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明天一早就离开。”孟枝枝道。
樊盈绣已经对她十分有意见,她自然知晓,自己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
现在她没必要再起冲突,万一惹得樊盈绣不快,她怕是今晚就要被直接赶出去。比起外面巡逻的禁军,樊府反而更加安全。
重要的是等梅珊他们的大师兄回来打听师父的下落,与小桃仙会聚。
光是为了这件事,她就能够忍耐下去。
樊盈绣瞥了她一眼,提脚离去。
孟枝枝回到屋子里。
梅珊他们住的地方毗邻人造的青山绿水,寂静幽深,符合仙人气质。
而她,不知道樊盈绣费的什么心思,将她安排在了离梅珊他们所住很远的位置,但这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房屋是红砖琉璃瓦,就连柱子上都刷了一层金漆。
看得她牙酸。
想想她住在别院里破破烂烂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床板很硬,屋子的纸窗还漏风。
这樊府多高端,多有钱啊。
她躺进鹅绒被里,床被熏了香,又绵又软,整个人都可以在上面凹进去一个深痕。
她都多久没有睡到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孟芷。”
“谁在叫我?”孟枝枝回应道。
孟枝枝发现自己站在别院里,声音是从赢破的屋子里传来的。
但是,她现在不应该是在樊府里吗?
难道她又穿越了?
“孟芷,救我。”这一次声音清晰又急促。
她不再疑虑,赶紧快步往赢破屋子里去。
她一打开房门。
赢破跪坐在地上,双手被铁链锁着,他浑身淤青,苍白的肌肤上一道青一道紫,他嘴角流着鲜血。
他大汗淋漓,额边的头发都湿了,左眼角带着血痕,血染红了他的眼白。
“你怎么了?”
她急迫地施动咒枣,将捆束他身体的锁链弄断,再脱下外衣,将赢破包裹起来。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肢,使他不倒下来。
赢破气息奄奄地靠在她怀里,“你终于来了。”
孟枝枝道:“是他们伤的你?”
赢破微微点了点头。
他像是遭了大罪,再没有力气跟她犟嘴。
孟枝枝赶紧往他嘴里塞几颗咒枣,从桂花香囊里取了一瓶咒水,递到了他的唇边。
赢破喝得很急,咒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滑落到苍白的脖颈,顺着消瘦的锁骨,一直往下。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很干,干得起皮,锁骨处还有血痕,身子也不如她之前看到的那么壮实了。
“你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赢破喝完水,舔了舔上下唇,“难道你不知道吗?是你放弃了我,你从来心中都无我。我死了,你很开心,对吗?”
孟枝枝一怔。
他左眼被鲜血染得通红,从眼角处滑落一滴红色的泪。
“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那滴红色的泪落到她的脸上,一瞬冰凉,让她尾睫一颤。
“孟芷,我恨你。”
孟枝枝猛地支起上半身,额头是点点汗珠。
虫鸣声从窗外传进来,微风拂过,让她燥热的大脑瞬间变得冷静了不少。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赢破说他恨她。
她心中觉得毛骨悚然,她宁愿小皇帝视她为无物,也不想被记恨上。
她可是教了他法术,还在一目五和净念道师手下留住了他的命,他有什么资格恨她?
就因为她不像以前那般全心全意为他付出?这太没道理了。
她想得通,但一想起赢破那双阴冷的眸子,躺在床上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睁眼便睁到了大天亮,樊家的马车已在府里等着。
孟枝枝收拾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千霄宫弟子们为她送行。
梅珊今日已经能下床,想来是他们身上也自备了丹药恢复元气,外加梅珊也是修行之人,恢复速度自然比凡人快。
梅珊道:“枝枝,你不等大师兄回来了吗?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孟枝枝看了一眼旁边候着的樊盈绣,她神情淡然,腰间还配了一把剑,体贴地询问周围千霄宫的弟子昨夜是不是睡得好。
樊盈绣的视线仿佛不经意扫过孟枝枝。
孟枝枝接过梅珊的双手,道:“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如果你们大师兄回来,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会马上赶回来的。”
她往梅珊手里塞进去一枚符箓做的千纸鹤。
梅珊将千纸鹤放进自己的香囊里,郑重说道:“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孟枝枝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你,梅珊。”
樊盈绣此时插话道:“孟芷,车夫已准备好,该走了。”
孟枝枝走上马车,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再见诸位。”
她进了马车,车轮滚滚,驶向红尘之中。
马车驶离樊府的时候,樊鸣正骑着一批黑马回到樊府,几乎二人擦肩而过。
樊鸣见那辆马车打着樊家印记,便向管家问道:“小姐又出去了?”
管家道:“不是,小姐正在府中招待众位仙人,刚刚马车送走的也是小姐的客人。”
樊鸣心下一丝疑虑也被“仙人”二字打消了,他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递给了管家。
他压低声音道:“别让那些仙人靠近父亲的房间,父亲近日国事繁重,已有好几日未眠,招待的事就由我和小姐来做。”
管家眼神闪了两下,“知道了,大少爷。”
孟枝枝让车夫送她驶向皇城之外的一座山,名叫梦泽。
梦泽山山上有座年代久远的神庙,但因常年被浓重的白雾笼罩,山上还有老虎、黑熊等禽兽。
一般凡人不敢来此处,自然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神庙。
车轮驶到梦泽山山脚就停了下来。
孟枝枝跳下马车,车夫便悠悠地驾着马车回去了。
在马车背影彻底消失后,孟枝枝飞了起来。
她直直冲进迷雾里,开启的一双金光眼,让她看清楚了整座山脉里的动静。
她准确无误地落到神庙之地。
这里建筑破烂,灰尘积满,四周只有落叶声和怪鸟叫声。
她手指沾染一点咒水,双手结印:“太上台星,变换无尽。运行日月,道气无情。清静,清静,赋我神意。三魂具在,隐世现音。”
突然一道金色漩涡显现在眼前。
她踏入了进去。
一阵打铁声,火光霹雳横行。周围全是铺子,铺子外挂着各种颜色的灯笼,灯笼上有的写着“食”,有的写着“药”,还有的写着“易”,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
这里是隐世,另一个世界,是修仙者在人界的地盘,大多常期呆在这里的都是散修。
她原来和师父偶尔会来此处淘丹药灵草,很多修仙界才生长的灵草在这里就能买到。
不过今日她来并不是为了买药。
她来到一间没有客人的武器铺子。其他武器铺子不知为何,都挂了“单满,今日休息”的牌子。
只剩这一家武器铺子还开着了。
眼前,破烂的露天铺子像临时搭建,一支竹竿插在地上,上面支起了暗红色灯笼,灯笼布四处掀起外皮,仿佛无数块烂布拼贴而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器”字。
里面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白发老人正在大火炉旁打着手中的热铁。
“老板,我想让您帮我看看,我这把剑还能修吗?”
“来客人了!来客人了!终于来客人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像婴儿叫唤,声音尖细,重重叠叠,似远音回声,又似有许多娃娃在喊。
白发老人咒骂了一声:“闭嘴,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那位白发老头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走了过来,脚步稳健,一点都不虚浮。
他臭脸迎了过来:“剑,拿来。”
孟枝枝从香囊中掏出了护他剑递了过去。
自从上次与净念道师一决死战,护他剑整个剑身几近破碎,剑灵也沉睡了下去,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一直就想来修剑,却身在皇宫,不得空隙,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了结这桩心事。
白发老人一手拿着红通通的铁锤,一手拿起她手中的剑。
剑灵沉睡之后,护他剑只有不到巴掌大小,看上去就像个挂坠。
白发老人把玩这把玲珑小剑,左看右看。
“这是……一把有剑灵的剑?铸剑想要拥有剑灵,必须得献祭活人或者妖丹,但一般人岂敢愿意献出生命,少见。”
赵铁颇为意外地看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年龄不大,倒挺凶狠。
孟枝枝看着剑身上的裂纹,满眼心疼,道:“老板,怎样才能让剑灵复苏?”
赵铁道:“你的剑灵之所以沉睡是因为剑身断裂。剑身毁,则剑灵毁,为了不让剑身彻底破碎,剑灵使用了最后一点意志,强行粘连剑身,这是剑灵的一种自我保护。要想让剑灵复苏,除非先修好剑身,不过你这剑身颇为奇怪。”
赵铁用手上的红铁锤敲了一下剑身,护他剑掉了一块薄薄的木屑下来,露出里面一点点血色的硬壳。
他道:“本是桃木剑,里面怎么是红的?这种材料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他看得着迷,又想再敲一块下来。
孟枝枝看得心惊胆战,怕他把护他剑给敲坏了,赶紧将剑抢了回来。
“那剑身怎么修复呢?”
赵铁道:“若是玄铁制成的剑,我这倒有材料。但你这剑是桃木做的,一般铸桃木剑都采用的整颗桃木,这样能保证铸剑时剑身不遭受断裂,灵气贯通,不受其他材料排异。最好的方法是,你能找到当初造你这把剑的同株桃木,那样可以完全修复你这把剑。”
孟枝枝道:“这……恐怕难以做到。”
最初这把桃木剑是幼时师父送她的,世上桃木千千万,她哪里能知道师父用的哪株桃木。
“找相近的桃木,也许有一定几率修复,不过若是剑身相斥,你这把剑就毁了。”
孟枝枝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不过有点难度。”
赵铁上下打量她,“除非找到一只妖物献祭,以灵养灵,你这剑也能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