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妄想

温唯回到寝室的时候,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响谢应诀那句话。

他大概就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句话还是让她心里萌发一颗名为期待的种子。她真的能有机会跟他一起吗。

她趴在阳台上,旁边香樟树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她迎着晚风,忍不住呼吸一大口,胸腔里的躁意被清新空气吹散。

今天运气很好,能得到他这样一句话,在他房间里遇到盛筱根本算不上什么对吧?

手机震动提示,屏幕亮起来,是Phantom群有新消息。

她滑开点进去看,裴度连发了好几条信息:【兄弟姐妹们,俱乐部成立以来我们还没团建过呢。】

【第一次团建,我想着就去学校近点的地方,大家都方便。】

【正好我舅舅最近在开发景区,给了我几张北山的票,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北山露营一天?】

路熙与最先冒出来:【行啊,在学校都闷死了。】

宋嘉柔也最爱这种集体活动:【到时候带着烤肉架吧,好久没一起烤肉了!】

……

群里的人都很激动,讨论去的日期都有上百条。温唯记得他朋友圈里发过很多户外运动的图,他应该也会参加这次团建,心里不免有些期待,在群里回复:【好呀。】

大概过去几分钟,她终于等到谢应诀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好。】

其实知道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在同一个群里,跟他有简单的一字联系,心里还是暗暗有些悸动,好像跟喜欢的人在磁场上有某种重合。

她忍不住想,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今天把药膏特地放在茶几下不显眼但他会经常动的地方,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发现没有。

她无从得知,能了解他的渠道太少,朋友圈早已看了又看。

忽然福至心灵,点开跟他共友的朋友圈,也没更新,慢慢往下滑,去找他点赞过的朋友圈,但痕迹实在太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可循。她只好一条条将他点赞过的记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已经酸涩蔓延,瞳孔逐渐失焦。

她看不清眼前的字。

脑海里浮现的是白天盛筱亲昵帮他处理伤口的情景。

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喜欢他,但偏偏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连关心都做不到像盛筱这样光明正大。

但怎么办呢?她就是命中注定喜欢上了她不该爱的人,她不是不知道没可能,只是忘不了他那一转身,薄荷冷香,心跳声震耳欲聋。

但想想,她的初衷也就是他能过得好,过得开心,至于是谁能让他过得好,不重要。

她在心底默默对自己重复了一遍,不重要。

时间推到周五,购物广场,傍晚时已天色沉沉。

连续下好几天雨,温度也降了好几度,来购物的人们却半点没因冷风消减热情。

柜台前,谢应诀递出张卡,SA出于识人本能下意识多看了眼他修长分明的手,腕骨突出,很性感,但很快克制地收回目光,微笑示礼接过,去包装他选好的胸针。

心里暗自纳罕,长相性格看着都挺冷漠,居然挺会疼人的?

谁这么走运。

SA微笑将包好的礼盒递上:“慢走。”

谢应诀买完后,打车十几分钟到家,这边是别墅区,依山傍水,他独自站在四层别墅下,千门万户,都亮着明黄色的灯光。烟雾在面前飘散,他将烟扔进垃圾桶,进门。

他厌烦家里那些人没完没了的奉承问候,根本不打算参加家宴,是外公外婆特地打电话嘱咐他,考虑到他们现在毕竟年纪大了,答应回来。

进门时,保姆跟他打招呼,他微一点头示意,主厅里宾客盈门,他懒得一进门所有人目光都给自己,直接去冰箱,打开拿了瓶冰啤,无视侧视的人群和摆好的酒水点心回房,连口罩都没摘下。

关门时,还有好几双好奇看来的眼睛,啪地一声将门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扯下口罩。

拉链拉到底,把外套脱下来,想挂到衣架时,眯了眯眼,衣架上挂着件白色的棒球夹克。

不是他的。

他目光扫视了眼房间,休憩区,观影区都没变,里面格栅单独隔断出来的空间还放着卷垫,垂吊沙袋。

柜架上收藏的一些露营时用的刀具摆放位置和原来一致,墙上的飞镖被动过,显然有人经常练习。瞥一眼床,换了新被套被罩。

他抓着衣服,长腿一伸坐到沙发,开始打游戏。

屏幕上是枪战游戏,不断传来KO的动感音效。

门打开,一线光进来,谢应诀头都没抬,俊挺的鼻梁上落了道痕迹,眼皮始终没掀,压根没关心这房间的新主人是谁。

韩征一到门口,就看到靠在沙发里的人,正在打游戏,领口敞开,分明是很居家的风格,但坐在那里,整个人就是显得无比招摇,像自然界里的野兽回到自己的领地。

他指节不觉攥紧,在这个房间里因他的存在,呼吸都窒息了些,缓了几秒,走到黑色柜架上取下限量款藏酒:

“姐夫说拿这几款酒去应酬。”

他只能跟谢应诀解释,毕竟这房间他只有使用权,所属的一切东西仍然是这个人的。

谢应诀没理,看都没看他一眼。

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但韩征心底就是某一块自尊被刺激到了,不可遏制想到上周琴房看到的场景,明目张胆的挑衅,他忍不下那口气:“你为什么要接近温唯?明明有很多选择,非要招惹她么?”

谢应诀正好打到最后一局,闻言掀起眼皮看他,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抱臂端详他。

枪战的音效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他眯了下眼,似乎认真考虑了会儿他的话,最后下出了论断:

“上周的事把你脑子气坏了?”

韩征胸腔起伏,忍下心底的愤怒转身直视他:“你是不是因为看出我喜欢温唯就开始对她动心思?那我告诉你没必要,我不会让给你。”

他越说语速越快:“她根本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她都没推开。”

谢应诀轻啧一声,薄唇勾出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韩征脸一白,他费尽心机才有了扶温唯的机会,却被她躲开。但很快他就亲眼看到谢应诀教她练琴,姿态很亲近。

他愤怒冲到沙发前,手撑着沙发:“你以为那就是喜欢,她只是不懂怎么拒绝!”

谢应诀舌尖抵了下唇角,像嗤笑,过了会儿漆黑眼睛才重新放他身上:“是么,她对着我脸红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性感。”

他撑着脑袋靠在那,手里捏着冰啤酒罐,嘴角那抹轻佻从容的笑无异于利刃。

彻底划开最让韩征刺痛的场景。

他指节攥得咯吱作响,点头冷笑出声:“也是,你这种人懂什么感情,又能给她什么感情,你跟你妈那个女人不都是一类人?”

清越的声线,说出的是最残忍的话语。

他跟谢应诀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然知道他最禁忌的地方在哪。

谢应诀手里捏着的啤酒罐变形了。

他虎口抵在唇边,慢慢啊了一声,当然也知道韩征想的是什么,抿唇起身。

变形的啤酒罐被直接扬手扔进垃圾桶,他拎着韩征衣领,往卷垫一扔。

韩征整个背被摔到沙袋上,背靠沙包滑下,撑起身看他。

他按着唇角,语气挺轻,自言自语似的:

“你也住了一段时间了,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韩征讽笑出声,挺公平,都是男人,话都逼到这份上了,再耍嘴皮子功夫也没什么意思,他迅速爬起来,毫不犹豫挥拳头过去。

谢应诀压根没躲,在他过来的时候一回身让开,对着他刚转过来的身体就是一抡,肩膀重重撞上去,重心不稳的韩征刚爬起来,紧接着胳膊就挥到他脸侧,照着他的下巴狠狠揍下去。

把人按在地下,每一下都极其用力。

韩征根本反抗不了,他开口侮辱时就预料到这结局。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谢父震惊失色,身后很快聚过来许多宾客。

谢应诀抹了下嘴角,被一大群人围观,顿觉无趣地松开韩征衣领,韩征这个人力气不支地背躺在地,喘着粗气。

韩征的姐姐被这边声音吸引过来,冲到门前,发现自己亲弟弟被打成这样,大惊失色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小征!”

韩微跟谢父再婚这些年并无一儿半女,就韩征一个亲弟弟带在身边相依为命,见人被打成这样,哭着控诉谢应诀:“谢应诀,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啊!你欺负小征干什么?”

谢父看看身后的宾客,脸色更是难看:“你难得回来一趟,非要在这种场合都闹得大家不得安生么?”

谢应诀脚尖踢开韩征,去沙发上,拎自己的外套和手机:“不然呢,我应该对这两人什么脸色。”

韩征抹抹嘴角的血,喘息着劝慰谢父:“姐夫,应诀看我占用他房间才生了气,我马上搬出去,你千万别怪他。”

众目睽睽下,谢父深觉伤了面子:“小征住这间房间是经过我同意的!你都半年没回家了,都以为你不回来,这房间给小征住一下怎么了?家里那么多,你想住哪不是随便挑……”

“用不着。”

谢应诀打断,“是没打算回来。”

谢父心头一梗,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面跟自己决裂。

眼看亲儿子拎外套要走的样子,气得按自己胸口:“你,你成心气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你一个儿子,我遗产就一定是你的?你信不信我全传给外人都不给你!”

谢应诀嗤笑一声:“随你便,你爱给谁给谁。”

语气不可一世,谢父怎么都没想到这句话出来他都是这个态度,彻底一口气梗在那,说不出话。

他抓着外套走出门,在门口遇到拄着拐杖赶来的外公外婆,停下,压住情绪:“不能陪您二老吃饭了,礼物在桌上。”

谢应诀打了个车回自己家里,在路上司机看他脸色不好从富人区出来,好几次试图跟他搭话,看他都没有任何展开话题的意思,只得作罢。

到门口,他看到门前站着个女生,提着保温桶等待。

是那天在俱乐部帮他处理伤口的盛筱。

他烦躁的时候不太愿意跟人一起,嗓音低沉,开门:“你来干什么?”

盛筱妆容精致,将保温桶藏了藏,语气试探:“外面突然下小雨,我没带伞,正好路过这边,在你家等一会儿行么?”

谢应诀打开门。

盛筱跟着他进去,环顾了下四周,她是知道谢应诀住这边,但认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进他家。

主卧都是黑色系,很冷感,陈设的都是男生喜欢的模型,电子设备,看上去还有些洁癖。她不敢乱动,打开早就准备好的保温桶:“保温桶里是我妈妈做的汤,你还没吃饭吧?我去拿碗,我们一起。”

谢应诀没说话,随她自便。

回了自己房间,发现桌上多了几纸转让协议文件,最上方还有信封,便条,是谢君屹的字迹。

谢君屹进不了他家门,估计是让秘书送过来,遇到打扫的保姆在家,替他收到桌子上的。

他没看,点燃打火机,文件在深蓝色的火焰下燃成一条流丽的火线,转瞬燃成灰烬,落进垃圾桶。

跳动火光,映照他棱角分明的脸。

转身去洗手间洗手,打开水龙头,水汩汩流下来,过了会儿,水龙头似乎有些故障,发出嘶嘶的声音,逐渐浑浊的水流断断续续往下淌,伴随着气泡的声音。

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他忽然一阵恶心,猛地关掉水龙头,手撑着水池,脸色苍白。

过来找他的盛筱看到这幕,脸色一变,从身后抱住他,嗓音哽咽:“阿诀,我喜欢你好几年了,你知道的。你家里那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会把你这么多年失去的一切弥补给你,你给我机会……”

谢应诀沉沉说:“松手。”

盛筱眼里含泪:“阿诀。”

谢应诀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我说松手。”

盛筱松开手,但已经泪流满面,精致的妆容在此刻显得苍白。

她知道他反骨不服管教,但不明白自己样貌不差,也满怀着真心,为什么还是无法触碰到他的内心?

她是真心喜欢他,也是真心想要关心他,想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但也许自己给的不是他想要的。她好像从来没有弄懂过他。

总之她已经将两人朦胧的关系破坏了。

门关上,盛筱眼角带泪离开。

谢应诀抽纸,慢慢将手上的水擦干净,手探到口袋,碰到个圆盒和纸条,是他前两天在俱乐部看到的药膏。

上面写着字迹——宁神静气。

他指腹划开盒扣,在手上擦了点,泛出很淡的草木香,低笑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信这些,随手关上圆盒,放回口袋。

刚撩起衣服,露出截劲瘦的腰腹准备洗澡时,就看到手机闪动了下。

打开看了眼。

是温唯给他发俱乐部的文件。

脑海里闪过她雀跃明亮的眼睛,他慢慢扯下衣服,按着键盘——

【你上次说的秘密基地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