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我不意外鹿邑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到底是活在信息社会的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政治这东西她虽然玩不转,但也能猜到她在先秦的定位。
吉祥物嘛。
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扬名和定下地位的好机会,只是手上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王知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要是想走,我也可以帮你。”鹿邑纠结再三,还是说了,他本心不想插手这件事,可王知我也算是他们带出来的,多少有点香火情。
如果她没被秦国带走,鹿邑觉得也没什么,只一点王知我想引炁,在六国可能会比较麻烦,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需要比在秦国多花一点时间和精力而已,他说带王知我避开,只是因为这种将人当战利品争夺的行为他不喜欢,也不认同。
宋黯轻嗤一声,算是默认鹿邑的话。
王知我心下感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不用,我有办法。”话说的底气十足,掷地有声,鹿邑两人怀疑地看着她,见王知我自信满满也就信了。
她和舒湛他们联系的时候不是只传递信息而已,知道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舒湛小组成员给她做了好几个预案。
到时候她根据现场场景来决定采取哪一套预案。
既然五国是邀请她这个后人入国小住,就不可能在明面上以武力胁迫她,那王知我就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孔老夫子说着什么礼崩乐坏,但其实先秦这个阶段,士族很讲究“礼”,道德底线比之后世高很多。
哪家邀请人也不能不许客人拒绝吧。
以现在这种情况,拒绝也要看你实力够不够,五国没把王知我看在眼里,他们并不打算征询她的意见,准备按老规矩自己解决,谁的拳头大谁有理。
赢家通吃。
王知我要先把自己放到棋盘上才行,赢了这一步,她去哪里都好说。
……
夜。
李斯长子李由和副使李信围着火堆坐在一起,跟着他们出来的还有十二个身强体壮,气质凶悍的精兵。
水壶放在火上,等着烧开,火星子时不时崩裂四溅,李信啃着干粮,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风干的肉干,他自己拿了几根,顺便递给李由一部分,剩下的分给手下的兵。
“就这么短的时间你还准备了肉干?”
李由眼睛一亮,王上政令下的急,他来不及回家准备东西就被老父亲一脚踢出咸阳城,身上除了一袋子饼,就剩钱了。
李信和他不一样,两人差不多的时间得令,但李信当时离家近,家里又是军功起家的,出征要准备什么他们家里常备。
“也不知王女公子为人如何?”李由用力撕开肉干,面目稍稍有些狰狞,肉干坚硬如铁,人类犬齿在今天又重新派上用场。
李信吃着也不太轻松,不过他较之李由还是经验丰富一些,抽出匕首把肉干和干粮切成小块丢进水壶里煮,味道尚在其次,荒郊野外的,勉强也算碗肉汤。
“王上还未有公主,除在秦为质的公主,我等也未见过别国公主,王女公子脾性如何倒是不好妄自揣测。”李信吹一口汤,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他身上不觉冷,不过夜寒,能喝一口热汤也颇觉惬意。
“王女公子看起来很是肆意。”李由学着李信的样子同样把肉干、干粮丢进水壶里,放到火堆上烤。
肆意。
李信点头认同。
“王上会如何安置这位女公子?”纳入后宫应该不可能,王上的后宫多为六国之女,王知我身份特殊,纳入后宫太浪费了,出将入相则要看王知我有没有那个才华。
而且即便如此,紧要的官职也不可能给她,哪怕她是后世秦人。
“那就要看王女公子本事如何了。”李由将热汤一饮而尽,后世高楼如入云霄,行人出行之路便如直道,四轮车路上驰骋与他们的天马一样迅捷。
可天马不是人人都有,四轮车却是后世大部分人都有。
李由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后世机关术怎会如此,精通机关术的学派他也接触过,墨家、公输家的战甲「金甲人」、攻城机械、飞鸢李由都亲自使用过。
是很强大,威力无穷,但也很废钱,支撑战甲这类器械的能源秦没有,要去「荒境」里找。
秦国历代先君与王上都想将「荒境」打下来,纳入国境,可惜「荒境」太大,且境如其名,荒凉偏僻,昭襄王时派武安君探索「荒境」,武安君来回走出两千里才见着有个小城。
更别提荒野之地,妖兽丛生,找到小城的时候,武安君手下将士大多精疲力尽,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攻打。
只能小小试探一番。
白起评估过小城背后势力——上境瑶池,上境瑶池实力不菲,打起来秦国国力全压上应该会赢,但是惨胜。
回国并不建议秦与上镜瑶池再起争端,双方所距太远,攻打上境瑶池秦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打下来的土地也多贫瘠之地,收益不大。
六国对秦虎视眈眈,秦国不能与外境再起兵戈。
最后没办法,只能再派出范雎出使,又是一番长途跋涉,唇枪舌剑,和上境瑶池有了联系,双方约好秦给上境瑶池提供一定数量的布匹、矿石、食盐,当然最重要的是秦会给上镜瑶池提供「铜甲人」——由上境瑶池出材料(金甲人的材料)、工人的工资、秦国的误工费,上境瑶池给秦每年五百「狗头金」。
「荒境」特产。
形似黄金,内里却是一片流沙一样的物质,一块狗头金就能支撑一个「金人」七天的能源消耗。
秦居安思危,怕「荒境」借此拿捏他们,昭襄王虽然听了白起的话暂时放弃了纳荒入境的念头,却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么重要的战略资源捏在上境瑶池手里。
这么多年来,秦一直在做两手打算首先派人在「荒境」探索新的矿脉,寻找狗头金,其次用间,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没关系,先在上境瑶池埋钉子,等把六国处理完了,再打下上境瑶池。
他们秦谋夺上境瑶池都如此困难,后世的狗头金难道是无穷无尽的不成?
李由仔细研究过后世,后世王庭应该很得民心,王知我破境之后,除了官方发过武器的威慑性视频之外,没有一个百姓?透露过这些。
越近燕国城池,李由心潮越澎湃起伏,面上也越冷静理智,李信同样压抑住起伏的心跳,迎接后世秦人归秦,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一定会记这一笔。
……
穆恒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重要过,他治下城池也没来过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物。
来的最快的是楚国公主——芈白,紧随其后的是齐国田章,芈白第一时间带人去见了王知我,田章同样以势压人,穆恒两个都不敢拦,叫人去叫王知我。
王知我很不爽,只忍下没有发作。
芈白毫不客气坐在上首,穆恒、田章同居下位,右手边留出一个空位。
没立马入座,王知我站在堂前,芈白一身楚服,细眉修眼,妆容精致,看起来是个再典型不过的贵族公主形象。
只是公主两侧立着四名魁梧壮汉,赤红色甲胄上刻着玄妙的花纹,花纹勾连着莫名的力量和护卫气机相连,使得每个人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左边的田章长袍广袖,没有穿着甲胄,身量颇长,孔武有力,安稳坐在下首却气如猛虎,和楚公主一行人分庭抗礼,看见王知我,甚至还笑了笑,以示友好。
只是王知我微妙地感知到这位使臣恐怕不是很待见她,等穆恒给双方介绍过之后,王知我知道这人为啥不待见她了。
无他,秦赵之间有血仇。
长平三十万人,后世说起来是一场战争,可在如今就是横在两国之间解不开的死仇。
芈白地位最高,先选了一些不会出错的大众话题来谈,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她下意识地采用了先秦贵族辞令。
王知我接不上话,芈白认为可能是后世贵族辞令和现在不一样,她也没多强求,将话说的简白易懂,又讲起了别的事。
语言习惯不同,王知我理解他们的话其实会慢半拍。
“……女公子,怎么看?”
三人目光灼灼望着她,王知我抓住芈白话语中的关键词,缺水、粮食不够、阴阳家和道家招云布雨也不能解旱。
王知我能怎么看,她才来没几天,都摸不清楚这里的行政方式,育种是不可能了,难度高、时间长,而且她不会,水渠工程耗时长,她也不会,只能斟酌着说几个大众意见。
哄抬当地米价,以高价吸引粮商前来,等人到了,王庭放出存粮抑制粮价,再以平时的粮价收购商人手中存粮。
“这办法也是治标不治本,好歹少饿一点人。”
“女公子之法,颇有管子之风啊。”田章赞道,实际操作过程肯定没王知我说的那么简单,但办法就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王知我提出的方案有很高的操作性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