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西暖阁内,气氛十分凝重。
隆科多与永绶字字诛心,状告索额图和凌普相互勾结,私下开设暗庄偷放印子钱,专门坑骗高门大户的亲眷。
康熙听罢恼怒不已,当即训斥索额图为官不正,又问:“你与凌普行此事,太子可知情?”
索额图连连磕头:“太子不知,是奴才自作主张,这件事与太子殿下毫无干系,还请皇上明鉴!”
永绶和裕亲王府的保泰向来亲近,他心里记恨着保泰被太子欺负的事,连忙道:
“谁不知道索相和那位凌大人是太子爷的心腹,你二人沆瀣一气,私下做这等勾当,怎会没有太子授意,你还敢狡辩?!”
见永绶将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康熙不喜地蹙起眉,这才让梁九功去传太子过来。
胤礽一路拎着鞭子来了,不等梁九功进去通传,径直闯了进去。
“呦,阿玛这里好生热闹啊。”
他大步走到永绶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鞭把抬起他的下巴,嗤道:“永绶堂哥,好久不见啊,不知今日进宫,又来告孤的什么状了?”
永绶心里一惊,“奴才……”
胤礽却不理他了,将目光转向了隆科多,“隆科多大人,你这个御前侍卫当得好啊,不在乾清宫外守着,反倒跑到里面前来了,是来向孤的阿玛讨茶喝的么?”
康熙见他火气这么大,连鞭子都拎来了,不禁有些想笑。
【臭小子,在朕面前耍威风,也不怕朕训斥么。】
他走下来拉住胤礽:“好了,进来也不向朕问安,在这阴阳怪气的气人,成何体统。”
胤礽委屈巴巴的瞧他:“儿子被人冤枉了,说两句都不行了?”
康熙就见不得他委屈,把人拉近了些:“好好好,朕让你说,但你拎着鞭子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收起来。”
“我不。”
永绶见皇上并没有要怪罪太子的意思,心里有些没底。
但隆科多不一样,佟家是康熙的母家,隆科多又是佟国维的儿子,孝懿仁皇后的亲弟,康熙的表弟兼小舅子,很得康熙器重。
皇上待佟家,就如同太子待赫舍里家,都是护短的很。
别人不敢和太子叫板,他敢。
隆科多直起身道:“看来太子已经知晓奴才所告何事,此事若非太子授意,那便是太子有心包庇索额图和凌普二人,使得他二人德行张狂,目无法纪,在宫外……”
胤礽心中一怒,甩开康熙的手,猛然朝隆科多甩了一鞭子。
隆科多闷哼一声,就听胤礽道:“好你个隆科多,你将你岳丈的小妾抢回自己府中,还纵容其欺辱你的正妻赫舍里氏,行宠妾灭妻之事,孤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反过来说孤的不是了,孤若不教训教训你,难消孤心头之恨!”
说完当即又是两鞭子,抽的隆科多额头上冷汗直冒。
永绶在旁吓得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惊怒:“你、你身为太子,怎可……啊……”
“啪”地一声,胤礽反手又给了永绶一鞭子。
“还有你!为了替你的男宠出头,竟敢到御前来告孤的状,真是丢尽了恭亲王府的脸!你这般败坏门风,若被五叔知道,看他不打折你的腿!”
永绶傻了,埋头躲着鞭子惊慌道:“你……你怎会知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那些破事儿以为瞒住的吗?你在府里养了多少男宠,需要孤给你数数么?”
康熙本想拦着胤礽,却因他的话一惊又一惊。
【什么?隆科多在朕面前多么的刚正不阿,正义凛然,背地里竟会干出强抢自己岳丈小妾的事?那纵容那小妾还欺负赫舍里氏?果然是宠妾灭妻!难怪保成会如此生气。】
【还有永绶,这孩子酷爱告状,朕以为是他心智不成熟,没想到竟养起男宠来了。混账东西,背地里干出这等不堪之事,还有脸来冤枉朕的保成?常宁平日是怎么教的!】
胤礽几鞭子抽爽了,看着皮开肉绽的两人,哼笑道:“二位,现在还有何状要告,何话要说?”
隆科多和永绶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疼是羞还是怒。
他们的那点破事都被太子当着皇上的面抖落出来了,一个为自己抢来的小妾出头,一个为自己偷养的男宠出头,哪还有脸再告状。
何况还告到了太子头上,看皇上纵容太子的样子,抽他们几鞭子都算是轻的。
康熙消化了突如其来的八卦消息,轻咳一声,训道:“胤礽,你身为太子,怎能如此冲动无状,在朕面前动用私刑,成何体统!”
胤礽提起鞭子在康熙面晃了晃道:“这鞭子是阿玛赏儿子的,您说过,谁惹了儿子不痛快,就可拿这条鞭子出气,现在儿子出气了,阿玛预备治儿子的罪了么?”
康熙一噎。
【混小子这是气糊涂了?怎么连朕是否真的生气都听不出来。】
索额图是真没听出来,以为皇上因太子动用私刑动了怒,忙替太子求情。
“太子殿下许是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还望皇上息怒。”
康熙瞪着胤礽:
【还不快替自己辩解几句,等什么呢?】
胤礽不紧不慢地把鞭子缠回自己的腰上,跪下道:“儿子一时气急,还请阿玛恕罪。”
康熙呼出一口气。
“不管因何缘由,你身为太子都不应如此行事。不过……”
他又看向隆科多和永绶:“太子既是储君,就是你们的主子,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对你们的罚也是赏,你们断不可因此事对太子心生怨怼,知道吗?”
隆科多和永绶更加不敢多言,叩头道:“是,奴才不敢。”
“行了,都起来吧。”
康熙说罢扫了眼索额图:
【老匹夫,保成当真向着你,抽鞭子都躲着你抽,生怕你挨着一下。敢私下放印子钱,还连累了保成的名声,看来朕要好好……】
“阿玛。”胤礽适时道:“凌普已将此事禀明儿子,此事不如就交给儿子来办吧,他二人犯下这等过错,儿子定不轻饶。”
【定不轻饶?朕会信么?】
康熙:“此事……”
胤礽:“阿玛,儿子求您了。”
康熙:“……好吧,就交由你处置,结果若不能令朕满意,朕就收回你的鞭子,看你还敢在朕面前放肆。”
胤礽扬起笑脸:“多谢阿玛成全。”
隆科多和永绶:……
仅仅是收回鞭子?呵,皇上这惩罚,还真是重呢。
康熙到底还是心疼隆科多,赏了金疮药不说,还让他多休息几天,直至伤好再来御前当值不迟。
而永绶因为“攀诬”太子,让康熙所不喜。虽也赏了金疮药,康熙却让恭亲王常宁亲自来领人。
常宁是个直性子,若知道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偷养男宠,回去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待人都退下了,胤礽悠哉地歪倒在康熙的龙床上。
他闭着眼睛,招了招手:“阿玛快来给儿子按按肩,刚才甩了两下鞭子,似乎不小心抻着了。”
【小兔崽子真会享受啊,躺了朕的龙床,还指使朕给你捏肩?】
胤礽:“……”
怎么着?听这意思,阿玛心里还有气?
他睁开眼看康熙:“阿玛?”
康熙一步步靠近,沉声道:“太子爷甩鞭子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这会儿知道肩膀疼了?”
胤礽撅了撅嘴:“这不是太用力了么。”
“你也知道自己太用力了。”
康熙板起脸道:“看看你将他二人打的,永绶就罢了,那隆科多日日在朕跟前当值,你把人打的皮开肉绽,是否太不像话了?”
胤礽一听不乐意了:“阿玛这话是何意?什么叫永绶就罢了?”
“朕……”
“说到底,阿玛就是心疼隆科多,气恼儿子打伤了他,要来替他抱屈了。不就是因为他是佟家人么,佟家是您的母家,所以儿子打了他,您就不高兴了!”
“你!你说什么?”
“难道儿子说错了?儿子向着自己的母家您就千万个不愿意,现在您也向着自己的母家,怎就……”
“混账东西,你给我跪下!”
胤礽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愤愤道:”跪就跪!”
说罢就要跪下去,眼见膝盖就要磕在坚硬的金砖上,康熙弯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胤礽眸色一亮:“我就知道阿玛舍不得罚我。”
“谁说朕舍不得。”
【傻东西,那么直挺挺跪下去也不怕磕伤了膝盖,还好朕反应及时,否则……哼,朕就不该抱他,让他知道疼了,以后才不敢如此莽撞。】
康熙将人扔上龙床:“跪在这上面,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许起身。”
胤礽跪在龙床的软垫上,朝康熙眨眨眼:“儿子现在就知道错了,可以起身了么?”
康熙:“……”
见胤礽如此喜怒无常,康熙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顿了顿道: “不许,不跪足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胤礽啧了声:“说话不算数。”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反正跪在软垫上又不疼。
胤礽以为一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谁知道那么漫长。他跪着膝盖虽然不疼,但架不住腿麻呀。
且西暖阁里只剩他自己,他口渴想喝杯茶都做不到。
倒不是他多听康熙的话,让跪就真这么跪着,而是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想看看康熙到底何时才能想起来他来。
有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康熙心声:
【一个时辰怎么过的这么慢,也不知保成怎么样了,要不让梁九功过去看看?】
【罢了罢了,让那臭小子知道朕心疼他,又要得意了。料想他不会如此老实的跪着,朕不在,他指不定早就躺在那里呼呼大睡了。】
胤礽气闷不已,还偏就一跪到底了。
时辰一到,康熙迫不及待进来看胤礽,见他竟然还跪着,顿时心疼不已。
【这孩子,怎么也不知偷偷懒。】
康熙脚步匆匆过来,冷着嗓音道:“一个时辰到了,太子爷还不起身?”
胤礽眼里含泪:“阿玛为了隆科多罚儿子跪一个时辰,儿子跪了,您满意了?”
见他还提隆科多,康熙本想训他两句,但看他眼里的泪又舍不得了。
“朕罚你不是为他。”康熙叹息一声:“快起来吧,还等着朕抱你不成。”
胤礽委屈极了:“儿子腿麻了,起不来了。”
康熙:“……”
“瞧你这点出息。”
康熙上前把人抱起,胤礽忍不住叫:“哎呀,又麻又疼,儿子的腿一定是跪坏了。呜呜呜完了完了,儿子以后是个残废了……”
“不许胡说!”
康熙被他吓着了,忙让梁九功去传孙之鼎。
***
当晚,东暖阁。
“好保成,和朕说说话,告诉朕你的腿还麻不麻,疼不疼?”
“……”
“还怪朕罚你跪呢?”
“哼。”
“你啊,仗着朕宠你,可劲的磋磨朕吧。”
康熙“诶”了声,伸手把胤礽重新搂回怀里抱着。
“你就不能向朕服个软么。”
胤礽撅起嘴,终于肯说话了:“那阿玛还为隆科多跟儿子生气么?”
“……怎么又提隆科多。朕哪里舍得生你的气,不过是伤心你一心一意只想着赫舍里氏,却不想想朕,你待赫舍里氏好,难道就不允许朕待佟家好么?”
说罢又叹一声:“罢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随你如何处置,朕不计较你回护索额图和凌普,你也不许再和朕置气了。”
胤礽抬起头,“阿玛说的是真的么?”
“朕何时骗过你?”他抚着胤礽的后脑,又把人按在自己颈窝不许他动:“你近日常往宫外跑,多久没同朕这样亲近了?还不老实些,让朕好好抱一抱。”
胤礽闻言环住了康熙的腰身,忍不住笑:“儿子不过就出去了三回,何况儿子哪日不是宿在东暖阁,您天天抱着儿子睡觉,还抱不够嘛?”
“哼,你这话里的意思,是嫌朕抱你抱的勤了,腻歪了。”
“儿子不敢,儿子就这么一个人,阿玛想抱就抱,想打就打,想罚……”
康熙眉心一拧:“你这是和朕记仇了?才说不和朕置气了,竟都是诓朕的。”
“儿子不敢。”
康熙气的想咬他一口:“除了这句不敢,你就没点别的想和朕说了?”
胤礽顿了顿:“说了您又要生气,还是不说的好。”
他一这样说,康熙就更好奇了,连连追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许瞒朕。”
胤礽:“这可是您让儿子说的啊,儿子说了,您可不许生气。”
“朕保证不生气,你说就是。”
胤礽道:“再有几日就过年了。”
“朕知道。”
“过了年,儿子就十七了。”
“朕晓得。”
“您不晓得!”胤礽有些羞恼,重复道:“儿子马上就要十七岁了,十七岁!”
“十七岁又如何,你照样是朕宠爱的太子。”
“哎呀,阿玛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又不直说,要朕明白什么?”
【臭小子莫不是……惦记开荤了吧?】
胤礽把脸一蒙,啊啊啊被猜到了羞死人了。
康熙:“蒙着脸做什么,和朕有什么不能说的。”
胤礽瓮声瓮气道:“阿玛心知肚明,明知故问!”
康熙:“……”
【难道朕猜对了?】
【不过保成怎么会突然惦记起这事,是有谁和他说了什么?】
康熙脑筋一转:
【好啊,定是因为那个不成器的永绶!朕瞧他就不像个安分的,竟还想带坏朕的保成!】
胤礽:?
这关永绶什么事啊。
康熙:【保成定是知道永绶养了男宠,所以眼馋了,难怪今日打永绶那么用力,这是……】
“啊……”
胤礽受不了了,气的掀开被子大叫一声。
康熙吓一跳,摸摸他额头:“保成怎么了?”
胤礽深吸一口,微笑:“没事,儿子发泄发泄,发泄发泄。”
康熙:【发泄……保成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告诉朕,他想开荤了啊。】
【不过你想学永绶养男宠?门都没有!】
胤礽:……算了,爷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