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话音才落,便听到:
【不知保成起床了没有,早上朕的话没说好,只怕气着那孩子了,待会儿得空朕得去哄哄才行。】
【这个惠妃啊,遇到点事就哭个没完,大阿哥也是,自己不过来向朕请安求情,倒劳动自己的额涅,累得朕在这儿听女人哭。】
胤礽:不是您关了老大禁闭,他想请安求情也出不来啊。
【谁都不如朕的保成好啊。】
胤礽:哼哼,那是自然。
【虽说保成有些小脾气吧,但从不无故耍狠,在朕跟前像只小猫似的,呲完牙还会来朕怀里窝着,让朕顺毛,真是可爱极了。】
胤礽:他有么?
【朕就是喜欢他骄矜耍横,又与朕亲昵,依赖朕的模样。】
胤礽:谁骄矜耍横了?
如今已入了十月,天气慢慢冷了下来。
梁九功不好让太子站在廊下等,叫皇上知道了又要心疼。恭敬道:“还请殿下稍候,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胤礽就又听到:
【看吧,早上才炸了毛的小猫,这会儿来找朕顺毛了。】
胤礽:“……”
不一会儿,梁九功出来帮惠妃传了轿子,惠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从里面出来了。
看那姿势想来是跪了挺久,眼眶也红着,已不复当初的得意模样。
胤礽只扫了一眼便撇开眼,惠妃见了他微福身子:“太子殿下。”
胤礽侧了侧身子,客套而疏远:“惠娘娘。”
说罢越过惠妃,进了西暖阁。
里面,康熙正端着杯子喝茶。若是平时无需胤礽请安,康熙早就把人叫到身边了,这会儿却只顾着喝茶,也不理人。
胤礽在心里哼了哼,明明盼着爷来,爷来了又假装不在意,也不知是谁拿乔儿。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搁下茶盏叫了起,“太子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
呦,连保成都不叫了,好好好。
胤礽是一时气愤跑过来的,可见到人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康熙理论了,语气生硬道:“儿子来向阿玛请安,请过安了儿子就回去了。”
说完,不等康熙说话转身就走。
【嘿?小兔崽子往哪跑!】
胤礽未等走出门呢,一只大手就从后面牵了过来。
康熙:“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陪朕去东暖阁待一会儿。”
胤礽刚要说不去,就听康熙在心里念叨【一早上朕也没落个清闲,听两个女人哭比处理朝事还麻烦。】
嗯?怎的荣母妃也哭了?
不过听见康熙这话,胤礽有些心软,便舍不得留他阿玛一个人了。
“也好,儿子正好口渴了,便向阿玛讨口茶喝罢。”
“到了朕这里还能缺你一口茶喝?梁九功,去把太子最爱的六安瓜片拿来。”说罢对胤礽笑道:“朕亲自泡给你喝。”
父子俩手牵着手,从西暖阁出来进了东暖阁。
路上胤礽忍不住问起:“阿玛,儿子听说一早荣母妃也来了,不知是为何事啊?”
康熙叹了声:“是为荣宪的事。”
胤礽:“二姐怎么了?”
康熙:“荣宪已到了嫁龄,朕遍观朝臣,觉得巴林部的乌尔衮最合适。荣妃得知朕有意让荣宪嫁去蒙古,伤心的不行,这不一大早就过来给朕请安,顺道劝朕再思量思量,莫要急着下旨将公主指婚。
胤礽十分能理解荣妃的心情。
让自己的女儿嫁去那么远,舍不得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只怕是一辈子都再难相见,也难怪荣母妃会哭了。
胤礽想了想:“难道京中就没有合适的人家了么?”
要说京中朝臣,胤礽最先想到了索额图家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只是他们俩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配不上二姐,阿玛也不喜索额图一家与自己过从亲密。
罢了,不合适。
“朕瞧着乌尔衮不错,蒙古虽远,但若能让荣宪嫁得如意郎君,远些又有什么关系。”康熙道:“荣妃向来同你亲近,想来你说的话她能听进去几分,有机会你帮着劝一劝,也好叫她宽心。”
顿了顿,康熙又说:“再过几日就是颁金节了,到时乌尔衮也会进京参见,你借着这个机会与他打打交道,考验一番,便能知道朕为何会选中他了。”
“是,儿子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东暖阁门口,康熙和胤礽念叨:“荣妃哭完,朕又听惠妃哭。为着朕惩罚大阿哥一事,惠妃闹着要自降位份,自请关禁闭,真是,闹得朕头疼。好在你来了,陪朕说会话,朕也能舒心些。”
“惠娘娘是大哥的额涅,大哥受罚,惠娘娘难免要为大哥求情,何况大哥虽有过错,但也曾立下军功。功过不相抵,惠娘娘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胤礽顿住脚步问:“那阿玛是怎么个意思呢?”
胤礽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两句话让康熙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别的阿哥受罚,都有自己的额涅心疼和求情,可保成呢?从出生起就没了额涅,每回犯错挨罚,都没个人关心。】
【保成只有朕了啊,朕若再不对他好,他自己一个人该有多难过啊。不行,以后纵然保成犯下大错,朕也要护着他,这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朕舍不得。】
想着想着,把胤礽的手攥的生疼,生怕人跑了似的。
还不忘回答:“朕理解惠妃爱子心切,并未过多苛责。左右颁金节就快到了,朕也不好一直关着大阿哥,过两日就放他出来。”
为着康熙的心思,胤礽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是忍不住道:“阿玛,您捏疼儿子了。”
康熙连忙松开手,又把宝贝儿子的手捧在手心里吹了吹。
“呼,呼,是阿玛不好,一时走神了,阿玛给保成吹吹就不疼了。”
胤礽心里发酸,阿玛这是拿他当小孩子哄了啊。
“好了阿玛,儿子不疼了,咱们快进去吧。”
入了东暖阁,胤礽有些惊讶。
“这里竟还是老样子。”
胤礽自从搬到毓庆宫,就再没回过东暖阁,每次过来给康熙请安也只在西暖阁坐坐。
算起来,他已有两年多不曾踏足过住了十四年的地方了。
“是啊。”梁九功捧着茶罐说:“殿下您看,您搬离东暖阁的两年间,这屋里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少啊。皇上不许奴才们动,都还原样放着呐。”
胤礽仔细瞧了瞧,这里的摆件和陈设一如从前,不曾有丝毫挪动过的痕迹。
胤礽神色有些动容,仰头看康熙:“儿子还以为这里早就变了样,都是用旧了的,没想到阿玛还留着。”
康熙表面淡然:“你用过的,自是要好好留着。”
康熙心里急切:【梁九功,会说你就多说点,让保成知道朕待他的心意!快说,快说!】
梁九功许是福至心灵,适时接话道:“可不是嘛,这些摆件都是从前殿下亲自挑的,纵是旧了皇上也舍不得换啊。”
康熙表面:“多嘴,无事说这些做什么。”
康熙心里:【说啊,你继续说啊。】
梁九功:“是,奴才多嘴了,不过皇上您偶尔批折子累了,就会过来坐坐,总会和奴才说起殿下住在这里时的情景,皇上待殿下的心意奴才日日都看在眼里,适才也是一时感慨,还请皇上恕罪。”
胤礽听着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有康熙的心里话来回穿插,脑子简直要转不过弯来了。
只觉得他的汗阿玛口是心非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嘛。
不过他当真没有想到,汗阿玛竟是如此在意他。
胤礽羞愧又感动,心里的那点不情愿也都随着梁九功的话散了,庆幸幸好刚才没和阿玛理论,否则阿玛可要伤心了。
康熙拉着胤礽的手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难道亲眼看见这一切,还不足以令你动容吗?你的心未免也太冷了。】
胤礽:“难为阿玛还留着这些东西,儿子看了很是感动。”
康熙:“别听梁九功胡说,不过是朕懒得叫人换新的,你不必多心。左右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不会回来住了,赶明儿得空,朕着人把这里重新整修一番,就当书房用罢。”
语气淡然,实则说完就后悔了,生怕胤礽当真。
“别啊,谁说儿子不回来住了。”
胤礽对康熙的口是心非是又爱又恨,十分无奈地晃着康熙的胳膊撒娇道:“您都已经有西暖阁和南书房用来办公了,可不得留个供您休息的地方才算相得益彰嘛。”
康熙旁的没听到,只听到了——
“什么?你说你要回来住?”话音里的惊喜早已掩藏不住。
“是啊,昨儿阿玛不是还想让儿子搬回来嘛,难道一夜过去阿玛反悔了不成?”
“怎会!”康熙大笑一声,“朕金口玉言,如何能反悔。”
【朕巴不得你在这住一辈子。】
“那就好,那儿子今晚就搬回来。”胤礽道。
“等什么今晚,现在就搬。”
康熙连忙吩咐人把太子常用的东西都挪回来,余下的东暖阁里都齐全,倒是不费什么事。
康熙心里高兴极了,亲自给胤礽泡了茶问:“怎的突然想通了?”
胤礽咂了口茶,夸了句“好喝”,道:“见这里被阿玛保存的这样好,儿子自然要搬回来住段日子,总不算辜负阿玛的一片心意。”
康熙扯着唇角:“算你有心。”
【只住段日子?想得美,搬回来就别想走了。】
胤礽:!!!
他就不该心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