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走后,裴氰再次回到洗漱间,她对着镜子扒拉自己的眼珠子,眼睛里黑的黑,白的白,很是分明,没什么特殊情况,连那根黑线也都消失不见了。
裴氰现在觉得自己好极了,精神倍爽,身体也不沉重了。
她只记得在某个瞬间眼睛突然一阵灼热,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暴躁,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她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不是自己了一般。
这么说也并不准确,但是裴氰也无法描述清楚,那种感觉很玄妙,她好像拥有了另一双眼睛……
可裴氰左看右看都没啥异样,直到眼睛由于被撑得时间过长而变得有些干涩难受她才放下手。
这件事情虽然有点奇怪但裴氰也并未放在心上,反正她现在还活着,还拥有了一大笔钱,生活十分之美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也说不定是能源采集场辐射带来的副作用,毕竟跟她同期进入的清洁工现在身体已经出现辐射变化了。
她裴氰又不是什么超人,虽说自认为没啥变化,但也有可能是没来及察觉而已。
以及对于自己好像突然变得能打的这件事也没啥好说的。
裴氰以前也没打过架,说不定自己就是万中无一的打架天才也说不定呢?
万一顾斐就是虚也不一定呢?反正都无所谓啦,一想到大笔星币到手,她就止不住的美滋滋。
随便吧,爱咋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裴氰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这饭后运动也太消食了,她现在胃里可真是一点东西也不剩了。
她从会所出来,看了一眼终端,现在才刚早晨四点半,这破地压根没有吃饭的地方,只能回家了,随便吃点营养液好了。
这么想着,裴氰心不在焉地拐过路口,这时候从小巷子跑出个人,两人都没刹住车,那人抱着的一兜子东西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哈,走神了,姐妹没事吧?”裴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被撞的那人怎么样,可别给人撞出点啥事来,她还得赔钱。
地上那人身边散落着各种食物原材料,其中一个洋葱咕噜咕噜滚到裴氰脚边。
她弯腰捡起,顺便把所有散落的东西都抱进怀里,袋子呢?裴氰嘀嘀咕咕着,没办法,她只能把自己的外套打结组成一个简易的布袋子然后将东西装了起来。
“诺,给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见地上那人还呆坐着,裴氰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几下,“哎,姐妹,没事吧,不觉得地上凉吗?而且怪脏的,先起来呗?”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把东西揽进怀里,“谢谢你啊,我也没看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歇会儿就好了。”
嗯?坐地上歇会,这么,额,不拘小节吗?裴氰摇摇头,这世界上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呢。
“行,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诶?”
经过一场乌龙撞人事件,巷子里的光线较之前亮了不少,裴氰这才发现眼前坐在地上的这人有点眼熟。
她努力回想,不住端详这人的脸。是个男的,闻不出来什么味道,应该是个B。头发有点长,但很柔顺,半遮着脸,看不太清样子。
穿得很朴素,棕色的宽大帽衫和做旧的蓝牛仔裤。等会,这人眼睛怎么越看越熟悉呢,好像就在不久前,在自助区特有的暖黄色让人格外有食欲的灯光下,裴氰也切实吃了不少……
奥!想起来了,想到好吃的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当时在自助餐区的那个陪她唠嗑的侍者!身材很好,嘎嘎有眼力见的那个!
不过,这上班状态和下班状态着实有点大吧?而且这是咋滴啦,一脸颓废的样子。
怎么着也算是相识一场,裴氰对他的印象也算不错,就这么把人扔在这似乎不太好啊,况且也是自己把人撞倒的。
啊,她这该死的善良!
“诶,那个,你需不需要帮忙啊?要不我扶你起来,”裴氰狗狗祟祟地凑上去。
“不用了,真不用了,”
希利文不明白自己都这样拒绝了,为什么这人还不走。虽然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但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又遇见了不要脸的地痞无赖。
本来看她挺客气的,自己也还以礼貌,却没想到这人还是如此纠缠,既然如此,那么他也不必再客气了。
希利文被碎发遮盖的眼睛里闪过狠辣,握紧手中的石头,只要这人再敢靠近一步,就让她脑袋开瓢!
他尝试着动弹了下左腿,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腕处传来。今天站立的时间太久了,加上刚才被人撞倒扭了一下,旧伤又犯了。
察觉到眼前人的动作,裴氰疑惑地歪了歪头,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僵硬了。
不应该啊,她今天好不容易想做个好人好事,这是干嘛啊?
除非……对了,这人是会所里出来的,不会以为她把人拦下是要趁机行不轨之事吧,毕竟这可是塞罕市啊,发生这种事确实再平常不过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天杀的!裴氰可真没这个意思啊!
她尴尬地动动脖子,挠了挠头,没再继续向前,还往后退了几步,大概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后才开口:“你是不是,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放心,我不过去。就是咱俩之前是见过面的……不对,什么鬼啊,”
这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劲呢,裴氰赶紧补充道:“咱俩昨天晚上见过面,还一起聊天了呢。”
这人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她记得当时两人聊得还是蛮愉快的呀,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裴氰自己当时吃得确实很愉快,完全忘记了自己酒醉时揪着人家尾巴不放还出言调笑的事了。
拜托,这点小事谁记得啊!她现在能记得这人样子都不错了。
与他认识?希利文皱眉,眼前人似乎并没有恶意,若是与他认识便说得过去了,可是又是谁呢?
盯着这人脚上看似普通却实则价值不菲的鞋,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钱的人了。
这人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奥不,是自己的鞋。裴氰也仔细端详,不是吧,鞋底也没粘什么黏糊糊臭烘烘不可描述的东西啊,他在看什么呢?
希利文移开目光,他不想再听这人胡扯下去,扶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裴氰这才意识到人家是腿有毛病,只是为了不麻烦别人才说要休息一会的,这么倔强呢嘛?
她一个大跨步迈上前把人一拽,一手拎走衣服包,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上来就是一句,“我扶你吧。”
希利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哎?”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拿走了,一只胳膊也被强行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这人力气很大,他体重不轻,却支撑得很稳。
走出巷子,希利文才得以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多年的角斗场厮杀使他的身体到处都是旧伤,眼睛曾经更是差点废掉。
即使后期侥幸恢复了,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以至于光线昏暗处看不清一点东西。
侧脸确实有点熟悉,正脸……
裴氰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你要是实在难受,咱们就去诊所,我知道一家还不错——”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用了,我这是旧伤去诊所也不管用,回家抹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谢谢你啊。”
看见清晰的正脸希利文想起来了,是昨天晚上那位很友善的客人。
也是自他入会所工作以来唯一关心他吃东西与否的人,也不像别的客人一见到他就动手动脚,除了摸他的尾巴……
但,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吧?
听见语气跟之前的冷淡不一样了,和缓不少,裴氰弯唇笑了,“这是想起来了啊终于。”
希利文靠着女A踉跄行走的脚步微微一滞,再开口时,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羞涩,“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您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人……”
“哈,没事的,毕竟塞罕市这破地,警觉点也正常。”裴氰声音清朗,没有一丝阴霾,“对了,你家在哪呢?你这样子也不好自己走,我送送你吧。”
听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希利文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刚才莫名的担忧因何而来,但总归是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咳,就在不远处,因为要上班,所以就在离得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他有心多说几句,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希利文本就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以他如此出色的样貌在会所待了这么多年工资依旧那么低。
甚至初到会所的时候还遭人抱团排挤,他也不会跟人说好话,也不想与人争辩什么。
反正就是混日子过,工资能维持温饱即可,到了这般年纪希利文也不想奢求什么,平平淡淡就是最好。
希利文没想过会接收到不含任何特殊意味的帮助。
哪怕是如此微小的善意,都让他觉得如鲠在喉,却又无法吐露出一丝拒绝。
或者说,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