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东西掉了。”
不远处的沈光启停下了脚步。
白蕊吟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弯身拾起地上的报销凭证。地面太湿了,纸张沾了水,触感泛软。
目光触及上方的目的地,白蕊吟一怔。
他竟然也是去望川。
白蕊吟将东西递过去,沈光启伸手接。
他手指挨到这张报销凭证的一瞬间,白蕊吟下意识地松了手,纸张又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
她正准备再度弯身,身前的男人先她一步,捡起自己的报销凭证。
“谢谢。”沈光启嗓音听起来有几分不自然的低哑和沉闷,低垂眉眼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白蕊吟回想了一下,“我俩上一次见面,貌似是一年前了吧。”
毕业后的时间流速似乎变快了许多,初高中时觉得一个星期都很漫长,现在不知不觉,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就过去了。
那一次见面甚至算不上见面,只能说是偶遇。
那一天白蕊吟和前任手挽手在夏城名品中心逛街,遇到了正在陪同母亲购物的沈光启。
他们浅浅打了声招呼,便错身而过。
沈光启纠正:“九个月。”
白蕊吟愣了愣,“是吗?”
“嗯。”沈光启笃定地点头,轻吸了吸鼻子,“你要去哪儿?”
“和你一样,望川。”
听到这个回答,沈光启顿了下,“旅游?”
“不是。”白蕊吟没有隐瞒,很坦然地交代出自己的目的,“黎心语在望川搞了个托管中心,聘我去给她搭把手,你呢?”
沈光启低声:“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白蕊吟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略微关心道:“你生病了?”
“前几天不小心感冒了。”
“注意身体。”
“好。”
聊到这里,双方都有些无话可说了。
毕竟毕业后也没什么交集,白蕊吟朝他挥了挥手,指了指一旁的星巴克,“我去买杯咖啡,拜拜。”
望着白蕊吟的背影,沈光启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视线垂下,那一张报销凭证已被他紧绷的手指捏得发皱。他深深呼了口气,将东西小心翼翼地装好。
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巧遇。
没想到仅仅是个开始。
白蕊吟掐着点来的,买完咖啡进站刚好就到了检票的时间。
这趟高铁人意外的多,白蕊吟买的是靠窗的座位。找到自己的位置时,旁边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白蕊吟:“……”
沈光启:“……”
“好巧。”白蕊吟干笑了两声,“你也坐这趟车啊。”
说完白蕊吟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从夏城到望川那边的高铁一天就一趟,可不是同一趟车么。
沈光启侧过身,让她进去。
白蕊吟想将行李箱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但手里还端着杯咖啡。她本想着扣下自己座位前的桌板先将咖啡放下,结果沈光启直接起身,“我来吧。”
他的动作永远比声音要快一步。
白蕊吟还没反应过来,沈光启已经替她轻而易举地将行李箱放了上去。
两人距离极近,男人身上带着些许香甜的气息。
是那种牛乳混合黄油的香甜,像是一块新鲜出炉的蛋糕,甜蜜诱人。
恍惚间,白蕊吟想起了沈光启从前给她送过的那些点心。
沈光启喜欢烹饪,大学的时候经常在宿舍钻研各种糕点。
雪花酥、可露丽、舒芙蕾……沈光启给她投喂过的甜点数不胜数,甚至担心她不接受,每次送,都是连着她舍友和同学的份一起送的。
白蕊吟敛起思绪,侧身往里面走。
她今天穿了一条扎染的短连衣裙,过道狭窄,膝盖还是免不得碰到了沈光启的腿,肌肤擦过布料带来一阵微小的颤栗。
白蕊吟坐下来,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她想找点话题,但又觉得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是那种开朗热烈的人,沈光启更是出了名的内向寡言。两人能说的话十来分钟前在车站的时候已经说完了,毕业后的交集太浅,现在甚至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了。
成年人的话题无非也就是工作和爱情。
工作么,她刚离职,至于沈光启,人家压根就没工作。
沈光启家境好,毕业后没上过一天班。他曾经有个比他大八岁的哥哥,但哥哥在他初中的时候意外去世了。现在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或者怎么样,反正家里有钱,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就好,做什么都随他。
至于爱情,这更是谈不了一点。
正纠结着,一通电话将白蕊吟拽了出来。
她摸索出蓝牙耳机带上,接听电话。电话来自华明熙和华明凡的母亲,对方表示两个孩子不满意新老师,询问她以后是否能采取网络授课的方式,继续担任两个孩子的英语老师。
白蕊吟有些意外:“可以是可以,但线上授课效果肯定没有面对面好。”
“没关系。”贵妇人和蔼道,“孩子喜欢你,只要是你教,他们都愿意认真听认真学。”
挂了电话,白蕊吟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身旁的沈光启,将对方当成是一个平常的陌生人,从包里拿出iPad,开始看起TED演讲。
这是一趟漫长的旅程,从夏城到望川一共要差不多十个小时。
现在是上午九点,也就是说,大概得晚上七点才能抵达目的地。
一口气看了十集,白蕊吟揉了揉眼睛,扣上iPad想着喝口水休息一会儿。
结果刚拿出水杯,面前的座位毫无征兆地倒伏下来。要不是白蕊吟眼疾手快赶忙按住桌板上的iPad,她的iPad就要直接摔地上了。
前排的人将座位放到了最低,椅背压在白蕊吟的腿上,挤压得她十分不舒服。
白蕊吟皱了皱眉,没做哑巴,直接开口道:“先生,麻烦您把座位重新调整一下,现在椅子压到我身上了,我没办法出去和使用桌板。”
前排的男人置若罔闻。
见他没反应,白蕊吟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先生。”
“叫叫叫叫什么叫!烦死了!”男人睁开眼,骂骂咧咧地开口,“我花钱买的座位,我就爱这么坐怎么了?”
遇上不讲理的人了。
白蕊吟见男人如此理直气壮,直接抬起膝盖用力撞了撞椅背。男人背部突然被硌到,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他妈的小丫头片子,活腻歪了是吧?”
车厢里的争执引来了乘务员,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乘务员连忙安抚两位乘客:“先生小姐,请都消消气。”
乘务员好声好气地劝男人往回调一点,因为他放的角度太低的确影响到了后排的白蕊吟。
然而男人还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态度,拒不改正。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乘客,乘务员也很为难。
正僵持着,男人突然爆发出了一声“艹!”。
原来是男人前排的大叔也将座位放到了最低,男人体型肥胖,大半椅背压到了他的肚腩上。
男人怒不可遏:“你他妈找死吧!”
大叔振振有词道:“怎么?就允许你放椅子,我不能放?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围观的一些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蕊吟也笑了,男人整个人被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他妈给我弄回去!快点!”
乘务员趁热打铁:“先生您也看到了,前排的人将椅子调这么低,确实会让后排不舒服和不方便。”
“我搞回去!我搞回去总行了吧!”
得到他这句话,前一排的大叔才把椅子调整回去。
男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本来以为他是准备调椅子,谁知道他爆了句粗口,抄起一瓶水,直接往身后白蕊吟的头上砸去。
白蕊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
身侧的人倏地一下伸手,手臂横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