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槐莲步轻移,绕着江岫白走了一圈,弯了弯唇又继续说:“所以照我看来,陆知府的记忆也是被人篡改过的,陆夫人真正的死因还得深挖。”
走到江岫白正面时,她顿住脚步,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知江道君是否会寻灵之术?”
未等江岫白开口,阿槐便先哎了一声,伸手往前一挡又道:“可不要再说你怎么知道寻灵之术这种话了,你应当看得出来,我会的东西可不少。”
江岫白确实是觉得有些意外。
要知道人生而有灵,它生于魂魄之中,但是却不相容。
人死之后,魂魄会归于幽府去渡忘川进入轮回转世或是漂泊于世间经历阴风洗涤成为孤魂野鬼。
而灵则会离开肉身,盘旋数日之后散去。
所谓寻灵之术,其实就是找到逝者的那一抹灵,探寻其生前之事。
若那逝者是枉死之人,灵便可以成为破案的关键。
这也是仙家术法中的一种,其实现在许多宗门里面为弟子制作的魂灯、魂牌便是巧妙的将灵和神魂相融。
哪日门派中的弟子惨遭不幸,便可以通过魂灯中的烙印去寻找凶手。
这寻灵之术看似厉害,实际上所用之处并不多,许多仙家弟子都未必知晓,这蛇妖却知道可以用在此处,属实是有些蹊跷。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多问无益,这蛇妖断然也不会说实话,反正之后会将她逮住,到时再仔细盘问清楚便是。
他神色恢复平静,没有说话,拿着剑抬步朝门外走。
阿槐自然是知晓他要去干嘛,目光闪动一番,立刻跟了过去。
走到门口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陆知府和春柳两人道:“你们就先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吧,这屋子设了结界,可千万别想着逃跑哦。”
她口中说着威胁的话,脸上却含着和煦的笑意,声音温柔似水。
然而陆知府和春柳却看到了她身后若隐若现的白蛇,当即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哭着应是。
阿槐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出了屋子,见江岫白的身影已然走远,她大声道:“江道君等等我!”
然而走在前面的江岫白听到以后,身形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快了。
阿槐见状忍不住啧啧两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江岫白再次来到了灵堂,伸手正要揭开棺盖,身后便传来阿槐不满的声音:“江道君走得这么快作甚?是怕我将这寻灵之术偷学了过去?”
江岫白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快速揭开棺盖,修长的手指飞出一道金光落在陆夫人的尸体上。
那金光很快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圆点,先是星罗棋布,接着似是有灵一般跳跃着将陆夫人给包裹了起来。
阿槐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挑了挑,她默不作声,用手支着头,饶有兴趣打量着江岫白。
江岫白双手飞快结了一个复杂的印,那些光点便飞了起来,如同丝线一般变得笔直。
而一根又一根金色的丝线之上,全部都缠着一抹莹莹白光,那便是陆夫人残存在世间的灵。
江岫白闭上了眼睛,此时他眼前的画面已然变成了满是繁星的夜空,那些闪烁的繁星并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陆夫人生前的一些记忆。
他快速的跳过了一些已经模糊的几乎看不清的记忆,但是剩下的仍有很多,要在这众多的记忆中去寻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语气不徐不疾:“陆夫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的灵一定会记住,必定会有一丝不同的印记留下。
陆夫人被杀一事,并不是凡人所为,而不管是妖修还是人修的印记都会有特殊气息,你沉下心来细细观察一下有哪些不一样的。”
江岫白凝神静气,将自己的神识展开一一往前探去,最后在一堆混乱的记忆碎片之中发现了端倪。
片刻以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阿槐默了片刻才道:“先前还真是小瞧了你。”
阿槐嘁了一声,随手拿起供桌上的果子在手里抛了抛:“我说江道君呀,你一向都如此自信吗?连我的底细都不摸查清楚,便赶来对我喊打喊杀的。”
江岫白自然是听得出来她这话里话外都在揶揄自己,轻哼一声也不接话,挥手将棺材盖子合起来之后便直接朝着外面走。
阿槐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快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我来帮你分析一下。”
江岫白看着她俏生生的面庞,只是一眼便别开了视线,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太极,冷淡道:“看到了丝线和木偶。”
“这两样东西……”
阿槐两道秀眉稍稍蹙了一下,很快便又分开,笑道:“这事情越发的有意思了。”
江岫白又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又猜测到了什么?”
“我确实是猜测到了一些东西,我想江道君应该也猜到了吧。”
阿槐看着他,眼中满是狡黠的笑容。
其实能够用丝线和傀儡这两样东西杀人的术法很多,但是又会抽人生魂,又会使用魇术制造假象的,在当今这个修仙界唯有邪修中的傀儡师能做到。
他们抽生魂养木偶,也就是傀儡,又用傀儡化出魇术,环环相扣。
不过这种职业并不多见,因为要养出一个杀气十足的木傀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吃吃掉成千上万的生魂,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劝退九成邪修。
而制作木傀儡的材料也非常罕见,需要千年古槐的树芯。
而槐树属阴,属于有灵性的一种植物,它能长到千年基本已经有成精的迹象。或是已经成精,怎么可能会让邪修随随便便夺去树芯?
所以现在的傀儡师基本上都是养人型傀儡为主,只要那人死前怨气足够,不需要成千上万的生魂去养,也能杀气十足。
这话又说回来,也不知道这陆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又或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居然遇到了傀儡师。
而且还处心积虑的将她的死因给隐瞒了下来。
收起思绪,见江岫白一副你继续说下去的模样,阿槐便又接着道:“不过我是来给那只骚狐狸洗清嫌疑的,可不是帮助江道君你破案的,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还是江道君你自己去琢磨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得意洋洋的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身子如风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江岫白倒是没想到阿槐会说走就走,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全部都哽在了喉中,一时间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好看的眉微微拢了起来,旋即冷着脸抿着唇离开了灵堂。
然而当他回到关着陆知府和春柳的屋子时,却又发现了阿槐的身影。
只见她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把玩着一只茶杯笑盈盈的看着瑟缩在墙角的陆知府和春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岫白愣怔了一瞬间,眉头又拢了起来。
这蛇妖居然没走?
听到脚步声,阿槐抬眸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莞尔一笑,冲江岫白眨了眨眼,露出玩味之色:“江道君你这般盯着我作甚?”
不等江岫白回答,阿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你这表情……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
江岫白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倏地目光变冷,重重地哼了一声:“无聊至极!”
阿槐只觉得江岫白这副模样真是有意思的紧,他们这些修无情道的,向来不喜欢与人争吵,就算是生气也只会来一句无聊至极,毕竟该拔剑的时候就拔剑了。
笑罢,她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邪修,江道君想如何处理呢?”
江岫白没理她,自顾自走进屋子里面对着陆知府道:“陆夫人真正的死因我已然知晓,并非是你所为,眼下凶手还在暗处,得想办法把它引出来。”
陆知府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整个人如蒙大赦一般,神情稍稍松懈了一些,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拍着胸膛低声呢喃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推一下就直接撞死了……”
阿槐见状立马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但是与你也脱不了多少关系,而且挖心、放出谣言说是狐妖杀人这些事情可都是你做的!”
陆知府听后脸色又是一白,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瘫在墙角,不敢说话也不敢看阿槐。
江岫白倒是没有去反驳阿槐的话,在他看来,这陆知府不仅不无辜,甚至还已经是罪孽缠身!
所谓死者为大,不管他与陆夫人之间是否有真感情、他们之间有发生过什么争执,他都不应该如此侮辱结发妻子的尸身。
更何况他还是靠着陆夫人的母家发迹起来的,更是让人不耻!
阿槐说完之后,忍不住又踹了陆知府一脚,若不是留着他还有些用处,真想直接一巴掌拍死这种搜刮民脂民膏、还纵子行凶、侮辱结发妻子尸身的烂人!
听到陆知府的惨叫声,春柳被吓得面如土色,她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将这蛇精给惹怒了,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