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好多灰啊。
卫明熹带着报纸折的防尘帽,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一顿咳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大扫除的战线上撤出来了。
卫家别看房子建的还算气派,也有几件像样的桌椅家具,但屋里屋外实在算不上干净整洁。
她穿越前有点儿轻微洁癖,口罩期间更是每天要给常用物品消毒,以后要在这住上好几年,来个彻底的清洁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好脏啊,呜呜,救命。
“看把你难的,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嗯?这个腔调有点熟啊,
顺着声音往外看——
得,是那天被老奶周三三挤兑到落荒而逃的寡妇杨红娇。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暗红色偏襟棉袄,倚在院门外的枣树上,手里捏着几粒南瓜子吃的津津有味。
细一打量,她那棉袄腰身收的恰到好处,下身的黑色棉裤看似和其他农村劳动妇女穿的没什么区别,实则暗藏心思。
卫明熹一眼就发现了,她上半截裤腿更包裹贴合一些,从膝盖开始有些微喇,相较于其他人又粗又长的裤管,衬的她多了几分俏丽。
浓密的黑发服帖的梳在脑后绾起来,发髻上斜插着一根木簪,发缝偏分,露出光净饱满的额头,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
别说,确实还挺有韵味的,她奶奶真是作孽呀,这不挺好的小媳妇儿。
杨寡妇被她奇怪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还有点生气。
“干了半天就折了三顶帽子,和你那粗手笨脚的妈一个样,啧啧啧。”挑衅升级。
估计是提前踩点儿了,知道周三三今天不在家,才敢上门看热闹奚落她。
“你说的对啊,没妈的孩子可怜啊。”卫明熹冲着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诶?谁说你可怜,不对你怎么就没妈了?我明明说的是你又懒又笨!杨寡妇一阵无语。
“那你说,咱们村最干净最利索的人是谁?”
“那自然是我了!”杨寡妇腾的一下站直了,声音透着得意,
“你满村里去瞅,谁家收拾的能有我家利整?”
可不是,她身上的衣服都洗的泛白了,再看她脚上的棉鞋,都没粘上几粒灰!
这年头农村活儿重,好多人一是懒得洗衣服,二是舍不得洗,自家纺的粗棉布洗多了容易坏。
卫明熹混了这么多年,看人有三分准,一打眼儿就知道这杨红娇是个利索人。
重要的是,她很爱惜自己,这点让身为现代女性的某人很欣赏。
“哎,都怪我奶奶当年棒打鸳鸯,要不然你就是我妈了,你这勤快利落的优点就能遗传给我了。”
四下没人,卫明熹乐的逗她,面上做出十分遗憾的样子。
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杨寡妇面上有点儿慌神,但故作镇定的没往四周看。
输人不输阵,她是立志要接班周三三下林村第一泼妇地位的人,可不能被三言两语说的漏了怯。
真想伸手捂住臭丫头那张瞎咧咧的破嘴,可人家一脸的情真意切,就差明着说“好希望你才是我妈啊”。
杨寡妇的内心不知怎么泛起了两分羞涩,还有八分浮想联翩……
赵萍:你不光大逆不道,你还想认贼作母!
接下来事态发展的很诡异,却正中某些人下怀。
“我这个人啊就是心善,”杨寡妇努力绷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严肃些:
“看你们三个半大孩子没妈可怜,今天就做个样子让你们好好学学!”
边说边挽起袖子往屋里走。
“那再好不过了。”
卫明熹顺手从擦桌子的二妞手里抽走抹布,殷勤的递给她,“谢谢红娇姨!”
杨寡妇内心又荡漾了……
一个早晨,杨寡妇在卫家爬上爬下,忙的不亦乐乎。
她做事很有章法,井井有条的,先卧房后堂屋,再收拾杂物间。
卧房里是先掸屋顶和墙,再擦拭窗框,然后就是炕上的箱子,炕面,都擦的一尘不染,最后下地再收拾其他。
在开始清洁之前,床上的铺盖该收的收,该罩的用塑料布罩起来。
堂屋和其他房间也是一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又麻利又细致。
卫明熹觉得她以后真应该开个保洁公司,绝对能成功,干的太牛了,连她这个有轻微洁癖的人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瞅着时间,她溜进厨房锁好了门,进了空间以后直奔手机,点了穿越后第一顿外卖。
这家私房菜她以前偶尔会点,厨师手艺很不错,不是那种猛放油和调料的,食材也新鲜。
一道土豆炖排骨,一道油渣炒青菜,四份米饭,将将卡在200块限额里。
为了掩人耳目,她用灶房的大铁锅炒了盘鸡蛋,整了点儿香味出来。
杨寡妇已经把院子都归置利落了,才注意到灶房有动静。
卫明熹打开门,一边招呼二妞端菜,一边热情的扯着杨寡妇的袖子往灶房来。
“红娇姨,热水都给你备好啦,洗洗就能吃饭。”
杨寡妇被卫明熹招呼着洗漱一番,又被她带到堂屋的饭桌前坐下,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
又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两荤一素——
肋排上的肉厚厚的,土豆都炖出沙了,素的那盘青菜里边还拌着油渣儿,大葱炒鸡蛋也是黄澄澄的,带着点微焦看起来诱人极了。
这啥时候做的?没闻着味儿啊,难道是她干活儿太专注了?
杨寡妇正出神儿呢,一碗雪白的大米饭被塞到手里。
“快吃吧红娇姨,今天真是辛苦你啦!”卫明熹笑嘻嘻的看着她。
二妞和明光也都捧着饭碗眼巴巴盯着她瞅,她心里莫明涌上几分怜爱。
“你是长辈你先动筷。”卫明熹表演型人格发作,扮出孺慕的模样。
喔,对对,她是长辈,杨寡妇恍然大悟,于是抄起筷子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块大排骨。
轮到她自己的时候,本来已经瞄好了一块大的准备下手,但筷子却不自觉偏了偏,挑了块骨头多的。
“那天你干爷爷往你家拉东西,我没瞅见有排骨啊。”她小口扒着米饭顺嘴问了一句。
“害,后来你不是走了么。”卫明熹神色无比自然,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块大肉。
“这样啊……”杨寡妇讪笑两声,瞅着碗里的肉,内心开始扭捏起来。
卫老太当初阻了她的婚事,她有意见也正常,但季玉哥明里暗里对她总是关照的,是她心有怨怼才避之不及。
可这毕竟不关孩子们的事,她之前那些拈酸、挖苦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杨红娇不是这样的气度啊,往后可得找补找补。
饭后,她把姐弟仨的衣服和铺盖都拆的拆、洗的洗、补的补,卫明熹拦都拦不住,好悬给某人整内疚了。
某人也得找补找补啊,要不良心该过不去了。
她从空间翻出一块枣红色的布料,大小做一身衣服还有的剩,用纸卷包了起来。
又拿了一小瓶桂花香味的护发精油,倒腾到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把木塞塞紧。
打量之后觉得还是有些显眼,又找了块破包袱皮将东西包了,等杨寡妇收拾停当准备离开时塞进她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杨寡妇掀开包袱皮一看,瞬间惊了,“这么精贵的东西,这,这是什么?”
她手指着那只玻璃瓶,得到头油的回答后心都快蹦出来了。
妈呀,她送礼送到了我的心巴,杨寡妇满心陶醉。
嘴上却说着:“你这败家孩子,有点子家当不够你现的呢,快收回去,我可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卫明熹泫然欲泣,“红娇姨肯定是嫌弃我们了,以后再也不愿帮衬我们了,嘤嘤。”
招架不住她的绿茶攻势,杨寡妇慌乱的卷起包袱趁着夜色一溜烟儿跑了。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姐弟仨开始大眼瞪小眼——
东西厢房的炕上只有剥了皮儿的被芯和褥子,院子里晾衣绳上床单被罩已经被冻的硬邦邦。
这确实是大意了……
那些被芯已经发黄,棉絮也一团一团结在一起,看得卫明熹无比膈应。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这个机会里里外外全换了,还能舒心点。
她拎着陈山虎拿来的细棉布和棉花匆匆出门,顾不上理会身后二妞要裂开的表情。
半个钟头后,她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两手各提了一套被褥。
“明熹,这是哪儿来的?”二妞惊叹的问。
“人家新做的,我淘换来了。”
她从空间整来的呗,不单单拿了棉被和褥子,还换上了纯棉的老粗布四件套。
卫明熹利落的帮姐弟二人理好铺盖,被子也并排卷成两只被筒,明光的是藏蓝色,二妞是深灰色。
二妞坐在炕沿上有点呆住了。
这布料第一眼看没什么不寻常,咋越看越觉得好看呢?摸起来也很舒服。
卫明熹没法告诉她这是“侘寂风”,在后世很流行的,而且即便是老粗布,材质也精心配比过。
“咱们拿布料和棉花去换人做好的被褥,人家不吃亏嘛?”二妞显得忧心忡忡。
“咋会呢,咱的布料多啊,况且那可是细棉布!”卫明熹早有应对之词。
“啊?那咱们岂不是亏了……”她脸上的忧愁更真切了。
卫明熹:……
铺盖只有两床,二妞热情的邀请姐姐同睡,卫明熹当场婉言谢绝了,
“我今天先将就一下,已经和人家说好了,明天再帮着做一套。”
她插起门来回空间睡她的蚕丝缎被难道不香吗?
睡前,卫二妞狠下心揉了小半块香皂,将她和明光足足洗了三遍才钻进被窝。
好温暖好幸福呀,姐弟俩甜甜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