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孟云禾嫁过来已有几日了。
孟云禾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抉择真是英明,她现下比在孟家之时还要自由些,早晨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上头没有婆婆和老太君管束,也不用晨起去请安了。
她这几日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嫁妆归拢收好,还有那些陪嫁的铺子,虽知晓赵氏安排的人定然是妥当的,但她还是得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产业,她现在多多少少的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可不能做了稀里糊涂的富婆,她手上的每一个子儿她可都是很爱惜的。
还有底下伺候的下人,出嫁之前,赵氏又为她添置了四个丫鬟,分别叫做碧桃、莲心、倚菊和素梅,另外还有一在赵氏身边伺候的老人宁妈妈,都跟着孟云禾陪嫁了过来,赵氏知晓孟云禾的性子,这些下人都是赵氏为她精心挑选的,尤其是宁妈妈,跟在赵氏身边久了也得了些管家手段,赵氏怕孟云禾嫁进国公府应付不来,特意叫宁妈妈跟着过了来。
除此以外,还有一房人口,这一家四口庞德顺家,都跟着孟云禾陪嫁了过来,庞德顺看着老实巴交的,听说也没甚特别的才能,只是忠心耿耿的倒是可靠,孟云禾先给他安排了府上的一些活计。那庞德顺的儿子庞正瞅着倒是个机灵的,孟云禾觉得可以让他做些跑腿的活计。
至于庞德顺家的,先叫她跟着宁妈妈做些事情观察观察能力,而庞家的女儿正是孟云禾新添置的四个丫鬟之一的莲心。
把这些都安置好,也花费了孟云禾几日,这国公府家大业大,自然不缺少伺候的下人。但孟云禾初来乍到,自是不肯轻易信任这些人,到底哪些能为她所用,还需慢慢观察与培养。
等这些都忙完,孟云禾突然意识到了一桩子事,那司语舟还未搬进她院子里来呢?
孟云禾稍作准备,便去拜访了段姨娘。
段姨娘依旧是那个叫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模样,见孟云禾前来,她很亲热又不失恭敬地招呼孟云禾坐下,叫底下人端上来瓜果糕点。
“不知大奶奶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还是舟哥儿的事。”孟云禾笑得温婉,“大婚那日我便同舟哥儿说过了,叫他日后搬去我那院子里,这几日瞧着也没动静。”
段姨娘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态:“大奶奶倒是不嫌吵,虽然知晓大奶奶爱子心切,但舟哥儿毕竟是个小孩儿,怕是会扰了大奶奶的清净。”
“无妨的,我倒是不怕舟哥儿吵闹,但舟哥儿如今也六岁多了,与我住在一起确实有所不便,现在还无妨,再大一些难免还是要搬离出去,听着倒是麻烦。”孟云禾依旧笑着,“那日我初来国公府,却是不了解国公府的布局,这几日我瞧了,发现我现在所住院子旁就不错,虽久无人居住,但府里的园丁却一直仔细打理着,采光也好,屋子里亮堂,很是方便小孩子读书写字,说起来倒是没舟哥儿现在住的院子大,不过最要紧的是离我近了不是。”
“大奶奶真可谓是一片慈母之心。”段姨娘瞧着很感动的样子,“大奶奶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舟哥儿现在的院子是小公爷为他选定的,大奶奶这样贸然叫舟哥儿搬离,若是小公爷回了来,怕是不好交代,不如...”
“姨娘多操心了,”孟云禾直接打断段姨娘,笑着说,“是我叫舟哥儿搬离的,小公爷就算要找,也是找我,跟姨娘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此事我已经决定好了,此番来找姨娘呢不过是知会一声,免得府里动静大了,姨娘再前去过问不是。”
段姨娘只觉得冷汗唰唰往下掉,看孟云禾来找她说这事,她本以为是孟云禾没法子对付司语舟,想请她帮忙来了,不曾想直接在孟云禾这儿吃了个软钉子。
当初知晓孟家嫁进来的是个庶女,段姨娘心里还挺高兴,觉得一介庶女没什么见识,嫁进来后还不是要仰仗她,如今瞧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是,大奶奶既进了门,一切便听凭大奶奶作主。”段姨娘垂下头,端的是一副贤良温顺,“其实我与那舟哥儿也是生分,小公爷对舟哥儿向来护的紧,现在是小公爷以前的奶娘桑嬷嬷跟在舟哥儿身边伺候着,那桑嬷嬷脾性...是有些古怪,大奶奶怕是要去与桑嬷嬷说这桩子事。”
“我打听过了,”孟云禾笑着,“舟哥儿的事我自会去处置,此番来找姨娘,其实还有另外一桩子事。”
段姨娘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姨娘也知,我是个惰懒性子,但既然嫁进来了,总不能做个无用的媳妇,不然等到国公爷和小公爷回来要嫌我无用了。”孟云禾叹了口气,“这夫君在外,我这媳妇儿也不好做,不知姨娘可知,咱们府中的账册子和人员单子何在啊?”
终还是躲不过的。
段姨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瞒大奶奶,自打夫人去世后,我便得了国公爷的两分青眼,叫我帮着管些家务事,但咱们国公府的庄子铺子田地之类的,其实还都是陆管家在打理,我只是管管府上的吃穿用度,大小琐事,如今大奶奶既嫁了进来,倒不用我诚惶诚恐地想着这些了,我一会便将咱府上的下人单子和账册给大奶奶送过去。”
孟云禾点点头:“那便有劳姨娘了。”
离开段姨娘那儿后,银屏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段姨娘如此爽快,倒叫婢子觉得有些蹊跷。”
“我是明面上的大奶奶,她只是个姨娘,自然不敢明着硬刚。”孟云禾说,“只要是我开口讨了这些东西,她便是不想给也得给,但私底下她决计会使些绊子,我们都留神些便是,这管家大权我既拿到了,便不可能再撒手了。”
“但听段姨娘的意思,她也只是管些府里头的事,那陆管家...”
“陆管家这人我知晓,是一直便跟着国公爷的,虽名义上是管家,实则国公爷的亲信。国公夫人去世后,国公爷虽将国公府交给段姨娘打理,但她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国公爷自然不可能将家业全盘相托,陆管家却是个靠得住的,在整个京城中都很是出名。如今我虽嫁进来,却并未得到他们的认可,陆管家这里暂且不要想了,我现下也没有那个精力。日后寻了机会,先探探陆管家的底细,如今先将府上的事理好才是正经。”
还有那个小崽子。
现下里,她怕是要前去拾掇那小崽子一番了。
司语舟住的地方名曰临风居,处于国公府的风水宝地,四面环着假山楼阁,一弯湖水环绕穿行,将这临风居众星捧月地环在中央。本来这临风居地理位置是绝佳绝妙的,但因为国公府人口稀少,所以这边也鲜少有人烟,越走倒越觉得僻静。
“这儿环境可真是好。”绣朱有些酸溜溜的,“大奶奶,看来传言非虚,这小公爷确实极其宠爱这舟哥儿,这边比咱们住的地方都要好上许多。”
“但这委实太僻静了些。”银屏向来比绣朱细心许多,“本来是挺不错的,但舟哥儿到底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小公爷将舟哥儿安排在这等子地方,怕是对孩子自身算不得好,终是考虑欠妥了。”
“对哦!那舟哥儿性子本就怪怪的。”绣朱打了个寒颤,“银屏姐姐,还是你想问题周全,这些我就怎么都想不到。”
银屏笑了笑,语气中满是宠溺:“你这妮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孟云禾听着两个丫鬟打闹,只觉得现下还跟以前在孟家的时候一样,有她们两个陪着,心里也多些底气。
孟云禾来了临风居,下人便前去通传,叫孟云禾稍作等候。孟云禾倒也不生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差不多等了一刻钟,才有一个穿白衫绿裙的丫鬟迎着一位年岁颇长的嬷嬷走出来,那嬷嬷瞧着得有五十来岁了,穿着绛紫对襟立领暗纹缎褙子,瞧着是个有身份的,她生得黝黑粗壮,脸上的皮肤也是粗粗糙糙的,若不是瞧她穿的那身衣裳,倒像是府上的粗使婆子。
“想必这位便是桑嬷嬷了。”孟云禾笑着说。
“大奶奶,实在不好意思。”桑嬷嬷用手绢擦擦额角的汗,“并非老奴故意拿架子,而是大奶奶来的不凑巧,舟哥儿这个时辰总是要服药的,老奴怕那些丫鬟仆役什么的不仔细,因此总要亲自盯着,所以才没时间来迎大奶奶...”
绣朱在孟云禾身后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将这桑嬷嬷列入府上刁奴的行列了。
“无妨,舟哥儿的事就是最要紧的,我等等也没事。”孟云禾笑着说,“只是我前几日叫府上下人传了话,要舟哥儿搬去我那边,怎的还没动静?”
桑嬷嬷也没料到孟云禾这么开门见山,她四顾了一周,摆摆手叫旁边伺候的丫鬟下去,然后才凑近了孟云禾,压低了声音说话。
“大奶奶,我知晓您关心舟哥儿,但这实在不合适,实话跟您说了吧,这舟哥儿身子不好,大夫都断言说他活不过十岁...”桑嬷嬷说到这的时候,声音也跟着哽了一下,“我知晓您是为了舟哥儿好,想叫舟哥儿有出息,但舟哥儿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他如今这境况,实在不允再劳心伤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