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凌晨三点。
折腾到这么晚了，人们脸上都现出疲惫的神色，年轻人扶着老人，年长者牵着幼童，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洛谭却没有动，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些人今晚没有出来，或者看完热闹早早就回去了，他们中也存在着感染者？】
正在交代扫尾事宜的许城当即愣住了，停下了话音。
走到一半的群众脚下的步伐也卡住了，一脚悬于半空不知该迈下去还是不迈：不会吧？家里还有感染者？
跑前跑后忙到现在累得半死正等着回去睡到日上三竿的警察们欲哭无泪：还来？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同时等待着一锤定音。
洛谭点开系统通知，长长舒了一口气：
【积分到账了！地图上也没有新的红点了！那这次食人鱼天灾应该是完美解决了吧！】
下一秒，被按下暂停键的人们同时恢复了动作，交代工作的继续交代工作，准备回家的继续回家，准备点个夜宵一夜睡到第二天的警察继续打呵欠。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的暂停没有发生过。
洛谭又在李娟家门前站了一会儿，她本来想等李姨平安回来的，但想到即使李姨没事，已经这么晚了，她大概率会在医院住一宿，便抬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还没走出几步，她看见那个警察队长交代完工作，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警察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洛谭笑着道：“警察叔叔，审讯呀？我可是守法好公民，从不违法乱纪的。”
警察叔叔噎了一下：“……”然后拿出了警官证：“许城。”
洛谭撇了下嘴，当她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洛谭。”
许城追问：“哪两个字？”
洛谭笑了一声：“警察叔叔，你的问题好多呀。”她朝后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你的同事们看起来已经很累了，都在等着你一声令下然后解散呢。”
这时，洛谭的肚子发出“咕咕”的一声。
她尴尬地捂住了小腹，眼前一黑。
一声短促的轻笑响起。
洛谭在心里骂骂咧咧，她的耐心耗尽，刚想扭头就走，手心里却被放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包装纸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硬糖，洛谭把它放到嘴里，甜的。
许城把那颗在衣兜里放了一天的同事给的喜糖递出去，一转头的功夫，面前的女孩子就没了踪影。
他无奈扶额，却听见了一道轻快的声音：
【这糖还挺好吃的。】
他的嘴角不由得轻勾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洛谭离去的方向。
第二天，洛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揉了揉空瘪的肚皮，出了门，紧接着一眼看见门口摆着一个箱子。
【咦？这是什么？谁的垃圾都扔到我家门口了？】
不远处邻户的门正巧开了，洛谭一看见推门而出的人就惊喜地叫了一声：“李姨？”
李娟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虚弱，但看见她还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小谭，昨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她探头看向洛谭脚下的箱子：“这是什么？”
洛谭：“呃，一箱垃圾？不知道谁丢在这里的。”
李娟担忧道：“不会是什么高辐射生化武器吧，听说最近有一些无良工厂把核废料进行排海，造出了不少遭受辐射的奇异生物，他们还把这些生物卖给实验室用于研究生化武器。所以这些来源不明的东西都不能碰。”
洛谭大惊失色：“啊，这么危险啊。”
差点忘记这是科技异常发达的星际时代了。
她刚要把箱子踢到一旁，却看见箱子上印着一个图案。
像是一颗糖果的形状。
她指给李娟看，下一秒，李娟的态度犹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眼间就从苦口婆心眼含惊恐变得笑意盈盈喜笑颜开起来，仿佛看透了一切，她画风一变开口道：“你打开吧。”
洛谭：“啊？”
虽然疑惑不解，但她也对这箱东西很好奇，于是撕开裹得严实的透明胶，亲手拆开了纸箱。
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糖果，每一颗都用玻璃糖纸包裹着，包装纸上标注着各色图案，五彩缤纷的糖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洛谭第一反应是：“这是谁放错到我门口了吗？我没买糖啊。”
李娟笑眯眯地道：“这应该是别人送给你的。”
“送给我？为什么送给我？”洛谭不理解，且大为吃惊。
李娟眼神飘忽，一副想说什么又不能说的样子，几秒钟后笑着道：“街坊邻居们都很喜欢你。”
李娟指着箱子上的图案道：“咱们赤水街，只有宋奶奶一家开了个制糖厂，应该便是她送给你的。”
宋奶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太。
行吧，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宋奶奶要送她糖果，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暂时解决了她饿肚子的燃眉之急。
洛谭剥开一颗糖，扔到嘴里。
星际时代生产的糖果，利用各类化学成分模拟水果的味道，几乎模仿了个八成。
昨夜饿肚子的时候尝了一颗觉得滋味不错，但洛谭现在一连尝了两颗不同味道的，终究觉得不太对劲。
【西瓜味和苹果味的味道太像了，总感觉少了水果自身的味道，要是能添加一些真正的果汁，估计能更好吃吧。】
不远处，正抱着小孙女和砂糖原材料供应商讨价还价的宋清竖起了耳朵。
添加真正果汁的糖果？
她嗖一下，就如同利剑一般往家的方向跑去，跑得比年轻人都快，肩膀上的小孙女一边咬手指一边嘿嘿嘿笑。
身后供应商懵了，大喊：“你要的货物！”
宋奶奶大手一挥：“直接托运到我厂里！”
她可没时间和那人讨价还价了，现在顶级要紧的事情，是研究新的糖果配方，如何将果汁融入到糖果制作里！
真聪明啊，她怎么就没想过这样的思路？
别说这条赤水街了，就是发达的首都星，也从未有制糖商试图将真正的果汁添加到糖果里。
在科技发达的星际，任何物品的制作都离不开技术，可很多人都忘记了，人们喜欢吃水果糖，是喜欢其中的果味，在糖里添加的技术越多，离水果的本味越远，那些仿真的调味剂，不过是对自然的拙劣模仿而已。
另一头，李娟问道：“小谭，你觉得我上次做的汉堡怎么样？”
洛谭不假思索：“挺好吃的呀。”
李娟犹豫半天，说：“那你说，我能不能开个汉堡店呢？”
说完，她就紧张地盯着洛谭，生怕她露出一点儿不快的表情。
要知道，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有汉堡这种食物的存在，是洛谭给了她这个思路，如果小谭觉得这个主意抄袭了她的点子，她是万万不会继续的。
只是，在这个贫民窟里，孤身一人没有孩子的女人又要如何生存呢？
下一秒，她看见洛谭的目光亮了起来：“可以呀！”
与此同时，她听见——
【哇！这也太棒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了耶！】
洛谭一把捧起她的手，兴高采烈地刚要说什么，下一秒却如同被风雨打蔫的茄子一样失落起来。
【可是，我没钱啊，啊啊啊啊啊，近在眼前却吃不到啊啊啊啊啊。】
这哪里算什么问题？
李娟急忙道：“小谭，你同意就好！我保证，等李姨的店开起来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免费吃！”
洛谭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又变得星光闪闪的了。
她也没推拒，而是继续捧着李娟的手笑眯眯道：“那李姨，你可不可以不要只卖汉堡，炸薯条、炸鸡块、烤蛋挞、炸鸡翅……这些都统统安排好不好？另外，我为您的店想了个名字——”
她大笔一挥：“开封菜！”
“好好好！都依你！”望见洛谭兴高采烈带着些许撒娇的样子，李娟的心都要化了，虽然“开封菜”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又有什么干系？
李娟又想到了她那个未曾来到人世就夭折的孩子，但这次，她没有那么悲伤了，她看着洛谭可爱的脸庞，心中浮现出一道坚定的信念：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送走了李姨，洛谭刚要回屋，就看见不远处的树影下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叫许城的警官，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件红艳艳的东西，在太阳底下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已经有不少大爷大妈在不远处议论纷纷了。
哈，警察一上门，不是抓小偷，就是收锦旗。
他不会是上门退锦旗的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不幸？】
洛谭在若无其事地上前打个招呼和装作没看见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伸手就要关上房门，门缝里却伸进了一只脚。
下一秒，洛谭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挡住了朝她飞来的锦旗，无辜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许城手一扬，一面红底金线编制的锦旗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致洛谭女士......”几个字晃得她眼疼。
原来还有警察上门是为了送锦旗，真是倒反天罡！
洛谭：“这倒也不必......”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许城颇具遗憾地收回了手，道：“这样啊，本想为你申请政府补助金的......”
补助金？
洛谭扯住了锦旗的一角，不肯撒手了。
许城缓缓放开了锦旗，笑着道：“进去说？”
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已经开始啪啪啪鼓掌，洛谭实在扛不住被这么多人用赞赏、感激的目光打量的压力，只得让他进了房门。
许城一进门笑容就收敛了些，望着屋内残破的天花板和墙壁，老旧的地板和家具皱了皱眉。
但他没忘记今天来的正事，他开门见山道：“洛谭小姐，鉴于您昨日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优秀表现，警署想要聘请您担当我们的案件顾问，请问您是否愿意？”
洛谭：“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就没有补助金了？”
许城摇了摇头：“补助金和聘请没有关系。”
下一秒，洛谭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不想干活。】
许城卡了壳，半响后艰难道：“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的待遇是很好的，六险一金年终奖午后茶歇不限量供应这些都是有的......”
洛谭似乎有些犹豫，但紧接着还是摇头。
“我觉得我只是个普通人，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许城：......如果你说你是个普通人，那天底下就没有普通人了。
但他很显然不能这么说，刚想找补几句，就听见了面前女孩子真实的心声。
【嘿，区区六险一金年终奖午后茶歇就想收买我？难不成我曾经那些班都白加了吗？洛谭啊洛谭，你现在有了政府补助金，还有了一箱糖，短时间内是饿不死的，就别抓紧一切机会去成为打工人了吧。】
许城脸色难以言描：......忘了那箱糖，晚来一步。
他心一横，站起来，扫视一圈指指点点：“你看看你这个房子，下雨的时候天花板都渗水吧？”
他弯腰看了一眼桌腿：“你看看，这木头都被虫子咬噬掉不少了。”
他又走到窗户边，长长叹了口气，扒拉半天窗户道：“这窗户都关不上了。”
他回过头，笑容款款：“我可以向上级申请，免费帮你修缮房屋。”
洛谭：“？”
【竟有如此好事？】
下一秒，许城为难道：“但在房屋维修期间，你是不可能继续住在这里的，这样，我好人做到底，帮你在警署申请个宿舍。”
洛谭：“……”
【男人真是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