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那种令人窒息的阴森感越发深重,触目所及,皆是带着死气的黑寂。
唐念在这片黑暗中基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路溪洲的温度。
唐念坐在路溪洲的手臂上,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要不,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被用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抱着,感觉怪怪的。
路溪洲没应她,径自稳步朝前走。
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通道,每次遇到岔口,路溪洲总能立刻做出判断,选择一个方向继续往前。
唐念小声问:“路...仙士,这么多条路,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溪洲:“我闻到了那个东西的味道,越来越近了。”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便出现了一点儿微弱的光亮,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显得那样晃眼。
那光是从一扇半阖的木门中透出来的,路溪洲加快脚步,走到了那扇木门前。他伸手一推,木门便在他们眼前吱呀一声打开。
推开木门带动的风灌进屋内,路溪洲带着唐念走了进去。两个人一眼便看见了那正中央的神龛,供桌上的铜炉里还插着一支未燃尽的香。供桌旁还摆了一张低一点的桌子,桌子上的红盘里放着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生肉。
路溪洲把唐念放了下来,开始查看起这个屋子来。唐念也颇为好奇地朝那神龛靠近。
想来这个神龛里供奉的应该就是那个山神了吧,唐念有些好奇山神的模样,但神龛上半垂下来的红色缎布遮住了神像的脸,她也不敢那样贸然地伸手去拨开那块绸布,便半蹲下身子从下往上看。
从下面看到神像全貌的那刻,唐念的呼吸一滞,身形僵在了那里。
路溪洲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走过来直接掀开了那块半盖在神龛上的红布。
隐在阴影之下的神像暴露在跳跃的烛光中,那尊玉制的神像雕刻的惟妙惟肖,只是这山神像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通体生寒。
路溪洲直接抬手把那尊山神像从神龛里拿了出来,一旁的唐念第10086次敬佩他这种莽汉行径。
如果说刚才还不能确定,在伸手触到这个神像的那刻便印证了路溪洲刚才的猜测。
看见他随手把那个神像放在了供桌上,唐念小声问:“仙士,把人家山神的塑像放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路溪洲斜睨她一眼:“你还真信有什么山神。”说着他指着桌上的那个塑像,又道:“就算那真是山神,这个塑像,也不是用来供奉他的。”
唐念听不懂他的话:“那是用来做什么?”
“压制他,”路溪洲思索了一会儿后道,“也可以说是为了困住他吧。”
唐念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她转过头,视线突然落在那一大盘生肉上,她下意识立刻收回了视线。
路溪洲反倒朝那盘生肉走近,但他只是打量,没有伸手触碰。
唐念努力忽视那盘生肉,强忍着嗓子眼里翻涌的恶心感:“我总觉得那盘肉看上去怪恐怖的。等等,肉...”
这个字眼让唐念回忆起了她原本要去告诉路溪洲的那些事:“我偷听到村里一个老妇和孙婆说话,她们说在祭祀上会分肉,应该分的就是这个。”
路溪洲还在打量那盘生肉:“这些肉里,有那个东西的味道。不过,这是人肉。”
他最后那轻飘飘的几个字让唐念顿时如遭雷击,背脊发麻,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反应这么大?”路溪洲抬眸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该说你是不谙世事呢,还是该说你太傻了?”
“分这个肉,他们不会要吃了吧?”唐念颤抖着嘴唇问。
路溪洲没答话,而是把目光又放回那座神龛上。没了神像的遮挡,神龛的木板上拿出轻微凸起的地方就变得明显了。
他伸手按了按那块凸起的地方,那整块木板都松动了,被他掰了下来。木板掉落的顺便,神龛发出一声闷响,往一侧移动,又出现了一个密闭空间。
唐念看着那藏在神龛后面的入口,不由感叹一声,这些村民还真行啊,搞洞中洞,穴中穴。
那条密道修筑的比刚才他们进来的那里好得多,四周都是用厚重的石块打造,两侧石壁上还有点燃的壁灯。而且这条密道也不似刚刚的九曲回肠,而是直通向尽头的石洞。
石洞的入口很狭窄,只能刚好容一个人通过,而里面的空间却非常宽广,和他们之前待的那件设置神龛的屋子完全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那巨大的祭坛,祭坛的中心摆放着一口石棺,石棺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祭坛上还画着古怪的阵法图案。
唐念跟着路溪洲接近祭坛,靠得近些时唐念便认出了祭坛上画的阵法。那是用来压制冤魂煞气的阵法。至于石棺上的那些符咒,魔域的人都不用符纸,唐念也不知道那些是做什么用的。
修为被压制,或者应该是被封印得彻底,唐念感觉不到怨鬼的煞气,却在那口石棺中察觉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吸引着她离祭坛越来越近,但那具体是什么,唐念却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答案。
路溪洲也在抬步靠近祭坛,他此行一直在找的东西,就在那石棺里。
两人站上那祭坛后,路溪洲打开了石棺。
石棺里躺着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的面容正和外面神龛上的塑像一模一样。
这具尸体之所以会让人在第一眼看到时下意识觉得是个睡着的人,是因为这具躯体上一点都没有尸体应有的死气,反而透露出一种古怪的生机,让人甚至开始怀疑在这具躯体的胸膛内的心脏可能还在跳动着。尸体和石棺一样,被那些黄符缠绕着。
唐念探头往里看,那被衣衫裹住的身躯有些古怪,好像空荡荡的。
这时候唐念不知哪来的胆子,伸手把尸体手臂处的衣服撩了起来。
衣衫掀开的那刻,入眼就是令人震颤的一幕。手臂上的血肉都被剔除,露出了那截带着血色的白骨。但更加令人感到可怖的是,新生的血肉正从腕骨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这,这是什么?”唐念睁大了眼睛。
路溪洲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早在他看到这具尸体的那刻,他便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的目光又落在裹满石棺和尸身的黄符上。
历经了两百年的怨气,没有修为的情况下不好对付。路溪洲有些头疼地想,看来还是得强行突破这里的压制了。
“唐念。”路溪洲突然叫了她一声。
唐念抬起头:“怎么了?”
路溪洲:“我的玉佩掉在进来的路上了,在通往神龛的那些暗道里,你帮我去找找吧。”
“啊?”唐念一脸疑惑,“什么玉佩?你有带玉佩吗?”
路溪洲没有看她,只是道:“去吧,慢慢找也没关系。”
唐念一下子明白了路溪洲话里的意思,敢情这是要让她回避啊。
“好,那我去找找。”唐念转身出了石洞。
路溪洲在原地等了一刻钟,确定唐念离石洞这里已经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他上前把石棺和尸身上的黄符全部撕掉,又拿起一旁的烛灯用火焰破坏了地上的阵法图案。
火舌吞噬掉阵法的那一刻,石棺中的人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冲天黑气萦绕在他的身侧,他缓缓从石棺中爬了出来。
“两百年了,整整折磨了我两百年!槐塘村,整个槐塘村我都不会放过!”森冷的话音在石洞中回荡,石壁也开始发出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