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夏天的回忆,不管是哪一年都不会少掉泳池或是水上乐园。
一花从幼稚园起就活跃在夏季的游泳俱乐部,小学时因为住的街区是露天泳池,几乎每个暑假都晒得皮肤黝黑,
原本只是一花邀请仁花的出行,但日向拖着影山想要凑这个热闹,大家凑在一起,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几乎整个排球部浩浩荡荡地来了水上乐园。
仁花今天将头发盘在了头顶,现在已经泡进水里,双臂挂在巨大的救生圈两侧。泳池的深度是一米五,她本就需要垫着脚才能够到底部,受不得一丁点意外的发生。
但有男高中生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意外。
影山和日向用手捏住鼻子,从岸上往下跳,使得水面产生了像是浪潮翻涌一样的效果。
仁花晕头转向地被扑了一脸水,刚刚站稳,就见身旁的水面浮现出一黑一橙两个影子,日向面对她冒了出来,吓得仁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仁花半闭着眼睛防止水流进眼里,双手用力拨动来到岸边,她挣扎着想要往上爬,“太恐怖了,我要去和一花同学呆在一起……”
与此同时,认识到自己鲁莽的日向抹干净脸上的水珠,用力扒拉住仁花的游泳圈,“对不起对不起,谷地桑!我之后会小心的,拜托了留下来吧!”
“和我呆在一起的话就不能尽情享受泳池了哦!”
仁花对将将能够够到池底的泳池感到恐惧,“我需要你呜呜。”
一花会游泳,但仁花不太会。
现在她们的位置却正相反,不会水的在泳池里扑腾,会水的在岸上围观。
一花与仁花面对面,握住她的手蹲下来,聚会的快乐令她神色飞扬。虽然刚刚的水花也波及到了她,但与呆在泳池里,浑身都湿漉漉的仁花相比,她就连发尾都还保持着相对蓬松的卷翘。
她们两个按照说好的那样穿了相同花纹的明黄色泳装,但一花今天并没有将新买的可爱泳装袒露出来,反而应谷地的要求在外面套了一件长长的防晒服。
“我也好想下水,真的好羡慕啊!”一花十分困扰,“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啊——我的生理期。”
一花的卫生知识完全来自课堂,就算说到生理期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反倒是岸上的异性前辈们手忙脚乱起来。
“生、生理期……”
“那一会是不是不能吃冰淇淋啊?”成田语毕,脑门上立刻挨了缘下一手刀。
“笨蛋!想也知道当然不行!”面对一花的时候缘下又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问,“话说,这种事告诉我们真的可以么?”
“嗯?可以哟。”一花手里还拉着仁花,理所当然地仰着脸,“以前也是直接说出来的,前辈很介意听我说这些?”
“不是不是……倒是不会。”缘下和成田都还是第一次经历有女孩子在他面前说出自己正在生理期中的场面,关心起人来也很笨拙,“只是川岛你没有不舒服吗?”
一花摸了摸小腹,那里的确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绞痛感,不过完全没有她的朋友们形容地那么夸张,只要稍微忍耐一下就会过去。
“虽然是稍微有点……不过我觉得,我好像很耐痛?”
此话一出,简直要吓死谷地了。
谁知道那“稍微有点”究竟是多少!作为每个月都要经历渡劫般难熬生理期的女生,她听了这话真是肝颤不已。
于是用力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竭力催促她去池边的座椅底下休息。
“欸——不要嘛,其实我连外套也不需要的!”一花大大咧咧掀开那件仁花借给她的防晒外套,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腹,仁花看了心惊胆战,飞快地将她的衣襟合上,一下将拉链几乎拉到最顶。
“但是,一个人待在那边也太孤单了啦。”一花小声嘟囔着,在仁花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往后退,“好吧……那我好一些了再回来。”
洁子就是在此时出现的,一花在后退离开时撞到了对方。
束起的头发在日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浅蓝色的泳装很适合皮肤白皙的清水,一花觉得,有些人只是站着,就犹如一件艺术品。
“学姐——你好漂亮!”一花看得眼睛都直了,像八爪鱼似的缠住对方的手臂。
洁子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额头推离了自己,用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美妙声音,又轻又慢地说:“好好休息。”
哈哈,这里是天堂吗?
一花觉得自己的四肢自动活动起来,向休息区走去,到达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不忘托着腮欣赏美人美景,“嘿嘿……”
“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一花回过头去,只见月岛萤穿着一件浅色的条纹衬衫和及膝的休闲裤站在旁边,看穿着是完全没有下水的打算。
他手上拎着一罐宝矿力——大概是冰的,罐身的水珠正在不断低落,在地上晕开一片濡湿的水迹。
她都已经这样了,不能去泳池里面玩了,看看美女难道还犯法吗?一花在心里腹诽。
“川岛同学,你要吃冰棒吗?”
山口从月岛的背后冒了出来,将怀里抱着一塑料袋冰棒放在了两人面前的矮桌上。
“倒是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茉莉的气味。”一花和英雄在街道上漫步的时候,偶然遇上了栽满茉莉花的庭院,被那种清淡甜美的香气吸引。
“啊、那个是有茉莉味道的哦。”山口给她挑出来一根,一花本原本已经伸出手去,想起自己正在生理期之后还是缩了回来。
“不,今天还是算了!”
“是吗?那我拿过去给大家咯?”再度得到一花肯定的答复,山口合上袋子,往泳池那边走去。
月岛在一花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来,两人头上巨大的遮阳伞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打碎了阳光,只有零星的斑驳光点落在膝盖和小腿上。
因为都额外穿了外套,让两人看起来不太像来泳池游泳,倒像是在沙滩边晒太阳的年轻情侣。
这里除了沙滩什么都有,不过,夏天的太阳并不是那么好晒。
烈日灼灼,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觉得口渴到不行的一花带上钱包,头重脚轻地站了起来。
好渴……要喝水……
一花觉得自己干燥得快要被太阳烤熟了。
又过了十分钟,她从贩卖机边回来,手里却空无一物——大夏天、泳池边的饮料贩卖机,竟然一款未经冰镇的饮料都没有!售卖零食的摊位也尽是些冰镇果汁和甜筒一类的商品。
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大概是因为生理期的人大多选择待在家里休息,而不是像她一样勇闯天涯吧。
“唉——唉!”
一花回到原处,那棵大树的隐蔽处还是只坐了月岛萤一个人,一花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叹气。
察觉到她的萎靡不振,月岛萤的视线从手机上调转过来,随口问道,“你又干嘛?”
“没有常温的饮料了,好渴哦……可是今天不能喝冰饮。”
月岛萤挑了挑眉毛,心下已经了然。
她裹着拉链拉到顶部的外套出现起他就觉得奇怪,明明昨天还迫不及待地……咳咳、要给他展示新泳装,今天却要藏起来了。
这是怪事一。
紧接着,对方还拒绝了山口递过去的冰棒——这家伙分明从四月末就开始吃冰棒了!
月岛萤还记得社团招新那时在四月吃冰棒带给他牙齿的刺激感觉。
这是怪事二。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放着一起戏水的时间一个人跑来无所事事!
等她提到常温饮料的时候,月岛萤已经可以确信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和缘下还有成田一样,也不觉得对方愿意把这种事说出口。
一花从两人之间的小圆桌上抬起脸来:“怎么办?”
“你不会少说几句话吗?”月岛萤提出了极富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一花显然不喜欢这种建议,无语地仰躺下来,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曲起膝盖缩成一团——睡一觉好了,睡醒离开泳池之后,外面的商店应该能买到常温的饮料。
虽然她心里这么想,可是身体还在不断叫嚣着难受难受难受难受想要喝水。
不能开口说,想想总可以吧。
月岛萤的视线轻轻瞟去,发现过了一会,对方还维持着那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
他对生理期的感觉也不太了解,但对方卷成直立虾米的动作,也让他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有哪里不适。
直接问这种事,怎么想都做不出来。
一花闭上眼睛没多久,脖子上冷不丁略过一阵凉凉的触感。
她很怕痒,就连脖子上也有痒痒肉。接触到宝矿力后,一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月岛同学你……干嘛?”
月岛萤没在看她,不过手里的宝矿力就在离她极近的地方,显然刚刚怼在她下颌角那里冷硬触感便是出自他手
一花想要伸手接过,又缩回来,不确定地问,“是给我的?”
“是啊。”月岛萤没什么好气,将饮料塞进她的手里握好,“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那你呢?”一花说,“月岛同学不渴吗?”
月岛萤的语气有些含糊,“我又不像你一样……不方便。”
一花眨了眨眼睛——刚才月岛明明不在,但他却知道自己说过的话吗?
月岛萤难以忍受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他自知并不擅长关心他人,那眼神就更让人觉得别扭,于是懊悔地补充道,“……不要可以还我。”
“当然要啊!”
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饮料灌下去,一花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没有死,太感谢了。月岛同学是我的救命恩人。”
月岛萤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已经第二次当对方的“救命恩人”了,不过当她的救命恩人似乎没什么好处,看起来也像是谁都能当的。
一花低头看了眼几乎凉成室温、已经不怎么往外冒水珠的宝矿力。
就像她所认为的一样,月岛萤在生硬冷酷的外表下还有柔软的另一面,察觉这件事所感觉到的快乐该如何形容呢……类似经常呲牙的猫咪某天突然翻过肚皮吗?
就算她家里养的是狗狗,但却完全没办法拒绝街上的猫咪对她这样呢。虽然很擅长和人来往,但打开容易害羞的人心扉,绝对是一件让她这种社交狂魔暗爽也能好几天的大喜事。
一花一寸一寸把视线往左侧挪,连她自己也不知是否暗藏了想要再摸摸猫肚皮的心思,正撞上对方不经意间飘过来的眼神。一花好像一下子确认自己心怀鬼胎般地扭开了脸,低头想要啜饮手上的宝矿力,结果嘴唇贴上了瓶盖才反应过来,她双手托着的是瓶子,不是马克杯。
是不是好像少了什么?
——噗,你是笨蛋吗?
这么丢脸的事,身侧为什么没有响起嘲笑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