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的伤口持续剧痛着,泷见冬青难以发力,被五条悟半扶半抱撑起来后,不得不倚着他才勉强站稳。
咒力传输逐渐平缓,但她还是久违地有了被抽空的感觉,然而,顾不上疼痛和虚弱,她有些出神地回想着刚才他所说的话。
“爱”也是诅咒吗?
来生爱的哭声孤零零回荡在一片混乱的客厅,干扰了思绪。她看着来生椿消融的躯体,指尖微动,还是犹豫地放弃了发动术式“还魂”。
见证过的死亡已难以计数,如果每个人都想救,只会拖垮自己。
她明白的……可总是触目伤心。
“放手反而是好事。”深知她想法的五条悟说到,“与其执着于死去的人,不如让时间治愈,接受新生活。”
泷见冬青一顿,以为他在借机劝说自己,不由生出一股闷气,反驳:“万一来生小姐接受不了呢?”
五条悟看她一眼。
“不是在影射你和我。”他语调沉稳,“要是真觉得该离开,我会自己走的。”
这下真的大受打击,泷见冬青又生气又想哭。
毫无自觉的人还在说:“人可没有那么脆弱,不会失去谁就无法生活——”
“——你怎么知道。”她忍着眼泪打断,别开头。
来生爱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扶着她的人探过脸来,温和了语气。
“冬青不是坚持过来了吗。”
泷见冬青睁大含泪的双眼。
失去的那刻痛苦得想要死掉、以为今后自己无论如何无法继续生活的人——她有的。
两岁那年抛弃她的父母。
十岁那年被杀死的奶奶。
每一次都想着自己也死掉就好了,最后还是爬了起来,磕磕绊绊走着人生道路……如果再失去眼前的人,她还会有站起来的勇气吗?
她不知道。
转过头看他,眼泪掉下来,她说:“……我觉得不一样。”
惹哭她的五条悟按住她肩膀,没再坚持,只是叹息着一笑。
“别动啊。”
手捏着针线,稳稳穿过皮肉,泷见冬青一边缝合一边提醒到。
伸着左臂任由她修补断裂处的五条悟停了一会,又身体微动。“怎么了嘛”,她刚想抱怨,忽然瞧见一只手挨到了眼前。
用右手帮她将欲散未散的颊边头发挽至耳后,他收回手。
“好,这下不打扰你了。”
泷见冬青蓦地一顿。
瞥一眼没当回事的五条悟,她耳根发麻,板着脸把那迟迟未褪的冰凉触感压下去,继续埋头缝合。
只要用体术战斗,就难免影响到腰斩与切断左臂的伤口,她帮他检查修补过不少次,即使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出现动作错漏。
斜扎的高马尾不知何时变得松散了,发尾扫过后颈,让人静不下心的酥痒。她拉出缝合线,染血的手不断触碰到冰冷肌肤,恍然间又想起他泛凉的手指。
14岁那年,头一次蓄起长发的她缠着让五条悟扎头发。
无语的青年看她一阵,放弃地招了招手,接过梳子。也是第一次梳的他手法笨拙,把马尾扎歪了,但她还是欢欣雀跃,将这发型一直保持到今天……
或许动手的人早已忘记这件小事,只剩她自己念念不忘。
【“爱”也是诅咒吗?】
疑问回荡在心头,泷见冬青剪断缝合线。“当啷”,赤红的针落进托盘,她拿起毛巾替五条悟擦掉血迹,不经意与那双苍蓝眼眸对视了。
瑰丽明净的蓝色,晴昼一样的蓝色。
见到它后,她开始喜欢晴天,养成身上一定要带着蓝色物品的习惯。
还有甜食,因为他喜欢,她也跟着随身带糖果。
多少有些病态了吧?
泷见冬青扪心自问。
——我也正在诅咒他吗?
由于委托再访京都的那天,泷见冬青独自去了趟废弃的社区。
五条悟没有跟着她去见委托人,迅速交完任务,她趁机开着座驾重返来生宅。
铁门上挂着锁,她三两下翻进院子,敲了敲门,半晌没人应。怀着疑虑,她缓步转到客厅方向。
窗帘拉着,但之前战斗中破碎的玻璃没有修补,轻风吹动了帘幕,隐约显出昏暗的内室。
泷见冬青扬声:“来生小姐?”
呼唤沉寂下去,没有人回答。
她深呼吸,从窗口跳进客厅,激起微尘。覆盖着一层尘灰的屋子,显然有一阵不见人生活了,客厅倒是被简单整理过,不像离开时那样满地狼藉。
她走到立柜边,上头还摆着来生爱与来生椿的合照,一角溅了血,模糊两人幸福的笑容。
“来生小姐?”她一边叫人,一边查看了一圈。
来生爱确实不在家里。
衣柜里的衣裳还是满的,室内盆栽倒是因为没浇水有些萎蔫,女主人似乎只是出一趟门,过几天就会返回——
但她至今没有回来。
泷见冬青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陷入莫名的哀愁。
失踪的来生爱到底是想告别过去前往新的城市了,还是自杀追随来生椿了呢?
……已经无法知晓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