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瑶:“?”
什么恶毒女配,谁是恶毒女配,该不会是在说她吧?
那只灵宠似乎以为云水瑶听不见它的声音,坐在少年肩上,对她指指点点。
【长得是挺可爱的,可惜是个恋爱脑,蠢和坏都让她占了。】
【陷害女主偷药,设计让女主毁容,引诱男主和她双修……要不是因为有她,男女主早就在一起了。后面那场三界浩劫也是因她而起,嫉妒男女主在一起甜甜蜜蜜,居然跑去打开冥府封印,差点就让全天下的人和她一起陪葬。】
长得可爱这点毋庸置疑,云水瑶认同了。
……但后面那一长串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仅把她写进话本里,还把她设定成恶毒无脑的配角。
云水瑶沉默了,她认真了回忆一遍自己之前都得罪过什么人,居然想到用这种卑鄙幼稚的手段报复抹黑她。
但先抛开人设问题不谈,就算真的有人恨她恨到这种地步,但她此前从没来过人界,怎么会有人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对面那只灵宠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少年耳边絮絮叨叨:
【你的任务很简单,要么赶在她爱上男主之前攻略她,要么提前杀掉她以绝后患,完成任意一项就能回家啦!】
果然不对劲。
云水瑶握紧了短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年。她看见少年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声音。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少年望着云水瑶的方向,眼尾依旧弯着温和的笑意。
【好吧,任务完成前你随时都可以更换方式,只要能成功阻止她打开封印就行了。】
【你专心做任务,另一个世界我都安排好了,不用太担心。】
云水瑶越听越迷糊,直觉这少年来历不简单,会说话的灵宠本就少见,尤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传音进她的识海。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短剑由水凝成,剑身晃动着透明的波纹,蓄势待发。
【不过书里也没具体写过她身世背景,我目前也不能探出她的实力到底如何,你还是先不要太……小心!】
一道剑气如有实质,搅动着落花卷起一阵狂风。少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肃杀的剑意逼退半米开外,后背挨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肩上那只灵宠险些被风吹掉下去,紧紧揪着他的衣领,瞪大双眼,惊魂未定。
【什么情况,你又没招惹她,动手前连声招呼也不打,果然是恶毒女配,和反派一样心肠歹毒、不讲武德。】
云水瑶可听不得这话。
她握着短剑,一个闪身至少年身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眉峰微皱,道:“你……”
即便突然被人用剑指着,少年脸上神情也不见半分慌乱或怒意,只是稍微有些错愕,但转瞬即逝。
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定望着云水瑶,浅色的眼眸在日光下像一块被握暖的玉,看人时格外的温柔无害,像是个怎么都不会生气的。
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有生气,接过云水瑶的话,温声细语,好心提醒:“姐姐,虽然这里没有旁人看见,但你要想是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会喊的。”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像是常年没出门晒过太阳的人,漂亮剔透得如似玉瓷。云水瑶不知是被他这张脸,还是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姐姐”喊得晃了会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威胁意味。
论年纪,她虽然是苍龙一族最小的一条龙,但也的确能当他姐姐了,但是——
“会叫姐姐也没用。”云水瑶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我问你,你们刚才……”
她话没问完,少年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向远处,神色微变。
“当心。”他揽住云水瑶的肩膀,调转了两人的位置,往侧边闪躲的一瞬间,半空中“嗖”地飞来一支火箭,稳稳钉在墙面上。
以箭头为中心,爆燃起一小撮火焰,直到将整支箭矢烧干净,只在墙面上留下一团乌黑的脏灰。
少年看着年纪比她小,个子却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云水瑶被他护在怀中,两人间隔着大约一寸的距离,离得近了,她便闻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很淡,是清凉微苦的药香。
云水瑶定了定神,朝箭飞来的方向望去,放箭的人早已藏匿了气息。
“杀你的?”
少年点头,旋即松开手,说:“抱歉,连累……”
一丝血线从唇角溢出,话音戛然而止,他即刻怔愣住了。
【完了完了,你身上带了药没有啊,千万别这个时候晕倒啊!】
那只灵宠似乎比他还要着急,上蹿下跳,挂在他腰封上,慌忙从腰间的香囊中找出一粒赤色的小药丸,却还是迟了一步。
【你赶紧吃……】灵宠举着药丸,来不及喂给他,眼睁睁看着他失去意识,然后晕倒在云水瑶的怀中。
它简直两眼一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但这还没完,因为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云水瑶探了下少年的呼吸,确认他只是晕倒后,再一次把剑对准了他的脖子。
但一想到方才他好歹救了自己,云水瑶顿时又有些犹豫,她此时下手岂非是趁人之危、恩将仇报?
也太没有道德了。
云水瑶正纠结着要不要动手,脑中忽然想起她的魔尊爹曾经说过,道德这种东西是用来绑架别人的。
只要她没有,就没有人能绑架她。
于是云水瑶豁然开朗,心中那一点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快乐地举起短剑,决定给这少年一个痛快。
“你安心睡吧,我下手很快的,绝对不会让你痛醒。”
眼见主人惨遭毒手,即将性命不保,灵宠一个猛扑飞到云水瑶手腕上,拼尽全力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
【啊啊啊我的升职加薪计划全要泡汤了!坏女人给我住手,不准你杀他!】
无奈它力气实在太小,根本阻止不了云水瑶。它只好又飞回少年身上,死死护住他的脖颈,打算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替主人抗下致命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在短剑刺下的瞬间,它看见有金光亮起形成一道屏障,“砰”地弹开了云水瑶的手。短剑也被这股力量冲散,顷刻间化为了无数水滴散落。
“怎么回事……”云水瑶愣了会,偏不信邪,又引来几把短水剑。可无论她如何尝试,少年依旧毫发无伤。
冥冥之中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她动手,云水瑶感觉这禁制的来源有些熟悉,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片晌后,灵宠见她皱眉收回短剑,大约是放弃了要杀人灭口的念头。
它便也松开手,软绵绵地趴在少年肩上,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
“掌柜,酒打满,再上一桌好菜来。”
这几日来洛阳的人多,城内客栈酒楼皆是人满为患。掌柜见店内伙计忙不过来,干脆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招呼客人。
“好勒,稍等,我这就给您打酒去。”他接过装酒的葫芦,忽又想起什么,半道折了回来。
靠窗的这桌一左一右坐了两位客人。
左边坐着的穿着一身宽松道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背上那把剑却是华贵精美,像是被主人精心爱护,看着价值不菲。右边坐着的倒是样貌温润如玉,清隽出尘,望之便有使人如沐春风之感,可惜是个坐轮椅的瘸子。
掌柜站在这二人中间,指了指楼上客房的方向:“差点忘了,二位,这请大夫的钱和药钱都是我垫付的,你们看是不是……”
那“道士”开口了,问:“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掌柜伸手比了个数。
“道士”立刻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嘴里小声嚷嚷了句什么“居然还要倒贴钱”,不情不愿地掏出了钱袋。
掌柜得了钱,满脸堆笑地打酒去了,“道士”看了眼瘪下去的钱袋,生无可恋。
他看着对面的少年,屈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神情严肃地说:“下次可得好好教教她,路边的男人不要乱捡,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赔钱货!”
这少年正是云水瑶的便宜师兄,名唤李逢舟。
“师妹心性纯善,见人落难岂有不帮之理?”他将桌上的茶具都先烫洗一遍,又用水温过后才倒入茶水,“说起来,我当年能从那场大火中活下来也是多亏了师父,论心善这点师妹她倒是和您很像。”
“道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不提我还忘了,救你这条命也花了我好多钱,你也是个赔钱货。”
李逢舟知他脾性,笑而不语,将温度适宜的茶水推了过去。
——“微雨燕双飞,曾照彩云归。”*
当年这洛阳城中谁人不知“第一剑仙”燕微雨的名号,乱贼、妖魔闻之皆丧胆。直到后来一场大火烧塌了洛阳第一高楼胡玉楼,无人知晓那夜他在楼中经历了什么,只知自此后他便生了心魔,再也拔不出剑,连性情也像是变了个人,从此销声匿迹。
这些年来,李逢舟一直希望他能走出往日阴霾,重新振作,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作为一名剑修,燕微雨不仅拔不出剑,如今哪怕连握剑都会手抖了。
“师父,师兄!”云水瑶正好从二楼下来,瞧见这师徒二人各自低头喝茶不说话,她想了想,随后坐在他们中间打破了沉默,“那颗妖丹换到钱了吗?”
燕微雨挺喜欢自己这个半路收的小徒弟,嘴甜会说话,打架还厉害,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太聪明不好骗。要不是因为不认路得靠他帮忙,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拜他为师。
“都在这里了,你师父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拿你的啊。”他将身上另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过去,又从行囊中掏出一小袋辉石,“我看你辉石用完了,给你买了新的。这次省着点用,下次再买我可要从你的钱里扣了。”
李逢舟见他这副严肃抠搜的样子,看破不说破,自己这个师父嘴上抠门得很,可实际比谁都大方。
“师妹。”他看向云水瑶,问起了正事,“他可醒了?”
“还没有,不过大夫说他很快就会醒了。”云水瑶收好辉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钱袋里的银子塞了一半到燕微雨的钱袋里,她站起身来,“我去房里守着他。”
李逢舟点头,道:“好,你去吧。”
他说着右手一翻,变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纸人,交到云水瑶手中,“若是累了就唤我一声,我来替你。”
李逢舟精通傀儡术,亦可操控纸人分身,他做这些时从不用辉石,云水瑶猜到其中或有蹊跷,可她并不好奇也不会多问,就像他们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事情。
等到云水瑶离开,燕微雨低头拨着茶沫,好半晌才慢悠悠开了口,似是意有所指:“无情道就不是个好东西,修多了人都修成一块木头咯。”
客栈位于洛阳最繁华的地段,此时虽不是饭点,一楼却也坐满了人。这些客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在说洛阳官话,也有的在说乡野俚语。
李逢舟坐在这片嘈杂声中,也不知有没有听清燕微雨的话,他低垂着眼眸,往空掉的杯盏中续满了茶水。