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承望走到有大树遮挡无人处拿出信来,其实根本不用拆开,就可看出不对来。
没有信封,折叠的信纸也皱皱巴巴的,他还不知这还是顾家五娘子特意抚平了的成果,展开一看墨迹也不顺滑,像磨墨没匀和开就写字而造成。
他在这还没开口,两位兄长就直接说不太妙啊。
有眼就能看出来,但三人看完信又都相顾无言。
大意就是感激他们来看望,麻烦请将这信纸送到一处地方,后面是地址,这份恩她一辈子都会为他们祈福。
后半部分就是和家人的话了,想念祖母家人,对亲人的问候,希望祖母和嫡母能够准许她从庙宇里出来,想被送往庄子上,即便是再难,她也会学着种地自己生活下去。
信的最后是,顾家罪人敬上。
三人本以为是全都写给他们的,后面控制着不看,但实在就几句话,一眼就可扫完。
看完无话说,心中复杂,实在没想到不仅没有说一丝苦,竟还自求去庄子上。
相对于陈增和李卓的生出些佩服来,辛承望气的心疼,手直抖。
什么罪人,她犯什么罪了,有什么罪,干什么要自己定自己是罪人。
成婚后尽了她所能做的,连外人都是夸赞,明明有罪的另有其人,吃她的喝她的,成了秀才后一脚踢开她,逍遥自在。
越想越替顾家五娘子不甘,不由拍拍胸口,不拍感觉堵的慌。
拍几下好受些,他转身道:“走吧,我们去送信。”
李卓陈增紧跟其后,看贤弟这样子张嘴又闭上,总感觉现在还是不要说些火上浇油的话了,感觉超级不妙。
相比俩人置身事外当看客,贤弟这未免太不理智了,气成这样子。
信上的地址非常好找,巷子名第几家,连前后巷子叫啥都写上了,生怕找错。
这里清净,离闹市两条街,屋檐气派,一看就大户人家置办的起的。
上台阶扣环敲响门,开门的下人一听到是转交给顾老夫人的信,本对陌生人的警惕立刻转为客气的笑。
辛承望不放心,又补了两句说辞,还给了两枚铜钱,听到保证送管家手里才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看关上的大门,又叹口气说应该多给些钱的。
李卓、陈增实在是瞪大眼无语了,平白无故的帮忙,倒贴钱,送信,贿赂下人,这竟还觉的给钱给少了。
在学院十天里,见识到这人对吃食上舍得些,其他能省就省,可不是个乱花钱的主。
所以更纳闷呀,遇上顾家五娘子的事就昏了头似的。
李卓直接,“哎,兄弟,你这不对劲啊,别找理由。”
辛承望见俩人都看着自己,赶紧道:“我是同理心太强了,就是这样。”
本是急智,但说出口越觉的就是这道理。
来到这第一次遇上这种对女性不公的事,又亲眼见过主人公,第一次总归是特殊的,当然甚是挂心。
这成了最好的理由,辛承望此刻觉的他所做的事情都自觉合理了。
他转过身重新起步,自然没看到二位兄长一个耸耸肩一个摇头的模样。
不过另三人没想到的是,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大呼声,转头就是方才给开门的下人急匆匆追来的情形。
这下住了脚步三人交换眼神,都是不解。
下人到跟前满脸庆幸,“三位公子留步,我家老夫人想问你们些话,还请跟我来。”
说完恭敬的伸出手,十分有礼。
从探究到客气再到现在如此有礼,实在是从不适应也得适应。
辛承望觉的正常,礼貌的说了声麻烦了,李卓也不往心里去,唯有陈增头一抬,一背手从下人面前傲气的走过去。
下人神情变都没变,从这短短行为就看出了些三人脾气,心里记下。
进入宅院一个年老管家侧前方引路,辛承望没左右转头瞧,只目视前方。
穿过一进院子,半圆拱门处换了一个陌生的嬷嬷领了三人进去。
辛承望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时代的二进院子,自家有客人不是院子就是正堂屋说话,简单到转个头看全貌,这里倒真是庭院宽阔,布置的说不出来的好。
又阔气又哪哪都绿植茂盛不遮掩视线,只觉得植物虽多,但亮堂又养眼。
不禁想到,也就是这样的人家才更注重名声啊,想到这,心情忽然淡了些。
倒是身后陈增和李卓看的兴致勃勃,越发猜想顾家主事人在府城是做的什么官。
正堂屋前,三人稍等片刻整理下自身被领了进去。
屋内比外面稍稍暗了些,但也不影响视线。
辛承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高凳上的老夫人,满头银发,笑眯眯的满脸慈祥,身旁站着个服侍的嬷嬷。
三人立刻停住脚步弯腰作揖依次报上名字行礼,“晚辈见过老夫人”。
顾老夫人亲切道,“好孩子,好孩子,都坐。”
坐的功夫,辛承望才发现两边桌椅后面都有屏风,这时候没在意直接略过。
三人坐着都没沾靠背,顾老夫人问着话嬷嬷领着丫鬟进来上茶。
说是丫鬟,肤白秀丽比寻常百姓家还胜过多多,李卓和陈增一下子看直了眼,丫鬟装作害羞的退出去。
轮到辛承望时,双手接过下面放桌子上,习惯性对人说了谢谢才转过头接着跟老夫人说话。
丫鬟本是指示下,可现在真实脑子空白红着脸退下。
上首处顾老夫人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望着说完情况难掩着急的辛承望心中笑意加深。
从府城来这里给五娘子撑腰处理完事,本收拾行李明后个就走的,这信一来,老夫人没忍住直接心疼的落了泪,连忙让下人去拦住好生请来。
为了试探目的,还下了布置,没想到竟根本不是想的那样是为了跟顾家搭上线的处心积虑之行为。
这叫辛承望的书生,让她这看惯了俊小子的都着实惊艳。
这八尺有余的身高,这长相,印堂开阔,眼睛如此明亮有神。
顾老夫人看人有数,非常自信,这孩子绝对是个心思纯良的好孩子,再加上这表现,打心眼里更喜欢了。
却没想到聊完天,给她的惊喜一重高过一重。
这孩子心情都写在脸上,对五娘子实在过于看重,老夫人心思百转,太过惊喜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紧张。
辛承望可没发觉交谈中,全部交了底。
只觉得如此气度的老夫人,竟这么好相处,像外祖母一样慈爱。
两刻钟后,在得到老夫人亲口说出不会让五娘子去农庄,会给想办法时,辛承望大松口气,这一高兴满脸灿烂的笑,告辞走出去都带着风。
正堂内没了男人,屏风后走出顾家主母等女眷,这次来给五娘子处理和离之事,关乎整个顾家所有女眷名声,当然慎重。
信件转交进来,顾家主母和小姐们就商议都躲在屏风后面观察。
顾家夫人敬重婆母,打过招呼才忍不住夸方才那辛书生长的可真好,“没想到小小县城内,竟有这样长相出色的书生,可真想不到。”
小姐们都已嫁人又在自家,一个个的都点头认同。
有个小姐回忆着说五妹和离时,见过这书生,不过那时候更瘦些,弱不禁风的,没想到现在气色一好,变的这么好看。
夸完人,女眷们说正事。
庙里日子艰难,五妹一个娇弱女子要去农庄,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说种地和生活的艰难,就光庄子里那些妇道人家的唾沫星子,可是能逼死人,她们怎么会同意。
再说,农庄里也不安全啊。
至于方才那书生说跟兄弟去庙里求签路过得到信,她们就更不信了,前几天都亲自去过,寺庙后面的路跟离开庙的路根本不是一条,无非特意问路,绝对不可能走错。
到这里,顾家主母直接把众人心里话说了出来,“我看那姓辛的书生对小五心思不一般,那担心的样子啊,母亲,您也看到了。”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又转头让嬷嬷将下人说的话转达。
听完后,对此子的脾性更满意了。
心里一高兴,气氛松快了些。
谁说没有办法,这不是现成的最好的法子,一家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也不怪她们误会,一个男子对女子如此上心,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顾夫人上前喜道,“母亲,听他刚才说已有一子,咱们给五姐儿多多的嫁妆,再陪送两个漂亮丫鬟,我觉的这事能成。”
即便是自家人,也不能否认小五|不能生的事实,提前应对好总没错,还得派人去查查家中情况。
安排完,顾夫人咬牙切齿,“越想越后悔当初同意小五与那孙秀才的婚事了,个子中等,长相顶多不丑,那时候家里还穷,想着会感恩待五姐儿好,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心都叫狗吃了。”
她这一骂,其他几个小姐也心里能想的脏话都招呼了个遍。
顾老夫人摆摆手,她一把年纪了,经历看到的太多,不由说道,“说不定跟那孙秀才和离对小五来说是福气呢,瞧,老天爷这不有了更好的安排。”
众人一愣,都笑将开来。
说的是呢,离了不好的,这有了个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