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安作为男人,当然知道段嘉沐刚刚在水榭,为什么要突然推开宋常悦。
陆易安之前觉得他可以忍,也可以等。
等到他父子大业已成,他卸下秘密和责任,再将宋常悦放入手心。
陆易安也料想过段嘉沐娶了宋常悦会发生什么。但是当陆易安真真切切地看着段嘉沐抱着宋常悦吻她的时候,陆易安发现他根本忍不了,也等不起。
段嘉沐看着陆易安的神色,面上虽不显,但心中也有了思量。
这几日段嘉沐没去找过陆易安,经常也会细细思索,他只是猜测陆易安对宋常悦有所企图,没什么确切的证据,甚至偶尔想想,陆易安也有可能是对宋常悦完全没有兴趣,才不在她面前展示风流倜傥的一面。
真希望他和宋常悦刚在水榭里拥吻的场景陆易安能看到,这样就算陆易安有什么旁的心思,也能断了他的念想。
陆易安和段嘉沐各怀心思地坐到了座位上,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带他们教习的张嬷嬷就来了,先是热情的和段嘉沐见礼,又把段家上下都问候了一遍,就差直接称呼他为“姑爷”了。
但只是淡淡的给陆易安和段平福了福身,就请了三人出去,从出了中厅门就开始给段嘉沐介绍宋府的构造,根本没管后面的陆易安和段平。
段平长得五大三粗,性格豪迈,他挤眉弄眼地对陆易安说:“这张嬷嬷真是个人精,嘉沐还没成婚呢,就会认主了。”段平是段嘉沐的表哥,家世普通,不过自己争气,武举中了功名,现在已是六品武官。
陆易安眉毛一扬,回头对段平笑了笑。
到了宋常新住的院子,已是申时二刻。两个嬷嬷丫鬟已经开始伺候宋常新梳洗,准备换喜服了,还有几个下人在铺床和装饰婚房,入目一片明艳的红。
宋常新看几人进来,忙起身行礼,毕竟三人官职都比他高,段嘉沐赶紧扶起他准备行礼的手,“常新,别这么见外,今天你是最大的官儿。”大家本就开心,一句话说的房里的人都哈哈大笑。
段平也接着打趣:“是啊,别见外,下次再见面,嘉沐就该叫你大舅哥,你该叫他妹夫了。快忙你自己的事,今天嘉沐就是来跟着你学怎么当新郎官的。”
宋常新才重新坐下,梳洗完就开始穿喜服。
喜服样式繁复,穿法也颇有讲究,张嬷嬷领着三人在一旁看着,偶尔讲解几句,段嘉沐才知道他那天试喜服时好几处穿错了。
段平前年就成婚了,刚得了个胖小子,见陆易安也认真听着,又笑说道:“陆小公爷今日不仅要学着怎么做傧相,也要学学怎么做新郎官,你也快了。”
张嬷嬷一听,看了眼陆易安,她熟记民间红白喜事的程序和礼仪,经常被人请出府去帮忙指导和教习,经常在市井走动,也顺便说媒。
她突然心头一转,这陆小公爷虽然是质子,但是也是卫国公的独子,还有国公府那么阔气的宅子,金银财富自是不缺,就算花名在外,也是要娶正房妻子的,刚怎么没想到这茬呢,忙热情堆笑道:“陆小公爷可有订婚啊。”
看陆易安笑着摇了摇头,张嬷嬷又问道:“那小公爷可有心悦的女子?”
陆易安沉默了几秒,房里的人手上都各忙各的,其实都在等着答案,才听他回到:“有了。”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张嬷嬷心想:这回这媒人钱稳了,嘴都咧到耳稍了,真真是喜上眉梢:“那这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啊,我去帮你纳采去?”
陆易安收起折扇,对着张嬷嬷一拱手,笑着道:“张嬷嬷,你饶了我吧,今日是宋兄的大喜之日,我还要好好地跟着你教习,下个月给段兄当傧相,就先别盯着我了。”
张嬷嬷看着陆易安,就陆小公爷这万里挑一的皮相、这长袖善舞的姿态,几句就把问题糊弄过去了,就算他是个落魄公子,怕是也能尚公主。
段嘉沐状似无意地听着,既然陆易安有了心悦的女子,还是没有婚配的,自然就不是对宋常悦有什么企图,放松了心中绷着的那根线。
张嬷嬷这才继续给段嘉沐三人教习,讲了新房里傧相要做的事情,还有习俗。之前几人也都去闹过洞房,今日才知道傧相在闹洞房时还要保护新娘和新郎倌,不让宾客闹得太过火。
讲完新房也装饰完了,下人们鱼贯而出,张嬷嬷走到陆易安和段平面前,请他们先去门外候着,领他们出了门就回房又关上了房门。
段平嘿嘿笑着说到:“陆小公爷,你也该去听着,你成婚的时候就不用再单独再请嬷嬷教了。”
陆易安看着段平那促狭的笑容,当然知道张嬷嬷在给段嘉沐他们讲些什么,撇去了脸上的笑意,下了台阶,站在了院子里。段平反正无事,跟了上去:“你想娶的是哪家的小姐啊?”
陆易安说到:“等会你就见着了。”
段平讶然道:“这位小姐也要来参加宋常新的婚宴吗?”
陆易安未置可否,看了他一眼就往院子门走去,段平嘟囔了一句“直接说就行了嘛,搞得神神秘秘的。”但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已经有宾客来了宋府,宋家人都在忙着迎客,宋常悦也要招待那些世家小姐,在前院和后院奔波了几趟,让绿柳守在外面,躲在了一间厢房里休息。
半躺在卧榻上,总算歇了歇脚,她没想到哥哥结婚,自己也会忙成这样,和段嘉沐都没时间见面,幸好他提前来了家里呆了一会,又想到了刚才她和段嘉沐在水榭,就算这里没人,脸又羞得埋进了手心里。
只坐了一会,怕母亲忙不过来,还是出了那间屋子,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完。结果出门看到绿柳竟然不在外面,她一边东张西望地找绿柳,一边下厢房门口的台阶。
突然脚下一空,宋常悦往台阶侧边跌了下去。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想在落地时撑住保护自己,预想中的屁股开花却没发生。
她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的后背撞到他宽广又厚实的胸膛,那人还提前预知她会撞过来,虚虚弓着点身子,她一点也不疼。一只手拦在她腰上接住她,先前伸到背后的右手也被一只大手抓住,紧紧地被他握着。
宋常悦感受了一下悬空的脚下,也没闻到男子常用的沉香、檀香等味道。
没有人的身量会这么高,没有人的怀抱会这么熟悉,还不熏香。
虽然他没说话,但宋常悦觉得这人肯定是段嘉沐,身体放松了下来,嘴里轻轻喊出“嘉沐……”
只觉得拦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把她往她怀里勾了勾,另一只手也握的更紧了,几乎快十指相扣。
宋常悦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段嘉沐紧紧的拥在怀里,却被段嘉沐放开了了,稳稳地放在地上,扶着站好。
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接住她的人竟然是陆易安!
连忙往前走了一步拉开和陆易安的距离,却没想到动作过于急切,一个没站稳又向前栽去。
“小心……”宋常悦听到身后陆易安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属于他的轻柔。她的右手又被他拉住,这才站稳。
宋常悦连续在陆易安面前出了糗,她还把他错认成了段嘉沐,低着头长呼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对着陆易安说到:“多谢陆小公爷。”
陆易安没回话,静静地看着宋常悦,她正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有他,却又没有他。
就是在这个花墙下,他听见宋常悦对段嘉沐说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如果之后他成功了,那宋常悦身边的就不会是她认定的那一人。
可那又何妨?只要她会在他身边就好。人在了,心也会在的。
宋常悦看他轻笑了一下,“无妨,注意脚下,别伤着了。”
宋常悦第一次单独和陆易安呆在一起,刚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自觉的想扯点什么来掩盖尴尬。
“那个……陆小公爷,谢谢你当嘉沐的傧相,今天辛苦了,成婚那天也麻烦了。”宋常悦不知道这该不该她道谢,不过的确是她和段嘉沐的婚礼,今天也让他耽误了时间来宋府教习,既然遇到了,她理当说句辛苦。
“你开心就好。”宋常悦听陆易安回道,只是他的这句客气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陆易安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宋常悦,眼里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划过。
宋常悦不懂陆易安的隐忍和克制,只觉得陆易安的眼神过于直接,眼眸晦暗幽深,似乎翻涌着强烈的情感,不像平常那样温润清浅,不敢再直视。
这个时候不是该来了很多客人了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绿柳也不知道去哪了?正想开口说她先走,看见陆思安对着她伸出了手,宋常悦往后仰了仰,却被陆易安拉住,拾下一朵花。
原来是花墙上一朵开败的迎春花被风吹落了下来,刚好掉在宋常悦头上,宋常悦因为刚刚完全被陆易安的眼神骇住,没有察觉。
宋常悦终于看到绿柳走了过来,赶紧说到:“陆小公爷,我还去招呼客人,今天招呼不周,请你见谅。”就逃也似的跑了。
她没看到陆易安在袖子的手,他将手指置于手心,虚虚握着那朵迎春花,像是捏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指尖触着还没干枯的花瓣,像是刚刚触到宋常悦的指尖,满是眷念,也没听见陆易安在她背后轻轻喊出的那句“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