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朋友

醒来时,整个屋子都已比早上亮堂太多,原来是从纸糊的窗那映射进明亮的光。

明明外面“呜呜”的风声不绝于耳,但此刻心情就是好。

父母开门推开厚帘进来,见到的就是儿子已经起来靠床头的笑模样。

二老呆住,侧身擦擦湿润的眼睛,孩子这个模样好久没见过了。

又喝了三天药,这天中午辛承望说道不想喝了。

其实不是嫌药苦,上辈子从小缺糖,生病吃甘草片都觉的甜。

就如同现在,闻着再苦的药喝到嘴里回味甘甜,也可能是他独特的技能,什么药到嘴里都吃不出苦来。

就只个鼻子发挥作用,知道个药是苦味。

但俩老人对视一眼,直接开启哄小孩模式。

辛承望无奈,真不是怕苦不想吃,是心疼钱,再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当然这话嘴上换了个说法。

可爹娘有他们自己的坚持,最后结果就是再喝两天,到时候请大夫上门看看再说。

行吧,这也没白费嘴皮子。

正高兴呢,上来一阵“哐哐哐”咳嗽,辛父辛母赶紧一人拍着后背一个顺着胸口。

一炷香后,喝着温开水的辛承望听着父母的责备不吱声了。

模样乖的反倒俩老人说了几句不舍得说了,只剩下辛承望有点疑惑的看着爹娘离开。

正把碗放床头边,外面传来个高声,只听一妇人喊“辛家妹子”之后就是说笑声。

自从病好些了,每天都有人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辛承望好奇的跟猫抓似的。

别看他喜欢自己独处,怕跟人打交道,社恐一个,但尤其爱看八卦,要是有人在,还是个嘴巴不住下的外向人。

起身披上棉袄,扶着床走了会,一使劲肋叉骨疼的不得了,赶紧又再重新走回去躺床上去。

咳嗽太勤,右下边肋叉骨不动都疼。

真是烧好退,喉咙气管发炎难治,这一折腾,只能老实的躺着了。

等到外面没了说笑声,辛母好像还送到门口,听着进院子的脚步声,更郁闷了。

真想好啊,哎,窗户怎么不在床这边,偏偏在床对面那边。

这么一想又觉的找事似的,围起来的才叫家,墙有个窟窿还得了。

这种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从不为难自己。

傍晚时分,突有个声音洪亮的青年来了自家。

很快就被爹娘领了进来,辛承望正在慌着,爹娘进来给他身后放了豆枕,披上了棉袄坐了起来。

别看心底正发慌,面上刹那浅笑模样。

等看清是谁,心定了,原来是西边邻居家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的伙伴儿,李卓。

穿着个黑色一体长棉袄,显眼的是腰间系了个粉色的腰带。

只多看了两眼,接受良好。

就没觉的一个男人喜欢粉色有什么,再说上辈子自己也从小就喜欢粉色。

即便这颜色太娇贵、不耐脏,但就是觉的超好看。

可再喜欢,上辈子没穿过一回。

外婆从小就给买颜色暗的穿,等大了自己都挑黑色、深灰色这种耐脏的颜色,总觉的不配穿这颜色。

李卓比原身大3岁,从小就罩着、拿当亲弟弟似的。

不过小时一起上学堂,同去同来,但随着长大两人也不经常见了。

虽都是在官学,但不一个班,也就偶尔来找自己也是催上进。

在原身心里,这个李卓早就变了,开口闭口也是跟爹一样的烦人,除了让好好念书没别的话。

但此时不一样了啊,知道这李卓为人仗义的大好人,可得把这友谊捡起来。

从没有朋友的人渴望交朋友的结果就是,辛父辛母出去了,都没张开嘴。

想说的太多,可不知哪句最合适当第一句。

李卓倒是没意外,自个拿个木凳坐下,嘴上说身体好些了就好,手从袖子里掏出卷起来的纸扎。

等李卓住了嘴,辛承望听明白了,官学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日,要往常也不会来家,跟其他同窗一起探讨学问。

但这他生病了,所以特意来把抄写的笔记捎给自己。

四书五经就那么几本书,但带详解和释义的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李卓是童生,教导他们那班的可是学识杠杠的,这笔记给自己还没中童生的,完全是大材小用了啊。

心里超感动,这什么神仙友谊啊。

正为怎么学习发愁呢,文言文光会背句子没用,延伸意思写出来独特的文章才算是入门。

上辈子学的那么多门课程,如今在科举面前全成了无用功。

此刻这李卓简直浑身闪闪发光,闪耀无比。

李卓见辛弟只是看着自己,手里没接,一点没意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这兄弟相处就是自个说的嗓子哑了,这兄弟低头不语或点头。

(其实就是嫌烦,想着应付完赶紧走,但李卓不知道,完美的误会。)

想了好久想明白了,这辛弟要面子了,自个说的那些话不妥当,得改改,有些话只能俩人在时说。

此刻俩人心里各想各的,但嘴上交流正常。

一个说“多谢”一个回“可不准说这个,咱们兄弟间用不着这字。”

“是是,贤兄。”

“嗯,没想到生了这次病,话变多了些,这才好。”

以前安慰多回,但没一点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早就跟你说过,大丈夫若有一番事业,何患无妻,即便遇上难事也不该一蹶不振,现在你这样我可是放心了。”

李卓说完,笑声不止。

本身声音洪亮,这一笑好似屋子都颤动了。

被这句话震到的辛承望张嘴又闭上,其实原主对于努力还考不中童生一事更想不开,但这时候还是不说了。

笑声停歇,李卓回头瞅瞅门口,压低声音开始说最近书院里的几件“趣事”。

辛承望嘴角抽动,强忍着没露出异样。

李卓典型的北方汉子,浓眉大眼、长宽脸,再加上七尺有余的身高,谁看都是可靠板正那类。

但没想到竟如此热衷于八卦,这,这可太对他胃口了。

装也不装,将笔记小心放豆枕底下,身子直立起来。

瞧这样子,李卓通体舒畅。

兴致上来,说了两刻钟还没说够,直到辛母进来说留在这吃饭,李卓才慌忙起身说有事得走了。

“那辛弟你好好养身体,等过几天为兄再来看你。”

“啊,好,贤兄慢走。”

本要加上路上小心,一想就在隔壁还是不加了。

看着晃动的门帘,想着刚才关乎同窗、夫子等八卦,辛承望更加深对官学的印象了。

倒是没想到那些公子哥,私下也会因小事不和大打出手,教谕之间也各有争斗,果然职场就没好混的,哪都卷。

转念一想,上辈子自己不也是卷中卷。

想到此骤然有点乐,论这个那还真不带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