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江是谁?”
“草民也不知道,不过听杨四海说,洪三江也是乐天堂的常客。”
看来这乐天堂是非去不可了。
沈行云的心中如同被浓雾笼罩,他有太多的疑问,找不到解答。
“鸦九,给他找个地住着,别让他乱跑。”
问话到了这,似乎杨四海的死,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沈行云让两个捕快轮流守着竹韵居,别让小贼进来顺了东西。
福来客栈,李朝颜一进门就看到谢花眠和公子野坐在大堂最靠门的桌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外。
“阿颜,凶手抓到了吗?”
阿颜?阿颜是谁?
李朝颜没反应过来。
谢花眠和公子野同时起身,一个拉椅子,一个推着她坐下,配合得当。
不是,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公子野再贴心替她倒了茶端到面前。
无事献殷勤,有问题。
“你们想干嘛?”
李朝颜看着两边的‘左右护法’,肯定有问题,心中警铃拉响。
“这不是觉得阿颜你辛苦了。”
“什么事说吧。”
谢花眠挪着椅子靠近,“凶手呢?杨四海怎么死的,快和我说说。”他都憋了半天了。
“对啊,朝颜,快说说。”
事关自己,公子野也很想知道。
李朝颜:“没抓到。”
公子野有些失落,那不是他福来客栈出了个凶杀案这件事情洗不白了。
谢花眠那完全就是因为没能拿到第一手消息而不开心,这就好比他看的话本子看到一半断章了,卡得他不上不下,让人心里痒痒。
沈行云问:“他俩?”沈行云比李朝颜回来得晚些,似乎大堂气氛有些许怪异。
李朝颜答:“没事,闲的。”
“晚点我去乐天堂看看。”
沈行云走到茶桌旁落座,动作流畅而自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轻轻地将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舌尖,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与甘甜。
李朝颜在听到“乐天堂”这三个字时,眼中瞬间闪着亮光,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我也去。”
“胡闹,你一个女郎去那地方干什么。”
沈行云想也不想就拒绝。
“乐天堂?那是哪里?”
谢花眠耳朵尖,连忙问道。
“我知道啊!”
公子野举手。
“你怎么又知道?”
谢花眠实在好奇。
“那是符离乃至整个宿州最大的青楼。”
回了谢花眠的问题,公子野得意洋洋地自我介绍,“在下不才,开了个小小的书局,收录各种江湖秘闻,奇闻轶事,时下最流行的《江湖秘闻录》就是由在下编写。
“你?”
谢花眠难以置信。
“如假包换。”
公子野点头。
谢花眠默不作声。
他的梦碎了。
千里迢迢,吃了那么多苦,没想到《江湖秘闻录》背后的主人竟是这样一副模样。
他武艺高超,仙风道骨的师傅呢?
《江湖秘闻录》是汴京最流行的书,里面收录了各地奇闻轶事还有江湖高手的成名过往。
谢花眠本以为能对江湖各家高手如数家珍的人,肯定也是武林高手,甚至可能是佼佼者,没想到,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击。
“怎么了?”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公子野看着谢花眠捂住胸口,仿佛受到了莫大打击。
谢花眠恶狠狠地瞪了公子野一眼,“你别说话。”心中发誓一定要将此事吞进肚子,带入棺材中。
一炷香后,鸦九从外面回来。
一身黑衣、靴子,连带着剑鞘、剑炳也是黑色。
李朝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配上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脑海中不停闪过一句话:“手下随主人。”不理解,但尊重。
沈行云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朝颜的目光正不经意间落在了鸦九身上,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恰好遮住了她的视线,“说。”
鸦九走近,“大人,属下去牙房查过了,确实如周牧安所说,别院是登记在他名下,但是交银子的是杨四海。牙人说了,这事在他们那很常见,大都是些娶了妻的贵人,为了养外室,怕家中迁怒,就记在好友名下。”
就是太常见了,牙人不想惹麻烦,一般都不会过问。
“你怎么看?”
沈行云见李朝颜半晌没说话,问道。
“问我?”
李朝颜指了指自己。
沈行云就这样看着她。
沈行云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人心,李朝颜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虚。
不过,她又没做错什么,瞬间又挺直了腰板。
“家花不如野花香。”李朝颜说出自己的感受,“男郎,没一个好东西。”
在场的一众人:……
迁怒吧,这是迁怒吧?
“你这是连坐。”
谢花眠指责其不公允。
沈行云无辜地盯着李朝颜。
“李女郎,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还不是称我做老丈的年纪。”
掌柜突然出声,挤入郎君队伍。
凑巧,今儿个福来客栈全部人都在大堂,七个人中只有李朝颜一位女郎。
六人齐刷刷地看向李朝颜。
压力山大的李朝颜讪讪改了口,“我是说外面的男郎,你们都是自己人了,肯定都是万一挑一的好儿郎。”
“不说这个了,我也要去乐天堂。”
李朝颜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也要去。”
谢花眠双手双脚赞成。
“那我也去。”
公子野跟着二人道,他俩都去了,我不去岂不是不合群?三双眼睛祈求地望着沈行云。
沈行云脸一黑,“我是去查案。”不是去玩。
“我也是去查案。”
李朝颜不服,气鼓鼓道。
“对。”谢花眠无脑支持,李朝颜去他肯定也要去。
“边玩去。”沈行云推开谢花眠的头,试图和李朝颜讲道理,“你一个女郎,那种地方,对你名声不好。”
“我也可以是男郎。”
“不行。”
“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去。”
反正乐天堂她是去定了。
……
华灯初上的时刻,乐天堂这片繁华之地仿佛被点亮了无数颗璀璨的星辰。廊下大红的灯笼亮起,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仿佛置身于太虚。
乐天堂大门口,马车成为穿梭其间的流动风景线。
高楼之上,一扇扇窗户透着明黄色的光亮,人影在其中晃动,或坐或立,变化万千。
“哟,几位郎君是第一次来乐天堂吧。”
鸨子站在大门口迎客,看见沈行云五人乐开了花。瞧着眼生,年纪不大,一看又是富贵人家的郎君跑出来寻乐子。
“鸨子姐姐好眼力。”
“那是。”这少年郎好生会说话。
鸨子笑容都真实了些,“快里面请,小柳,带客人去三楼雅间,好生伺候。”
“好嘞,几位郎君跟我来。”
进了门,小柳领着几人上三楼。
在乐天堂进门口的中心地带,舞女们身着若隐若现的服饰,身姿曼妙,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郎君,花朝阁到了。”
小柳拉开了雅间的门,将门上的牌子翻过来,露出上面的字。
“几位郎君可有想点的花娘?还是要奴给几位安排。”
小柳让人上了吃食酒水,贴心问道。
“我们几个都是慕名前来,听说乐天堂号称什么样的花娘都有,可是真的?”
沈行云打听道。
小柳莞尔一笑,眼神在几人中流转,“当然,乐天堂的初衷就是满足客人所想,如果客人在乐天堂找不到所想 ,那就是乐天堂的错。”
“之前听闻友人说听雪这个名字,你们这儿的花娘可有这个名儿的?”
“客人要不换一个?属实不巧,听雪姑娘已经被别的客人点灯了。”
小柳为难道。
“那你看着安排吧。”李朝颜打断道,“让人快些过来。”
公子野只听过没真正进过乐天堂,谢花眠汴京的乐坊、青楼去得多,但也对乐天堂好奇得紧,二人都没进花朝阁门,就结伴四处溜达去了。
“你放松些。”
李朝颜舍了杌凳,直接躺在米色的地衣上,一条腿弯曲搭在另一条腿上。转头看沈行云身姿挺直,让人一看就不像是来放松玩乐的人,活脱脱一副要债似的。
扣扣 ——
“进。”
李朝颜怀里抱着果盘,一口一个。
“奴秋颂。”
“霜儿。”
“山月。”
“南湘。”
“两位郎君安。”
“过来吧,都会弹唱些什么曲儿?”
李朝颜适应良好,看着四人抱着乐器上来问安,想必是才艺不错。
“回郎君的话,恩客不弃,都说秋颂的蝶恋花尚能入耳。”
秋颂娇笑,眨了眨清亮的眸子。
“调皮!那就先来上一曲,你们三个跟着弹。”
李朝颜选定第一首曲目,秋颂唱曲,三人跟着奏乐。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开花落,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
秋颂唱起曲来,和她说话的声音不同,清脆冷艳的嗓音,若珠玉落盘,似山间清泉。
李朝颜闭着眼打着拍子,好不快活。让沈行云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是郎君。
唱了两曲,李朝颜招着人到跟前来,嬉戏耍闹间,终于说起正事来,“你们这点灯是个什么说法?”
“回郎君,乐天堂的姑郎从高到低分为三个等级,其中春夏秋冬为三等、山水日月为二等,一等嘛自然是风花雪雨。恩客点了人,门口就会有人挂上相应颜色的灯笼,称之为点灯。”
秋颂给李朝颜介绍乐天堂的规矩。
“一等的姑娘只有四人,三年一换,任由姑娘本人选择喜欢的颜色,灯笼也是特制。”
霜儿在一旁补充着。
“原来如此,倒也是妙哉。”
李朝颜吃着南湘喂到嘴边的瓜果。
沈行云身边空无一人,四位姑娘都围在了李朝颜身边伺候。
南湘和山月本想伺候他的,奈何这人一直冷着脸,让人不敢靠近。
“我有个友人,姓周,这次来就是想拜访他。听说他常来乐天堂,今晚不知道他在不在,许久未见了,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李朝颜做思念状,好像真是许久不见,对友人记挂。
“郎君的友人可是周牧安周郎君?”
山月问。
“正是,山月姑娘知道?”
“那是苍苍姐姐的恩客呢,回回来都点苍苍的灯,姐妹们都羡慕得很。”
山月转而又说出了另一名花娘的名字。
“苍苍是?”
“她比我们高一等,人啊可不屑和我们这些三等的姐妹们玩呢,有周郎君捧着她,就以为能上天了。”霜儿言语中都是不满,都是做花娘的,谁比谁高贵,“也不知周郎君今儿不知有什么事,早就回家去了,往常都是一待就十天半月。”
“霜儿。”
秋颂不赞成地看了眼霜儿。
要是被妈妈知道她们在客人面前乱说,那是要被罚的。
“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知道,秋颂姑娘放心。”
李朝颜笑道。
“那便谢谢郎君了,霜儿不懂事。”
“那周郎君什么时候来的乐天堂?”
“五日前吧。”
山月想了想,“那日苍苍拦着我宣扬,说是周郎君又来了,我就记住了。”
“他那人每次来都喝得烂醉如泥的,只要苍苍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