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岱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在这个本来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存在的房间,在未知的角落,偷偷地窥伺。
或许,还不只是一个“人”在这样做,因为紧跟着她的森冷目光并不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像喷射出的毒雾般,细细地,轻轻地,从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
这个“一开始”可以追溯到她刚懂事的年纪,或许更早,如果那些萦绕着她的关注有实体,她的世界应该早就被密集粘腻的蛛丝填满了。
卿岱不会因为它们感到困扰,雍衍找来了很多医生给她检查,发现她有严重的情感障碍,喜怒哀乐这些普通人具有的基本情感,在她这里都很难被触发出来,尤其是恐惧。
她能感知到危险,但也只限于知晓它的概念,产生不出躲避和逃跑的想法。
偏偏她很容易把危险的人或者事吸引过来。
雍衍在她的身后看她,卿岱没立刻做出反应,将刚调出的香放在小盘子点燃,等香气散出来,她才抬起眼。
不需要回头,在玻璃上就能看到他。
黑色大衣挺括,里面是剪裁精确到毫米的黑西装系到最上方扣子的领口间是同样熨烫笔挺的白衬衫和领带。
骨相极好,体现在他的每一个地方,不只是最吸引人的脸上,还在脖颈,手腕,脚踝,脊柱……这些一般人不敢多看的细节处,就像海盗分开埋藏的宝藏,每发掘一处,都叫人十分地爱不释手。
冷白色的皮肤恰当好处地贴在诱人的骨头上,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崎岖,不该有肉的地方,纤薄光洁,是造物主最满意的画布,所以祂才会在上面描绘出足够与这些相配的完美五官,最后在他的眼尾点上一颗泪痣,作为表达祂满意心情的句点。
这么漂亮的人,却只会让看到他的人感到恐惧。
卿岱记得他对孤儿院院长说要把她带走的时候,那些在孩子们心里极有威严的成年人竟然都对当年也只是孩子的雍衍极其卑微地垂着头,拘谨放在腿边的指尖也在剧烈颤抖。
深黑色的玻璃衬得雍衍皮肤更白,水流扭曲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卿岱看了看时间,体贴地问:“快到零点了,路上一定很累吧?”
雍衍没说话,雍野从柜子后面走出来,冷冷看着这两个人。
卿岱似乎习惯了雍衍的寡言,或者说不敢和他计较这些,自顾自又问了个问题:“还没找到你弟弟吗?”
雍野面无表情,可蝶翼的骨刺在缓缓舒展。
他向雍衍看去,想隔着眼前的血红看看雍衍听到卿岱一见到他就问其他男人的表情。
雍衍那张俊美得让人感到有些诡异的脸上并没有波澜,但他抬起手,指间的戒指反了下光,刚好落进雍野的眼里。
雍野的眼睛看不清但能感觉到很刺眼。
褪下的片甲又爬上来。
雍衍修长的手指落在卿岱颈后微微凸起的骨头上,缓缓摩挲几下,接着,像条冰冷的蛇绕到前面,指尖极轻,轻得好像根本没有落实,只是经过她的脸颊,最终松松握住她纤细的脖颈。
手指推着她的下颌,让她抬高脸。
雍衍的声音和他的外表是匹配的,甚至更具有蛊惑力,也更冷漠,令人两股战战:“他跟你说什么了?”
卿岱落在墙上的影子顺从地就着雍衍的力度仰起,像只美丽但随时都会被猎人夺走性命的黑天鹅。
这个疯子,雍野虚起腥红的眼,走向雍衍,经过茶几的时候,他将覆满黑甲的手放在上面放的银制刀具上。
像有透明的油漆从雍野手心倾倒下来,那把刀具和他一样,消失在普通人的可见范围内。
在雍衍这个变态面前,报复卿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杀了雍衍,才是他最想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