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最开始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

沅宁微蹙了蹙眉兀自喃喃道,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今夜,自己是同宋霁声听到动静后才出来的,后来二人便在许阿婶的院外遇到了那个奇怪的纸人,再者便是那道结界了……

最开始的时候,指的是哪处呢?

宋霁声看着身侧之人疑惑的视线,抬手揉了揉沅宁的发顶。

蓬松的发丝落在掌心,触感微痒。

男人仍旧苍白的唇也似有似无得描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其语气却也未就此放松下来。

“我也不知晓究竟是何时。”

宋霁声抿了抿唇,缓缓道。

一开始,他以为是在进入山林的时候,后来,他觉得是在踏入那方小院的时候。

可眼下,似乎更早一些。

但是他并不能确认究竟是再何时。

而方才幻境里那段熟悉又陌生的情景,也愈发加重了他的疑惑。

沅宁看出了宋霁声此时也未厘清眼下境况,此事也并非一息之间便能弄明白的,沅宁眨了眨眼将这一话题揭了过去,问出了另一个她同样好奇的问题。

“宋霁声,你的身体是不是从上次受了伤就一直没有好?”

先前沅宁其实能感觉得到,宋霁声的灵力一直不太稳定,时强时弱。一般来说,不管是妖精还是修士的灵脉,其间流淌着的灵力更像是一条绵延不绝、流量稳定的河流。虽然依据修为的高低不同,其间灵力的流动都应该是均匀的,而不是像宋霁声这般,时强时弱,又断断续续的状态。

原先沅宁不问,只当是宋霁声先前受了伤尚未养好,还需些时日,他当时伤得那版重,多需些时日也是常事。

但是方才宋霁声晕倒后,沅宁为其输送灵力时却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灵力在宋霁声体内运转时的停滞。

这种情况说明宋霁声的伤势比她原先认为的,还要要严重上许多。

宋霁声的灵脉,不像是只是受了损。

而是,已经碎了。

宋霁声对上沅宁黑棕色的瞳孔,面对沅宁的问题时,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答案已是既定,而灵脉对于一个修士的重要性更是不遑多说,可偏偏他又不想让对方再为自己担心。

宋霁声方才张了张嘴,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回答还未逸出第一个音节,沅宁似乎便已经猜出来他接下来会给出的回答,率先用更为直白的问题打断了宋霁声接下来的话语。

“宋霁声,你的灵脉已经碎了,对不对?”

此刻面对鲜有的关心,反而让宋霁声有些无措,方才预设好的回答,眼下瞧来也有些不事宜了。

只见男人眼皮往下垂了些,长睫也覆去了其大半的视线,也将沅宁的视线阻隔了大半。

宋霁声微偏过头,轻声应道:“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落进沅宁耳中的时候,沅宁却还是不受控地顿了一下,像是心湖中被人猛然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搅得人心中酸涩。

灵脉碎了,不但意味着宋霁声的灵力会慢慢消散难以聚拢,此前修为也会化为虚无,同时也意味着在全身灵脉碎尽之后,灵力散尽时他的生命便也到了尽头。

这个认知,让沅宁有些难以接受。

明明在话本里,宋霁声后来虽成了最大的反派,可是他原先也是宗门中最具天赋的剑道天才,是正道魁首,他的灵脉怎么会碎了呢?

难道是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话本的原本情节,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

自己原先是为了改变他爱而不得,为爱入魔的唏嘘结局的,可眼下怎么让结果变得更为糟糕了……

沅宁的目光落在男人的面上,只觉得其原本便虚弱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几分哽咽。

“宋霁声,你是不是,会死?”

可是,他们明明还说好了要成亲的。

同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沅宁眼角的泪珠。

“我无事的,宁宁不必为我担心。”

宋霁声落在沅宁颊边的手依旧温和,似乎那个灵脉受损的人并不是他,那个灵力散尽后会死的人也不是他。

“真的么?”

沅宁垂下眼看了眼自己颊边的手,伸手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又将视线落向宋霁声。

“我不想你有事,而且我们还说好了要成亲的。”

少女的手指有些凉,但是手心却是依旧温热,温度通过皮肤一路蔓延至男人的心间,似茫茫雪中落下的一瓢热汤,将将落下的方寸间便已有冰雪消融。

男人喉头轻滚,话语温和又不失坚定。

“嗯,说好了的,不会食言。”

沅宁听宋霁声如此说,也稍稍心宽了几分,只是忧虑却依旧存在。

“你可是已有了修复灵脉的法子?”

宋霁声自然也知晓沅宁是还未完全放下心,于是坦然道。

“兴许算是罢。灵脉碎了并非没有办法修复,只是需要一味稀有的药材,我有个师弟,他最爱周游诸州,应当会有些眉目。”

“那我们快些去找他吧!”

沅宁闻言握着男人的手摇了摇,言语中是急不可待兴奋。

毕竟早一些去,留给她们的时间和余地也都会大上一些。

宋霁声笑着揉了揉沅宁的发顶:“那我晚些时候便联系他,莫要担心了,我们先回家。”

见宋霁声已有了打算,沅宁这才放下心来,原先扶在男人手臂上的手也扶了回去,另一只手也似乎是怕男人摔倒,圈上了男人的腰腹间。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的是,手臂方才圈上男人的腰腹,男人的身子便僵了僵。

下一瞬,男人便伸手落在了沅宁搁在自己腰腹间的那只手臂上,将其推开了些:“我已好些了我自己来便好,这般扶我,你一会儿下山也不方便。”

男人声音里掺了几分沅宁不曾察觉的沙哑。

沅宁听得宋霁声这般说也并未多做他想,将自己揽在人腰间的手收了回来,专心扶着人往山下走。

夜色渐渐散去,天色微明,天似乎要亮了,不过天空中却飘起了迷蒙细雨,如轻纱般将沅宁同宋霁声二人笼在了里头。

细密的雨虽下得不大,但是却也架不住它下得这密集,没一会儿,沅宁同宋霁声的衣衫便都湿到了里头,潮湿地贴在身上,合着春日还有些微冷的天气,凉意中带着潮湿粘腻,属实说不上有多好受。

两人脚下的步子也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几分,没一会儿,便从山脚处行至了洛云村前。

村中依旧静谧安详,似乎昨夜与寻常比起来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沅宁见状,不由停了步子,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眸中带了几分疑惑与不解。

“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过的么?”

宋霁声对上沅宁带着疑惑的眸子,掀了掀唇,沅宁也恍然大悟了过来,于是两道声音就这般在微明的夜色中撞在了一起。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便是在幻境之中。”

“这样说的话,那许阿婶也没事对不对?”

沅宁很快将话接了上去。

“不出意外,应当是的。”

“那我们快些过去看看。”

此刻的沅宁迫切地想要验证二人此时的猜想,捉上宋霁声的手腕,便往村中行去。

因着下雨的缘故,天色依旧昏沉,但窝中的公鸡却如往日般准时睁开了眼睛,走出草窝,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微微仰头,发出今晨的第一声啼鸣。

很快,随着啼鸣的散开,屋中人点起了灯火,光亮霎时便盈满了整个厅室,人影也落在纸窗上。

沅宁看着自家院落旁的小院中,窗户里透出的那熟悉身影,无声中二人方才的设想已然成立——那便是,二人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幻境之中。

只是,为何偏偏是他们二人陷入了幻境之中呢?

沅宁有些不明所。

宋霁声见身侧之人轻皱了皱眉,知晓她应当是在想今夜之事未得其果,眸子掠过沅宁已湿透贴在肩头的衣裳,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温声开口:“先回去吧,此事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先回去将湿衣裳换了吧。”

沅宁成团糅杂的思绪被男人传来的声响打断,想起男人此时身子确实也不适宜在雨中多留,便也索性将脑中难解的疑问抛去了一旁,同宋霁声一道往不远处的院中行去。

宋霁声虽面上不显,但脑中也不免将今夜之事一件件拿来加以剖析,随着同沅宁的动作间,疑问也被他抛出了大半,不过追根溯源,眼下最为首要的还是弄清楚衡门宗究竟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这几十年未曾松动过的结界竟会让人逃了出来。

他,似乎确实该回去一趟了。

宋霁声眸光偏转,落向身侧之人。

只是,他现在已不是一人了,那般无趣的生活,她会不会不适应,不喜欢……

兴许是男人的目光在沅宁身上停留了太久,沅宁也转眸对上,看着男人似有些欲言又止地神情,探究着问道:“宋霁声,你可是有什么要同我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