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众多侍卫寸步不离地护着,戚瑶光自是没什么好怕的,甚至还带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土包子”在外头好好体验了一番京城的夜生活才心满意足地归家。
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习惯了早早歇息的林黛玉自是难免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神气儿浮现于眉眼之间,为她病态苍白的面容平添了些许动人的生命力。
雪雁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背过身轻轻擦了擦微微泛红的眼角,笑着劝道:“姑娘该安寝了,往后还多的是机会出门,快别贪恋这一时的新鲜了。”
“你说的也是,万一再作病了,便得不偿失了。”说着,她便乖乖钻进被窝闭上了眼。
本以为有生以来头一回经历这么多新鲜事儿,大抵会激动得难以入眠,却不想雪雁才吹灭了屋子里的灯,不一会儿功夫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竟是难得的畅快。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林黛玉就没再“安分”过。
有时是跟戚瑶光一起外出,有时则独自带着一众奴才和侍卫外出。
她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风景,也见识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不知不觉中,便也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感悟。
直到这一日,她收到了一份拜帖,落款赫然正是三春。
林黛玉的第一反应是欣喜的。
在荣国府的几年可谓酸甜苦辣尝了个遍,记忆中难得松快和乐的时光便是几个姐妹凑一处嬉闹之时。
六年姐妹情,自是不能轻易忘怀的。
只是没多会儿,她脸上欣喜的笑意就变成了迟疑不确定。
见状,雪雁就奇怪了,“姑娘怎么了?莫非有什么顾虑?”
林黛玉也没隐瞒,轻叹一声,幽幽道:“荣国府与公主之间的关系……我在公主府招待她们三个,怎么想都不大合适,且我也担心她们是受人指点才登门来的。”
“这……”雪雁一时也犯了难。
倒是原就属于公主府的百灵笑了起来,“姑娘既是自个儿拿不定主意,何不直截了当去问问公主?公主一向喜欢有话直说,弯弯绕绕反倒叫她烦。”
林黛玉闻言犹豫地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决定听信她的话,亲自问一问就是了。
“咱们去找公主。”
彼时,戚瑶光正在花园子里头悠闲享乐呢。
面前是那个莫竹正唱曲儿,躺椅边上还围了好几个年轻俊美的少年正贴心伺候。
喂水果的、捏肩的、捶腿的……一个个别提多殷勤了。
少年们虽然都穿戴整齐无一丝不妥,每一个人的表情神态除了恭敬以外再无其他,就连动作也都规规矩矩的,说伺候真就只是伺候而已。
但,仅仅只是这样一副场景就足够离经叛道了,叫那些酸儒瞧见非得跳起来指天骂地不可。
林黛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顿时就有些脸颊发烫,下意识脱口道:“玉儿无意打搅公主雅兴,晚些再来。”
戚瑶光“扑哧”一声乐了,招招手叫她上前坐下,“找本宫有事?”
“是有件事儿拿不定主意——荣国府的姐妹们递来了拜帖,玉儿不知究竟是不是该应允。”
“这有何为难?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顿了顿,挑眉看她一眼,好笑道:“你该不会是担心本宫不乐意吧?别说只是几个无辜的小姑娘,就是其他什么人来,你也只随自个儿心意就好,委实不必如此瞻前顾后,本宫当初说叫你只当自个儿家可不是客套话。”
“当然了,某些脏男人能不见还是别见了。”
“……”原本还感动的林黛玉顿时就尬在了当场,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得到了答复,她就赶紧起身溜之大吉,背影恨不能写满了“落荒而逃”四个大字。
这么纯情,难怪能被那块破石头的几句酸话就哄了去,还是见识太少啊。
戚瑶光张嘴吃下少年递来的葡萄,蹙眉若有所思。
次日大清早,三春姐妹便准时抵达了公主府。
头一回登门,姐妹们显然都仔细打扮过,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崭新的,较平日在家中的穿戴明显更精致隆重许多。
甫一见着面,探春便诧异道:“这才多少时日未见,林姐姐怎么瞧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迎春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附和着点头,“往日妹妹的眉眼之间总似有万般愁绪难解,如今却淡去了许多,隐有顾盼神飞之态。”
“果真?你们莫不是哄我?”林黛玉惊讶极了,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的眉眼。
冷不丁这一提起,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仿佛有好些日子不曾顾得上伤春悲秋了。
“想是见识得多了,心里便也更宽广了。”很多在过去耿耿于怀的事,如今回头再看却觉得仿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兴致起来,她便仔细说了说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只听得姐妹们惊呼连连,艳羡不已。
“真想亲眼见一见林姐姐口中的世界。”探春不禁心生向往。
惜春却道:“劝你还是别想了,咱们这辈子注定只能被拘在那一亩三分地的命。”
此言一出,迎春和探春的眼神都黯淡了许多,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和勉强。
林黛玉好歹也在荣国府住了几年,自是知晓府里老太太和太太们是如何养女儿的,心里也为姐妹们感到可惜,却又实在不便多言。
低头喝了两口茶,她便岔开了这个话茬,“说起来那日在街上我还碰见了宝姐姐的兄长……”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这茬儿了。”探春冷不丁一拍脑门儿,道:“你是不知道,他可遭大难了……”
具体究竟遭了什么大难,她没细说,林黛玉也只以为是“废了”,并无甚好奇,不过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才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旁人都说不清他究竟是招惹了谁才招此大祸,后面听他说他前脚才不小心多……”
看她那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黛玉忽的福至心灵,“他们该不会以为是……”公主干的吧?
可是不对啊,她们为何要在公主府说这种话?难道就不怕叫公主知道?
似看出了她的质疑,探春低垂下头,轻声道:“老太太担心你。”
仅这几个字,林黛玉就明白了。
合着这是没头没脑就要将屎盆子往公主的头上扣?
好让她知晓公主是何等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是不是还想借机让她心生隔阂退意呢?
真真是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