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留痕

穆九歌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身边又有一个人。

这次的情况更不妙,因为这个人……正躺在她的被子里。

这人背对着穆九歌侧躺着,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散在枕上的黑发,还有一点莹白如玉的侧脸。

穆九歌一瞬间便察觉到被子下面的情况,于是瘫在原地,开始思考人生。

她昨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旁边这人似是被她惊动,察觉到她醒了,便动了动,从被子中坐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俯身向穆九歌靠过来,语气认真而恭谨:“属下为您清理。”

他的嗓子沙哑得不行,发丝凌乱,面色有些白,唇色却艳红,唇角还有一处破口。都这样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尽职尽责地伺候穆九歌。

穆九歌从未见过宁淮这副样子,一时如遭雷劈,伸手挡了他一下:“你等会……不是,你先,休息一下……”

卧槽,竟然是宁淮,她昨天晚上对宁淮做了什么?!

她冷静了一会,昨天晚上的一些画面逐渐涌现在她脑海中。

宁淮就躺在这张床上,一直看着她,还是那一双安静的眼睛,神色宛如献祭,顺从地忍耐着她的一切。

汗水和隐隐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暧昧的味道,几乎掩盖掉了宁淮身上的松风气息。

到后来,宁淮似乎有些受不住,穆九歌看到他用那修长干净的手抓紧了床边的帷幔,由于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青蓝色的血管。

他本来只是偶尔发出闷哼声,后来不知是不是疼得狠了,他开始轻声叫着穆九歌的名字,喊的断断续续,不知是为了唤醒穆九歌、结束这一切,还是这样做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穆九歌想起这些之后,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淮。

尤其是被子之下,他们俩的衣服都被她扯得不成样子,几乎成了碎片。

作孽啊……

“尊上,”宁淮见她沉默,似乎有些着急,“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穆九歌现在真的听不得他这沙哑的嗓音,这总是让她想起昨夜这人气息不稳地轻声唤她名字的模样。她捂脸摇头:“我没事……你先顾好自己。”

宁淮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过来了,便犹豫片刻,道:“尊上……不必自责。昨夜……是属下主动,主动……引诱了尊上。”

一句话被他说的磕磕巴巴、艰难无比,说完之后,他还脸红了。

穆九歌:……

不过她一回想,好像确实有宁淮主动吻上来的记忆。

穆九歌有些震惊:“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您昨夜戾气发作,既然只能这样解,属下便只有出此下策。尊上若是生气,便罚我吧。”宁淮说着便低下头,长发垂落,露出还带着牙印的侧颈,安静地等着穆九歌的发落。

刚日完就不认人,她倒也不至于这么冷漠无情!

穆九歌叹了口气,道:“昨夜的事,还得多谢你。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沈非衣呢?”

“昨日我听到屋内的声响,闯进来的时候,尊上正……掐着沈非衣的脖子,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沈非衣昨夜受了重伤,性命垂危,不过已经被带走医治了,尊上若是担心可以去看他。”

穆九歌明白过来,大概是本来她就有些戾气躁动,昨夜便是发作了。若不是宁淮及时闯进来,只怕这会沈非衣就和那幻影派长老一样,人早就没了。

想到这里,穆九歌抬眼看了宁淮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真是要了命:只见宁淮残破不堪的衣料下,露出的皮肤上尽是斑斑红痕,咬伤居多,也有挠伤,还有一些伤口穆九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穆九歌愣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侧颈的咬痕:“嘶……疼么?”

宁淮整个人一抖,侧颈被她碰到的地方竟飞快染上了淡粉色。他努力维持平静,垂下眼,摇了摇头:“尊上,我没事的。”

穆九歌并不擅长治愈术,只得从床头摸出几瓶药给他,硬着头皮道:“你自己处理一下……上过药后可以到后面的湖水里泡一泡,伤口会恢复得快一些。”

宁淮应了一声,又开口问道:“尊上今日不需要属下为您漱洗么?”

穆九歌一阵窒息,忙摆手:“你先疗伤。那个……昨夜你做得很好,要什么赏赐,可以回去想一想。”

宁淮并不做声,默默行了礼,披了件衣服便退出去了。

他的脚步一开始甚至不大连贯,但腰背笔直,走着走着才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穆九歌看着他的背影,窒息地转开视线。

戾气加身,她昨夜一定是疯狂而暴戾的。宁淮被折腾成这样,还不怨不恨,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这让穆九歌更愧疚了。

她宁愿是沈非衣……起码沈非衣的目的性很明确,大家各取所需,可宁淮……

若真是正道卧底,究竟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目的,才愿意为正道做出这种牺牲?

穆九歌叹了口气。不过既然想到了沈非衣,她便打算去看一下。

每次戾气发作之后,她发现自己都格外清明平静,周身都很舒适,灵台像被大雨冲刷过一样。于是她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穿好衣物,去看沈非衣。

一出门,穆九歌便碰上了等在门口的于漫漫和于淼淼两个人。

“阿姐,昨夜你是不是又……”于漫漫一脸焦急。

于漫漫对她的感应似乎确实格外强烈,当初也是她第一个找到了穆九歌,所以穆九歌此时并没有很意外:“是,昨晚我戾气发作了。”

“昨晚我觉得不对,想来找阿姐,结果在门外听到……”于漫漫说着说着有点脸红,“我听出来是阿姐,就……没进去。”

穆九歌骤然被人提起自己干的缺德事,一时有点没话。于漫漫又道:“阿姐现在看起来挺好,看来双修果然是有用的?”

于淼淼赞同道:“尊上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精神状态比前两天要好不少呢。”

穆九歌:……

这话她没法接。

“确实有用。”她干巴巴道。

“太好了!”于漫漫笑起来。

于淼淼却是露出几分犹豫:“尊上,昨夜……您究竟为何戾气发作?您虽说过它会不时发作,不能治愈,但是否有一个爆发的诱因?就像上次一样?”

她提到这个,倒是让穆九歌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开始回想:“昨夜沈非衣来找我喝酒,然后……”

她眼前闪过一些血色。破碎的隐约的呼唤声在她耳边响起:“姐姐……”

穆九歌狠狠皱起眉,却再想不起什么。

上一次的诱因是杀了她的刀,那这一次……或许也和她的死有关?这个喊她的人是谁,是杀了她的人吗?

“大概是他勾起了我一些从前不好的回忆吧。”片刻后,穆九歌道。

于漫漫脸色骤然一白。她赶在穆九歌注意到之前,强笑着开口:“前面就是沈非衣的住所了,听说他昨夜伤的很重,幸亏咱们这里有做过医师的,不知道沈非衣现在醒没醒。”

正说着,里面有个人打开房门迎出来:“尊上来了。沈大人目前还未醒过来,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您不必担忧。”

想必这就是当过医师的那位了,看着倒是沉稳,修为也还行。穆九歌点了点头:“辛苦。你医术不错,若是还愿意当医师,往后便一直做浮云山的医师吧。”

医师的地位自然是比山中普通修者强许多。那人受宠若惊地行礼应下,穆九歌又随口嘱咐他两句药草和收徒一类事情,便转身离开。

回想过昨夜的事,她此刻本就不怎么想看见沈非衣了。既然没醒,正好省事。

说起来,昨夜宁淮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穆九歌突然想起昨晚沈非衣正缠着她的时候,她听到门外发出一些声音,像是有人经过。

难道从一开始,宁淮就在附近,所以后来才能及时出现?

等会,那从宁淮的视角来看,她昨夜才刚和人亲近过,转头就要杀人……都这样了,他还敢凑上来?

他就这么相信她不会杀了他?还是说,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还是那样做了……

穆九歌越想越荒谬,干脆决定去问问他。

与此同时,宁淮正坐在桌边,“哧啦”一声咬下一截绷带,剑眉微拧,眼睫低垂,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

昨夜,他本是为穆九歌温了一些牛乳,想着穆九歌本来习惯喝酒,如今酒没了,她怕是不适应。

没想到送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了沈非衣所说的话,这才意识到戾气一直在影响着穆九歌,而且若不压制会越来越严重。

他本不是故意偷听,也并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画面,两人贴在一起,似乎情到浓时,正在亲近。

他于是仓皇退开,没留神发出了一点声音。原本他想赶紧离开,却听到里面似乎是打起来了,又听到沈非衣恐惧不已的高声呼救,这才冲进去,于是有了后面发生了一切。

此刻,碰到这些伤口的时候,他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的……情形。

穆九歌是混沌的,记忆也混乱,但宁淮从始至终都无比清醒,哪怕后面昏了过去,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痛苦与难堪是真实的,可……那种直抵神魂的快-感,同样清晰极了。

昨夜,他伴着痛苦一次次达到巅峰极乐,明明意识清醒,他却不能自拔地渐渐沉沦……

不该如此的。

想到这些,宁淮的面上再度浮起薄红,他没办法再包扎下去,于是闭目坐定,运转起灵力,将浮乱的思绪强压下去。

他干脆将伤药和绷带放下,起身准备去她所说的湖中泡一下,也冷静冷静。

谁知他刚要推门,门便倏然打开了,那个扰乱他思绪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