种平衡一般,目光中竟仿佛有一丝哀求:

他请求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要继续说下去,不要把真相说出来。这样沢田纲吉就能继续当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把所有的异常都屏蔽。

怎么说呢。他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了吧:但他还是极力地避开它。

好像他不高声谈论这个问题,我就没有杀过人、手里没有沾过血一样,他就没有处理过那个被我一脚踢飞的值日生一样。

可他很清楚。

——又或者说,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啦。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噢?杀人放火、玩弄感情、操纵帮派斗争之类的……我全部都擅长。

我笑眯眯地说:“庆幸吧,阿纲。如果我没有金盆洗手,你也许就会成为我的目标。”

“以前的我,可是只要给钱,就什么单子都接的噢?”

言外之意。如果我没有退休,他现在也许就是我的目标之一。我扭断的脖子里,也可能有他的一条。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里没有多少失望、畏惧、惶恐。而闪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难过。

但我还没看清,蜜色眼瞳中的光芒就已往下沉,他抿着嘴,慢慢低下了头,阴影笼住了面庞,少年没有如往常一样发出灵魂的吐槽。

他沉默下去了。

充当背景的迪诺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恐怖人物一样。我早就想吐槽了,在他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Reborn则对我恐吓他弟子的行径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人终于喝完咖啡了,高高兴兴地跳到地上:“太棒了!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个能杀死自己的敌人!蠢纲,负——一百分!”

列恩跳下他的帽檐,灵活地化成了一个锤子,上写“10T”,被Reborn握着狠狠捶向弟子,把后者砰一声送进了地里。

迪诺死道友不死贫道地默默离去,全无和师弟共患难的欲望。

泽田奈奈将新鲜出炉的汉堡肉放到桌子上,看到这一幕,她掩着嘴微笑:“啊呀呀,又闹起来了,小孩子真可爱啊。”

挨过一记重击的沢田纲吉捂着头,似乎已恢复了正常,发出可怜的吐槽,并从地上爬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生命力和蟑螂一样顽强……

饭菜全部上桌,到了用餐时间,沢田家的主人客人齐坐一堂,开始高高兴兴地吃饭。

期间,沢田纲吉一直躲避着对上我的目光,整个人沉默了很多,狱寺隼人尝试和他献殷勤,但一点用都没有。他很勉强地婉拒了前者给他进贡的小香肠、汉堡肉、沙拉若干,表情肉眼可见得沮丧。

我忙着敷衍山本武给我夹的天妇罗,暂时没空管他。

“……”

当时我没有想到,他躲着我的时间会一直延长下去。

·

下课铃响了起来。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落到我的位置上,照得把头埋在手臂间睡觉的我头顶发热。

有人转过身来,靠近了我。

少年没有马上开口,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在仔细打量我。某种直觉告诉我,他想要摸我的头……但不知何原因没有动手。

克制欲望地靠近。

欲言又止,放轻的呼吸,终于下定的决心。

“阿临,你和阿纲吵架了吗?”山本武那么问我。

刚刚经历过一节藤本的课,我睡眠欲望得到满足,因此并不吝于回答他:“没有。我一般不和人吵架。”

和我吵架的人一般都已经在黄泉比良坂漂游或者转世了。

“那为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和我不是一路人吧,”我漫不经心地说,“有点迟钝呢。”

山本武说:“那我呢?”

我歪了歪头:“什么?”

黑发青年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问:“那我和阿临,是一路人吗?”

我思考片刻,没马上得出结论来。

山本武虽然生在并盛町,但他身上的天赋注定了他绝不会成为普通人。棒球明星也一样,校草也是一样……总之他是那种会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

而他又那么地适合握起一炳剑、这样地适应死亡:这样的人,说他不打棒球了、转行去当个杀手党和黑手党,我是相信的。

这就是他和沢田纲吉的不同:我以为,后者不适合黑暗的里世界,山本武却能游刃有余地行走在枪林弹雨之中。山本武和我,至少是同类。

只是,现在我要离开里世界;山本武却走向它。

我们是不是一路人?我得不出结论,只好反问:“那阿武觉得呢?我们是不是一路人?”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我:“阿临走在哪一条道路上?”

少年认真地看着我,教室窗外的风吹来时,校园嘈杂的闹声成为背景,重点只落在他一双凝着等待、决心、明亮的眼睛里。

我的答案……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